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中提到的主仆私奔案，曾轰动上海滩，女主下落成无解之迷

电视剧《传家》的第三集，易家大伯父的儿子易寄德拿着一张报纸和自己的妹妹易寄渔说起了一件轰动上海滩的“主仆私奔案”。

这个事情发生在1928年，时至今日也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定论，女主角的下落更是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那么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离奇的案件呢？

拆除前的春平坊

这里是赫德路“春平坊”76号，案件的女主人公名叫黄慧如，她父亲死后，她随祖母、母亲和兄长南下上海，就居住在这里。

黄慧如

转眼之间到了1927年，黄慧如己是一个20岁的大姑娘了，黄家人命令黄慧如立即停止学业，安心在家学做女红，待字闺中。一天媒人找上门来，来者介绍了一个上海颜料富商贝润生堂弟贝露生的儿子。贝露生与他的堂哥贝润生一样，都是上海滩的豪门巨富。而贝公子则是一个年轻英俊，又留洋法国的青年才子。

黄贝两家很快就谈妥了婚事，决定在11月16日举行婚礼。黄慧如心满意足地等待着婚期的临近……就在定亲不久之后，媒人突然找到黄家退了这门亲事，并要求黄家将贝公子的求婚号帖和照片退回来。好好的一桩婚事怎么说黄就黄了呢？

暗中搞鬼的不是别人，正是黄慧如的老祖母和她的大哥黄澄沧。理由只有一个，贝家是上海巨富，一旦通婚，双方之间来往礼数，陪嫁迎娶的物质、房产和店铺等，黄家不如贝家有钱，到时候黄家可能拿不岀这么多的钱，面子上过不去。黄澄沧不学无术，只想靠祖业玩乐，他爱财如命，自然舍不得把钱分给妹妹。同样吝啬的黄家老祖母听了长孙黄澄仓的话，当下就同意退亲。于是，黄家同贝家的私人医生串通好，放出风声，说黄慧如有病，不能生育。

知道真相的黄慧如一连三日，不肯吃饭。

当时黄家有一个男仆名叫陆根荣每天给她送饭上楼。陆根荣来上海之前一直在江苏老家务农，来上海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木匠，后来就进了黄家当茶房的。

陆根荣

21岁的陆根荣，个子不高却长相清秀，人也勤快踏实，很得黄家人的信任。有一次陆根荣上楼给小姐送饭，正巧碰上黄慧如要上吊，他立刻冲上去救了小姐一命。黄家人见黄慧如一直都在寻死觅活，不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黄澄沧找到陆根荣，央求他去劝劝自己妹妹，并说如果能使黄慧如回心转意，就将小姐嫁给他。

在劝解黄慧如的过程中，黄、陆二人感情急速升温，她趁母亲、祖母外出的机会，和陆根荣偷偷幽会。二人的暧昧关系渐渐引起了黄澄沧的怀疑，他借口工作需要，将陆根荣从家里调到交易所。

谁知道珠胎暗结，黄慧如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心急如焚的找到陆根荣，要求带她到乡下去，陆根荣感到害怕，才吞吞吐吐的告诉黄自己在乡下早已娶亲，即使黄表示仍愿意嫁给陆，陆还是没敢答应。此后几天，心事重重的陆根荣失手打碎了茶具，被黄澄沧解雇，时间是1928年6月10日。

6月12日，黄慧如找到陆根荣再次要求带她走，可陆根荣说自己没钱，养不起她，黄慧如拿出一些钱给陆根荣，让他去买车票。

6月13日这一天早晨，黄慧如的母亲上楼去叫女儿起床，发现房门虚掩，屋里早已杳无人影，所有的首饰细软也都席卷一空。黄家人马上想到了不久前解雇的男仆陆根荣，和他们家小姐曾有些不清不楚的暧昧，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立即报警，称家中男仆陆根荣，盗窃财物并拐跑了他们家的大小姐。

黄家报案后的第八天，1928年6月21日，苏州侦缉队接到报告，说在一家旧货店楼上，同居着一对男女，形迹可疑。侦缉大队冲入旧货店，把这对毫无防备的男女抓了个正着，这个男人就是陆根荣，和他在一起的正是千金小姐黄慧如。黄慧如与陆根荣的东窗事发，上等人与下等人的偷情，主子与奴仆的私通，各种各样的说法迅速形成喧嚣一时的轰动效应。

陆根荣被收押，黄慧如更不愿和家人一起回上海，在陆根荣的一个亲戚的帮助下，她找到了位于新泾廊的陆根荣的家，黄慧如带着三个月的身孕在陆家住下，等待机会上诉。为了不辱没黄家门面，黄澄沧在苏州《民报》刊登启事，声明“此后黄慧如个人的任何行动概与黄家无涉。”

8月25日下午2时，吴县地方法院开庭审理此案。陆根荣否认指控盗窃黄家贵重首饰，声称其由黄慧如带出，事先并不知晓。法官接着传讯黄慧如，黄慧如哭诉黄澄沧如何破坏她与贝家的婚姻，如何被陆根荣劝说的经过，赢得不少人的同情。

28日，法院宣判陆根荣因犯诱拐罪，帮助实施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陆根荣当场表示不服，几天后，黄慧如请了律师宋铭勋作辩护人，向苏州高等法院上诉。

当时的文化名人对此案也是极为关注，国民党中央委员邵力子关照媒体记者要详实报道；戏剧家洪深专门去苏州法院旁听，后来又去监狱探望陆根荣；邹韬奋连写《我们怜惜黄慧如女士》《以后谁娶黄女士谁便是hero》两篇文章，虽然并不认同这是纯洁的恋爱，但仍对黄慧如深表怜惜之情。认为陆根荣和黄慧如并不懂真正的恋爱，陆心系钱财，三番两次对黄说他身无分文，也并未及时告知黄她已有妻室，在法院申辩时提出“是对方（黄）要和他轧姘头，他不好意思拒绝”。黄亦未真正觉得陆可爱，而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即使早知走错了，亦打定主意走下去。

民国十七年石印本连环画小说《主仆恋爱史》

10月23日，高等法院开庭。法庭上的黄慧如坚持称同陆根荣自由恋爱，自愿私奔，所携带的财物也是自己平时所用，并非陆根荣盗窃。

法官问：“你为什么要跟陆根荣逃走？”

黄答：“因为我爱他。”

问：“你们几时同居的？”

答：“今年正月里。”

问：“是你自愿的，还是他强迫你的？”

答：“是我自愿的。”

问：“你的那只箱子是不是他帮你拿出来的？”

答：“不是，是我自己拿出来的。”

问：“为什么你要同他一起去呢？”

答：“因为我有喜了，不能再待在家里。”

问：“带出来的东西，都是你带来朱家庄的？”

答：“是的，这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同时，律师宋铭勋的申辩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原判陆根荣诱拐与实施帮助盗窃两罪，都不能成立。据刑律，诱拐系指女子年龄未满20岁者，而黄慧如已经22岁，诱拐当然无法成立。实施帮助盗窃，必须被告方实施方可成立，黄慧如已明明供认是她自己拿出家中金银首饰，并未假手他人。原告没有看见被告有帮助盗窃的行为，原判仅凭黄朱氏一面之词而下判断，理应撤销。因此，请法庭重新审校，撤销原判，宣告陆根荣无罪。”

10月27日，高等法院以陆根荣在与黄慧如发生关系之前并未告知其家中有妻室而犯有意图奸淫及略诱罪，并采信黄慧如母亲的证词，认同黄慧如所盗之首饰由陆根荣帮同携出，犯有帮助盗窃罪，两罪并处，判处陆根荣有期徒刑四年。失望的黄慧如原本打算回上海，但在探监时，陆根荣希望她回吴塔乡去，黄慧如独自一人来到了陆根荣的家中，在这里受了不少屈辱。

申报关于黄陆新剧的广告

1928年12月17日，《福尔摩斯》报推出了“黄慧如专号”，对流传的黄陆照片、各大舞台上演的黄陆剧目、有关黄慧如的各种报道，以及市面上出版的黄陆书籍进行了评述。不过这份专号主要是为了宣传吴农花的新书《黄慧如自述》，并推荐上海舞台排演的《黄慧如与陆根荣》。12月的《申报》上，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有关黄陆剧目的广告，更有甚者，为了招揽顾客，每场戏都并随戏票赠送黄慧如与陆根荣的合影小照。

图片来源网络，这张合影可能看的更清楚些

1928年，上海明星电影公司拍摄了《血泪黄花》（开拍前定名《黄陆之爱》）的上、下两集，电影皇后胡蝶出演黄慧如，12月17日在上海中央大戏院首映，创造了极好的票房。原本《血泪黄花》筹拍时，想约黄慧如本人亲自出镜，黄也为谋经济独立表示愿意接受邀请，但终因家人反对，未能如愿。

上海明星电影公司制作的电影《血泪黄花》

还是12月，上海电影公司老板顾无为和新婚妻子、电影明星林如心专程从上海来到吴县吴塔乡陆家，约黄慧如产后去上海拍电影。顾无为拿出一笔定金，并介绍黄慧如去苏州志华医院待产，增强营养，黄慧如同意与顾无为签订了10个月的拍片合同，并于月底住进了志华医院。

1929年2月4日，上海《申报》刊出上海影戏公司和黄慧如的两则启事。

上海影戏公司启事：“本公司兹与黄慧如女士订立常年合同，聘为基本演员，一俟春暖即从事摄制富有艺术之影片。特此登报公布之。”

黄慧如的启事则称：“慧如兹应上海影戏公司之聘，从事电影工作，潜心艺术，贡献社会，不以个人经过藉作投机，恐各界不察，特此启事。”

《传家》中颇有经商头脑的二小姐易钟玉听闻此事后，便派仆人去打听商标注册的事，没成想被人捷足先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上海中商烟草公司不失时机的推出“黄慧如牌”香烟，并抢先在商标局进行注册，成为专利产品。

1929年3月7日上午7时27分，黄慧如在苏州志华医院顺产生下一个重９磅4两的男孩。第二天的报纸上，黄慧如表示她决定日后投身电影界，自行抚养儿子，这个孩子也不姓陆，而姓黄名永年。此时，黄慧如和陆根荣一刀两断的心意已决。她屡屡向记者表示，对当初一时冲动的选择充满懊悔，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1929年3月19日，黄慧如生产后的第11天，由于黄慧如产后失血过多，高烧不退，黄慧如的母亲赶来，坚持要把女儿带回上海，黄慧如也有叶落归根的意思。于是在两名医院护士的陪伴下乘船返回上海。而黄慧如的儿子黄永年则被留在了苏州志华医院，黄家人也没有对这个孩子的未来作出任何安排。跟着报上就有了黄慧如在出苏州娄门后不久，在船中血崩死去的消息，然而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才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却在人们的视线中神秘消失了。有人说陆家将孩子送了人，下落不明。

有人对她的死表示质疑，黄慧如的家人和医院护士、船工各执一词，互相矛盾。3月30日钟社排演的《黄慧如死后》便开始上演，还有大世界尚乐新剧社演出的《黄慧如产子》，丹桂第一台即刻排演时事连环戏《可怜的黄慧如》，观者踵趾相接。此后一直到1940年，各大戏院仍将黄陆戏作为常演的剧目。时至今日，根据黄陆案改编的沪剧《黄慧如与陆根荣》以及苏州长篇评弹《主仆姻缘》仍是地方剧的保留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