我的爷爷——王文田

我的爷爷生于1900年,卒于1991年。

我的爷爷——王文田

(我的亲爷爷是最左边穿长衫者,最右边穿长衫者为我的大爷爷,依次往左为二爷爷和三爷爷,坐者为爷爷的母亲,摄于民国二十五年)


爷爷的一生很平凡,但是命途多舛。

说他平凡,是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就是一个勤劳的爷爷而已。

爷爷不识字,他排行最小,奇怪的是他的三个哥哥都识字,他的二哥还做过私塾先生,可是现在我们就总会奇怪爷爷为什么一个大字都不识呢?

听父亲说爷爷与大哥二哥的年龄相差很大,很早就分家了,大哥一家,二哥一家,而爷爷与他的三哥一家,祖奶奶跟他们过,所以爷爷与三爷爷就是一个大家庭,有几十口子人呢。

爷爷个高力气大,老实。他的三哥我的三爷爷是一个技术较高明的木匠,从留存下来的家用器物上看手艺应该不坏,如家里还在用的那个面鱼模子,曾是村里人过年常借用的器物,工艺很细,金鱼雕刻得很活泼;还有爷爷用过的那个枣木马扎,爷爷一直到去世都在用着,可是没有看到爷爷做过什么家传器物。因为识字又有手艺,三爷爷就掌家,爷爷只会下力气干活,他的力气大在老辈的家乡人中是出名的。凡是老村里出力气的活计爷爷都参与过,如上南山(应该是现在的五莲一带吧?)用独轮车推过石桥板;解放之前推着独轮车上前线(应该是台儿庄战役)送过军粮,那可真是要有力气的活,从我们这里到临沂有二百多里呢。

19岁时,爷爷娶了第一媳妇,二十岁上生了大爷后大奶奶就死了;到二十四岁上又娶了第二个媳妇,没有生养过,三年后又死了,所以爷爷就成了妨老婆的鳏夫,家庭条件稍好点的人家都不会把闺女嫁给我的爷爷了,有谁不怕他妨死呀?所以爷爷所受的打击一定是很沉重的吧。

所以爷爷就更加出力气来挣钱养家,可能也是来借此解脱苦闷吧。为了几个铜板五浒村的磨盘石都是他与我们村的另一个大力士到南山运来的,现在看看那磨盘石有千多斤重,一个独轮车走天下,那得多大力气呀,而且听老辈人传奇说爷爷可以在推车的路上独手把车,老辈的人是以惊叹的语气来总结:好大的力量呀!

仅仅如此不能说爷爷的命途多舛。

因为祖奶奶过日子刻苦,家里就置下了几亩地,所以就被土匪盯上了,当土匪接连送来的捐条子得不到满足时爷爷就被土匪绑走了。土匪可真是土匪呀,让爷爷答应让家里送几十块大洋来赎,可是爷爷太过日子了,知道家业的来之不易就不答应,所以爷爷就被绑在磨盘上灌过煤油和屎汤子,还被用石蜡封过耳朵,家里人听说后终是托人交了赎金把他赎了回来。

我们从没有听爷爷说起过他的这些历险故事,只是偶尔会说“这年头好呀,不用晚上也担惊受怕地睡不好觉!”“这年头好,闺女也上学,好好上!”到我上高中时爷爷就八十多岁了,有时他会拿过我们的书“看”,但有时是倒着翻的,一个大字也不识是真的了。

因为他能干会过日子,在三十二岁时被来我村打长工的舅爷爷看中了,把他也三十二岁的妹妹说合给了爷爷,舅爷爷家很穷,他的父母早亡,弟兄两个都快到四十岁上还没有娶亲,妹妹只好在家给他俩哥做饭缝衣,那个年代三十二岁的女人就是中年妇女了,绝对剩女,讲究的人家不会娶的,所以舅爷爷就相中了爷爷,他说穷人家不怕妨老婆,命硬实,好像是爷爷也是花了点钱吧,舅爷爷他们也就娶上了亲,三十二岁的奶奶就出嫁到了我们家。

爷爷是个很讲人情的人,对两个舅子很是照顾,后来两个舅爷都早死,他与奶奶帮衬着拉扯大了奶奶的侄子们,到我记事时,五十来岁的表大爷还年年来给他的姑夫我的爷爷拜年呢,那时奶奶已死了好多年了,表大爷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姑夫,他们忘记不了姑夫的恩情。我很小的时候,表大爷家应该也很穷,但过年时买几个烧饼也要年年来看爷爷,现在想来:爷爷对他们的恩情真的很大吧!

爷爷可能真是命硬,六十二岁上奶奶就死了。五八年大爷也饿死了,所以他受的心罪一定很大很大。

所以,他对生活的要求很低,一直是努力干活。解放后就到了村里的果园,一直干到七十岁。母亲在这点上很是感激爷爷,说嫁给我父亲后一直没有到生产队干活,到七零年,七十岁的爷爷可能是被人家硬性辞退才回家看孩子,母亲出去挣工分的。

爷爷不识字,但识大体,对识字的母亲很是尊重,一切都是与母亲商量着办,从来不独断专行。而且在家里力所能及地干活,扫天井垫猪圈的活从来不让母亲干。冬天时早早把生产队里分的棉杆剥皮,一部分留着打苫子,一部分就卖了贴补家用。记得家里所有的家什都在固定的位置,一用就能找得着,天井里也是干干净净的,阴雨天气早早就把做饭的草放到灶台前了。

秋天一分下来豆杆之类的就顺好并用绳子系好放起来,这是过年时大年夜和初一要用的,火大烟小。

对吃的也没有讲究,就是吃的要咸一点。到八十多,牙就掉得没几颗了,但还是愿意吃有硬度的食物,饼很爱吃呢。

母亲对爷爷很感激与尊重,总是给他单独做一个就菜,无非就是把咸菜剁得很碎打上一两个鸡蛋炖一下,只有爷爷吃,我们想吃咸的也受不了。记得爷爷的就菜是一个蓝色的磄磁碗,从有记忆就有,是爷爷的专用碗。有时母亲也给爷爷烙豆酱,香香的只能是爷爷可以顿顿吃。

我降生时爷爷就六十八岁了,所以记事起爷爷就是一个老老头儿了,瘦瘦的,一年年还是如此。

一生在农村的爷爷很爱干净,对庭院的要求如此,对他自身也是如此。冬天早晨,母亲做早饭都是在锅盖上放一个大钵子,用做饭的余热温乎水,做好饭后让爷爷用它洗脸,冬天母亲几乎天天把洗脸盆给端到炕沿上,爷爷是蹲在炕上洗脸的,常用肥皂,脖子也是围着毛巾洗的干干净净的,从不是一个邋遢的老头儿。

现在想来能以做到如此相敬的公公与儿媳是很少很少的!

爷爷的身体如铁打的,八十多了还能推动一筐子垫猪圈的土呢,所以闯关东的比他小几岁的玩伴回老家时对我父母感喟“四(爷爷排行四,都叫他四,而当时我们认为爷爷的小名叫四呢),好福气,活到一百岁没问题!”

可是九十岁的冬天,爷爷突然就感冒了,打针也不见好,到来年的正月初三眼看就不行了,好像没有了气息,但医生说就是老的不行了,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因为已经不吸收药了,打进了液体都在表皮存住了,肿得厉害。但缓过气息的爷爷竟对母亲说:“死不了,我觉得我就是老了,不用怕,不能初三死了,让些孩子没法走丈母娘家(当时两哥已结婚了),也不能让两个妮子(我与妹妹)回娘家不得劲。找个暖和天再死吧。”说得母亲与父亲哭个不停。奇的是爷爷不吃不喝一直拖到正月十二才走,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走了。我们家一直把这看作是神奇的事,只能爷爷才能做到!

爷爷最后如愿埋在母亲为他选的坟穴里,那是在多年前他就与母亲商量选定的坟地。

又近清明,每到这个时节就会想到爷爷,因为爷爷的生日是阴历的三月初九,他活着时过生日有几次还与清明差不多重叠,多提前或者延后几天。爷爷在的时候我们家总是轻清明重他的生日。

从我记事起清明节爷爷都给我们搭秋千,想当时小伙伴可是要贴乎我们才能让给她们荡呀,我们就要被烘云托月好长时间,年年如此,一直到我们上初中才主动要求作罢。

爷爷把生活的好习惯留给了父亲,父亲又传给了哥哥们,他们都是对家里人好的人。听母亲说只有对老婆好的家庭才有好日子过,因为年年财神视察时是看家里女人面色的,面色喜庆的说明没有受欺负,财神才高兴落脚,另外财神也不喜欢乱又脏的人家,而这要家里男人常帮女人才能维持好。

现在想来,这些都不是迷信,应是生活的总结吧,一个家庭要先是长辈尊重、疼爱小辈,小辈才能尊重、敬爱长辈,爷爷做到了,为我们树立了榜样,我们一直在效仿、在学习。

爷爷一文不识,他的名字叫王文田。

永远怀念爷爷!

我的爷爷——王文田

(爷爷的母亲,我的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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