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都》1 作者：汪洋

雾 都 作者：汪洋

（本文系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

话说自从有了烟草这玩意，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烟草市场依旧繁荣昌盛。烟草行业垄断背后的巨大利润，既给从事烟草工作的人们带来了无限商机，又给烟草行业的蓬勃发展带来无限生机。随着烟草工业繁荣，雾都市也随之兴旺起来。

据说：烟草起源于美洲、大洋洲和南太平洋的一些岛屿。至今，发现有66个种，被栽培利用的仅有2个种，即普通烟草又叫红花烟草和黄花烟草。美洲印第安人栽培利用烟草最早。15世纪末，哥伦布率领探险队到达美洲，就看到当地人在吸烟，他对印第安人吸食烟草的情景是这样描述的：

印第安人把烟草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而后在他们脖子上挂一个牛皮做的小袋子、一只中空的石头或者是木头，很像一支管子；一会儿他们高兴的时候，便把烟草揉成碎末安放在管子的一端，点上火，在另一端便用嘴深深地呼吸，使得体内完全充满了烟，直到从他们的嘴和鼻孔里冒出为止，就像烟囱里喷出来的烟一样。他们说这样做可以使他们保持温暖和健康。

哥伦布探险队也曾经尝试过这种烟，把它放进嘴里，那种热辣的味儿，如同胡椒一样。

随后，航海水手们将烟草种子带回葡萄牙，传遍欧洲。英国殖民官员约翰•罗尔夫在弗吉尼亚的詹姆斯镇大面积种植烟草，并开始做烟草贸易。

十六世纪中叶，烟草传入中国，传入路线有三种说法：

一是从菲律宾到中国台湾及福建的漳州、泉州。

二是从印尼或越南到中国的广东。

三是从日本到朝鲜，再到中国东北及内蒙古。

现在一般认为，烟草最早传入中国的是第一条路线，时间在1563年～1640年间。开始传入的是晒晾烟，距今已有400多年的种植历史。1900年在台湾试种烤烟，自1910年后相继在山东、河南、安徽、辽宁等地试种烤烟成功。

早在明末清初，紧邻雾都市的凤阳县开始种植烟草，至晚清烟田已遍全县。凤阳城西留守师和刘府小塔寺的"皮丝烟"，油分足、弹性强，誉驰黄淮一带。每年秋天，享有盛名的凤阳烟草，总是引来不少山东、河南和皖北的商人登门求购。民国初年，凤阳以产烟历史悠久、水陆交通便利，而被英美烟草公司看中。

1917年，英美烟草公司派员携带烤烟种来到凤阳，经实地勘查，选刘府官园村先行试种。为使烟农改种烤烟，外国老板们发放烟种，传授栽培方法，提供器材，介绍烘烤技术，援建炕房，高价收购烟草。优厚的经济收入，对生活贫苦的烟农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仅二三年光景，烤烟便在凤阳的刘府、武店和十五营一带，逐渐取代了晒烟的传统地位。

烟草生产季节性强，每年秋季收购上来的大量初炕原烟，仍含许多水分，易霉变，必须复烤，才能长久贮存，适应卷制工业均衡生产的需要。为此，英美烟草公司在门台子买地100余亩，投资兴建一座工厂，专营烟叶收购和复烤，这就是人们熟知的门台子烤烟厂。

建厂初期，厂内仅两栋仓库，一间大型烤烟房，内有5台1.2吨的锅炉，一台7.5马力蒸汽动力带动复烤机运转工作，每日可复烤烟叶200担。当时，这在国内已是数一数二，在国外同行业中，也称得上机械化程度较高的大工厂了。这家外资兴办的工厂，长年雇工20人，旺季临时招雇400人，平均每年开工不足4个月。工厂事务，托付予一个名叫王耀庭的天津人经管。武店地主白仰之，在凤阳一带人事熟、家资厚，被英美烟草公司聘作经纪人。随着栽培技术的广泛普及，烤烟种植面积不断扩大，到了30年代，烟田已越出县界，跨过淮河，延伸到定远、五河、怀远、灵璧等地。

由于烟农的精心培植，加之良好的气候、土壤条件，烟叶品质也愈显优良，逐渐形成了独有的特色。凤阳烤烟，叶肥梗细，质地细密，烤制后，叶色金黄，香气馥郁，口味醇和，虽稍有杂气，但易燃烧，少刺激，属烤烟类中的浓香型。行家们喻之为"中药里的甘草"——甘甜、润喉、提神，是制作中档烟的上好原料，也是高档烟配料中不可缺少的一味。丰产优质的凤阳烤烟，在我国烟草生产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至抗日战争前夕，安徽凤阳及山东潍坊、河南襄城，已发展成为我国最大的三个烤烟产地。

每年初秋，新烟出炕。英美烟草公司趁机压级压价，对烟农盘剥勒索。成千上万担廉价烟叶，在门台子复烤后，装入大木桶，每一桶1000磅，随车源源运抵上海。其中少量的远涉重洋运往欧美，大量的在上海就地卷制成各种香烟，销行全国。蓬勃发展的烟草种植业，为雾都地区卷烟工业的兴起准备了充裕的原料。

二

雾都市，作为一个新兴城镇，随着津浦铁路的开通已初具规模，运输业、商业、服务业和粮食加工业等相继建立。随着各行各业的发展，社交活动日益频繁，香烟(当时称洋烟或纸烟)比起旱烟和水烟，美观体面，携带方便，被越来越多地用于交际场合，从而又为卷烟生产提供了商品市场。

这一年，英美烟草公司经纪人、武店地主白仰之，在雾都市太平街买下一块地皮和50多间房屋，另外吸收少量股份，筹措资金，从上海购回两部"花旗"牌卷烟机和部分设备，请来几位上海技工，办起一家卷烟厂，也就是雾都历史上最早的卷烟厂——大来烟厂。

全厂130多人，大多是当地无业市民，几位上海技工负责配料、操作和维修机器。生产原料，烟叶来自凤阳，盘纸、香精购于上海，烟包上的商标也在上海印制。大来烟厂首批生产"来富"牌香烟，这是雾都市最早的一个香烟品种。"来富"牌是一种中档烟，烟包浅黄色，商标上画着一条狗，其意源于"猫来穷，狗来富"这句中国俗话。

工厂开业之后，总经理兼厂长白仰之锐意图强，招人入股，募集股金，并对工厂的领导层作了大刀阔斧的改组，生产很快就有了起色，产品销路随即打开。工厂日产香烟近10箱，产销趋于平衡。"来富"牌香烟在市场立脚之后，大来烟厂又生产一种"蚌精"牌香烟。烟包上画有一只河蚌，张开两翼蚌壳，中间站立一个古装美女。这一装潢设计，不但色调鲜丽，而且与史书所载沿淮盛产河蚌可育珍珠的传说相照应，想象力丰富，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新产品的推出，给大来烟厂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正当大来烟厂蓬勃发展，蒸蒸日上时，雾都市场出现手工烟。手工烟不需要纳税，当时又称私烟。一些无业市民从烟行买来烟叶，又从商店买回盘纸和香精，自行切丝、配料，用手推子等简陋的卷烟工具卷制烟支，自产自销。或摆摊出售，或沿街叫卖，或整包销出或论支计价，销售方式十分灵活。吸用者大都是搬运工人和进城农民。由于手工烟不纳税，价钱低，薄利多销，尚能养家糊口，所以至抗日战争前夕，手工烟个体户已发展到240家。廉价的手工烟充塞市场，既抢了大来烟厂的生意，也影响了当地税收。

当局计划分四批取缔手工烟，两年结束。不久，抗日战争爆发，这一计划未能完全实施。为避战乱，大来烟厂决定迁出雾都市，白仰之等人与刘府烟行老板李席珍洽商约定，暂租借其烟行维持生产。夏天，大来烟厂的机器设备陆续运至刘府安装。随后。卢沟桥事变发生，日军大举入侵，国民党军队一溃千里，雾都沦陷，日军随即出兵凤阳。白仰之等人丢下工厂去四川，厂房遂为日军占用，作为兵营。至此，开业12年之久的大来烟厂毁于战乱。

抗日战争初期，日本烟草公司接管了英美烟草公司在沦陷区的全部资产，垄断了凤阳、雾都乃至整个华东的烟草收购业。当时的雾都烟叶收购点就设在宝兴面粉厂南边的大院内。为了一家独利，沦陷区的私营烟厂也遭禁绝。抗日战争进入第五个年头，禁令有所松弛。雾都和皖北市场香烟短缺，精于生财之道的白仰之，买通日本军方，以大来烟厂股东的身份，把两部卷烟机从刘府运回雾都，同上海人周子林合作，在宝兴面粉厂院内重建大来烟厂。当时全厂约100人，生产"三驼"、"红枪"、"飞剪"三种香烟。

为了打开销路，白仰之采取了两条措施：一是扎一辆彩车，敲锣打鼓开上街去，宣传产品，招揽顾客；二是在烟包里放入彩票，购者中彩有奖，彩票上绘有《水浒传》、《三国演义》中的人物画像，中彩者可持彩票来厂领奖，头彩奖自行车一辆，二彩奖电唱机一台或毯子一条，三彩奖水瓶、毛巾等生活用品。半年后，烟贩纷纷前来订货，销路从此打开。在此基础上，白仰之增加生产"圣母"牌、"橄榄"牌香烟，扩大了花色品种；聘请上海技工改进配方，添加香料，着力提高香烟的内在质量，从而使得该厂香烟拥有越来越多的吸用者。尤其是"宝钱"牌，烟支饱满，香浓味醇，不仅在雾都地区畅销无阻，还被烟贩们运至徐州、开封、扬州等地。

大来烟厂的兴旺发达，给白仰之带来好运，多年不生育的老婆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白仰之望着洁白如玉的丫头，高兴地起名叫白珏，玉字旁加一个王字，希望她长大以后有所出息，能够继承大来烟厂的产业并发扬光大。白珏满月之日，白仰之在雾都市最大的饭店大摆酒席，凡是应邀来参加酒席的客人，不仅不收礼钱，而且每人发一条"宝钱"牌香烟，这等好事，让参加酒席的客人十分高兴，个个嘴上像抹了蜜似的，夸赞小白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大福大贵之人，长大一定会有出息，夸得白仰之夫妻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事在雾都市轰动一时，成为美谈。令白仰之异想不到的是，客人们的夸赞，数十年后得到了验证，长大后的白珏一时成为雾都市的风云人物。

三

三径街是烟行集中的地方，从原灯芯绒厂到南岗一路加油站，有万和烟行、大成烟行、兴隆烟行、信大烟行等，几乎一家挨着一家。新烟上市的时候，这里车水马龙，每天成交数百担烟叶。兴旺的烟草收购业，刺激着雾都市卷烟工业的发展，为雾都市带来了空前而暂短的繁荣。

短短两年之内，雾都市的烟厂蜂起，出现了一股"烟厂热"。烟厂从3家增至61家，生产上百种香烟。60余家烟厂散落在从火车站到南岗一路这一狭长地段。或位于闹市，或处于近郊，或临街而建，有的为一家独资经营，大部分则是多家合股兴办。

好景不长，随着上海烟大量的北来，倾销雾都市场，供渐渐过于求，本地香烟滞销积压，一些中小烟厂纷纷倒闭、破产。同时，人民解放军在各个战场上节节胜利，一些大烟厂的老板惊惶失措，忙于转移机器，携带钱财，逃往江南，又造成部分烟厂瘫痪，烟厂锐减。

唯独大来烟厂，在白仰之的精心经营下，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至解放前夕，已发展到500多人，拥有108间房屋、3部大型卷烟机，日产香烟40余箱，成为雾都市首屈一指的大烟厂。

就在大来烟厂重建的同时，阜宁县的边缘小镇——益林，距海100余里，数百户人家，一条小河穿街而过，可通射阳河，入大运河，交通方便。当时，这里是新四军三师后勤机关的集中地。原陕北红军战士于金彪等8人，在一次反"扫荡"战斗中挂彩，留在益林养伤，其中7人轻伤，1个重伤残废。当时，苏北缺烟，许多战士卷豆叶吸，干涩呛人，一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便趁机把香烟从外地运来苏北，高价出售，牟取暴利，又加剧了根据地的财政困难。于是，于金彪等人合计，便置了3把刨刀、3个手推子，在益林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开起了一个小烟铺。手工卷烟效率低，开初每人一天只能卷20条香烟供应部队。这年春，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几道封锁线，从淮南军区的飞马烟厂运回一部手摇卷烟机，正式成立卷烟厂，起名为雾都卷烟厂。

随后，工厂渐增至70人，日产"黑猫"牌香烟500条，厂址也从村庄迁入镇内一家旧商行，有十几间房屋。为了扩大生产，盐阜区财委会拨30元华中币给烟厂办了一家交易所，经营大豆、生猪、油料等，又经过走私商人把这些农副产品运往上海，换回4部手摇卷烟机、1台发电机和盘纸等生产原料。从此，生产迅速发展，工厂越办越兴旺。到了第二年，工厂已初具规模。全厂职工已达300多人，增盖了20多间房屋，同时还经营一家油行。工厂使用柴油机发电进行生产，专用一艘载重50吨的小火轮为工厂往返采购原料。香烟日产量增至3000条，最高时达5000条。品种也由原来的一种"黑猫"增加了"黄猫"、"金虎"、"飞虎"、"飞马"4种。这些香烟除供应部队外，也拿到地方出售，畅销苏北，其中数"金虎"牌价廉物美，曾远销扬州、宝应等地。此时，雾都烟厂在苏北地区已是家喻户晓了。

雾都烟厂的兴办和发展，有力地打击了奸商的投机活动，为增加财政收入，供应部队需要，支援战争，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不久，蒋介石调集160万军队，向中原、华东、华北、东北解放区大举进攻，扬言要在三至六个月内摧毁解放区和消灭人民解放军。苏北部队在苏中地区七战七捷之后，逐步向外转移，继续进行运动作战。雾都烟厂接上级指示，开赴鲁南。

初冬，雾都烟厂随迁的100多人，带着卷烟机和少量烟叶，艰难地跋涉在黄淮平原上。沿途，上有敌机轰炸，后有追兵紧逼，土匪和地主武装还时常骚扰截击。他们日夜兼程，越新沂河，跨陇海线，一路上风餐露宿，历尽艰辛。途经竹墩时，土匪偷袭，经理于金彪和警卫员被围，幸遇部队援救，才脱离危险。

年底，进入鲁南，抵达莒县大店。大店，地处沂蒙山南麓，集镇附近有一座天齐庙，被雾都烟厂临时用作厂房。他们在转移中已同上级失去联系，给养断绝，加之大部分人员乍来山东，生活不习惯，又无棉衣御寒，处境十分困难，但大家互相鼓励积极生产自救，克服困难，革命热情非常高涨。

次年，国民党政府把山东作为进攻的重点，纠集34个旅，25万多人，直逼山东解放区。敌军压境，雾都烟厂遂迁入山区，先后在小窑、李家桑园落脚。山东是革命老区，群众觉悟高、基础好。雾都烟厂职工在人民群众的掩护下，东搬西迁，忽南忽北，巧与敌人周旋。平日，他们保持高度警惕，一边生产，一边练武。敌人偷袭，他们且战且走，及时转移，有时机器来不及带走，就埋在地下或丢进塘里，待敌人离去，他们即刻重新安装机器，争分夺秒增生产，支援前线。

随着孟良崮战役的胜利，人民解放军一举扭转了山东战场的整个战局。下半年，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陈粟大军经过艰苦作战，收复并发展了豫皖苏鲁解放区。年底，上级命令雾都烟厂分水旱两路返回苏北。旱路人员由部队护送，跨越陇海路，进入豫皖苏边区；水路人员租借民船，分两批先后从莒南县岚山头起程南航。

不久，雾都烟厂的100多名职工辗转千里，终于又先后回到了苏北，上级把他们集中起来，安置在洪泽湖畔的王小集子。当时，人民解放军正在准备发动淮海战役，雾都烟厂的职工靠着仅存的3部手摇卷烟机，加紧生产，支援战争。随着淮海战役胜利结束，雾都解放。为了扩大生产，雾都烟厂遵照上级命令，离开苏北，迁至雾都市。在人民政府的主导下，雾都烟厂整体接收大来烟厂，整合雾都市的其它小散烟厂，在此基础上成立雾都卷烟厂。

从此，雾都烟厂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随后数年，在各级党委领导下，雾都烟厂逐步成长壮大，至改革开放初期，雾都卷烟工人已近1800人，生产了40多个牌号的香烟，除在本省销售外，还行销祖国各地。像"渡江"、"北海"、"南海"、"黄海"等烟已为名牌，在广大吸用者中享有很高的信誉。雾都烟厂也一跃成全省首屈一指的大型国有企业，也成为全国知名的大型国有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