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宅往事

青瓦宅是一座清代四合院坐南朝北,北屋临街五间商铺青砖白灰勾缝，有五个砖拱门组成每间用砖柱分开，平砖的屋檐外探二寸与两边的砖柱交平。内镶铁红色的木框，框内留有宽深三厘米的槽，再有二十多公分宽三公分厚的铁红色长条木板一块一块推进去，最后一块从里面与门框锁住这是最传统的板搭商铺，西厢房九间临街，南房五间都是篏沿向院内延伸一米多的走廊，每间都有石墩，石墩上有红色的园木柱支撑三面排开，灰转铺满走廊的地面，配有小方棱的木窗还有雕着透花格的木门显得古香古色。黄土地的院子踩得发亮，散发着黄土味的清香。

家里有十多口人祖母生有六个子女，前祖母去世的早留有三个子女，成家后都不在一起住。祖父有病卧床不起偶尔能听到咳嗽声，三岁的路峰想去里面看一眼祖母不让去，南屋是背光的里面昏暗，紧临院子的房间有窗还好些，里屋紧邻着西屋的墙有窗也是暗了。祖父在里屋里躺着，路峰聊了一下布门帘什么也没看到，祖母说；不怕就去看看里头有个老黑猫，祖母吓唬一直没敢进去怕是惊动祖父，直到祖父去世也没见过一面。回想起祖父不思辛苦能养活这么大一个家庭真实不易，没有一定的思想格局是做不来的，如果传给下一代会有一定的成就，可惜一直没有看到。家里所有事都听祖母的，祖母瘦小的身躯很健壮，不宽的前额圆圆突起，带有光泽的头发很工整地向后梳去，挽成一个纂带有网状发套扎着看上去很别致，青一色的大襟上衣平整有折一尘不染，下衣裤口用带子扎紧，穿着一双裹了脚的小尖口布鞋很是古典形象。不大的圆脸有着一双牟利的眼神，圆圆的眼睛眼角向下深凹的眼窝给人一种强势感，大脑灵敏说话直来直去，所以反应慢的人会受责备，不过也会伤人。

伯叔们长大毕业后分到外地就在外地的成家，分到本地也离开家独立生活。至今跟祖母在一起生活的只有两个小姑和小引，小引出生在冬天，他父亲在外地工作，生小引的时候屋里一点火焰都没有，冻得小引妈坚持到刚满月就跑回娘家从此断绝了所有的关系。小引父亲在外地又成了新家很少回来，祖母一手把他拉扯大，得过一场眼病始终未愈。我想如果有两个任务，一个是把刚满月婴儿养大，一个是伺候好一个月子。那个最省心，本不想说明白还是说明白一看不用思考。如果爱思考就会减少很多烦心事。看着小引有些孤单，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胆量小了许多，眼睛始终不敢往上看可能是看不到母亲。看他可怜的样子我们在一起玩尽量让他开心。孙辈是家庭的未来养大的艰辛人人便知。

宽敞的院子总有三四个孩子在一起玩耍，小尹大一岁邻居家两个大两岁。经常玩敦砵是用圆形的瓷片，最好用的是破碗底用砖头砸砸毛边再磨几下不喇手为好，要好得把碗底磨的溜圆，然后在地上画一条横线人站在横线外边，两三米远的地方挖个小洞，手中的瓷片扔过去盖住小园洞得一分，谁的得分多谁得第一，为了第一谁都不会停下来直到天黑大人们喊着吃饭啦才会收场。不玩了各自就把瓷片藏起来改天再用。玩法有好几种揼球球、踢毽子、打元宝、小伙伴们最入迷的是弹玻璃球，已经上学了，放学后几个小伙伴凑到一起，找个大院子画一个大方格半趴在地上，在方格内自己的玻璃球随便找个位置拿起自己的球用大拇指弹出去，把对方地上的球打出框外球就归自己，有时候两三米远都能把对方的球打出线外，自己的球原地不动打转转这是高手。时间一长赢得玻璃球装满旧袜筒。想达到高手没有一两个月的功夫是干不成的还得是手巧。冬天把手冻裂冻肿为了赢球谁都不怕，从天亮干到天蒙蒙黑的时候最准确。乐趣的童年终生不忘。

路峰的父亲是长子为了不和祖母发生矛盾搬到了离家不远的大杂院，大杂院的门是灰砖起拱的门洞，墙面平整到顶看着象城门一样雄伟能过大卡车。门内的一旁有个公共厕所不经常打扫，垫着砖才能过去还好有一盏不太亮的电灯晚上照明。路峰家住的是清代二层木楼坐北朝南，南屋的房顶上是露天的木楼梯爬到二楼的木屋，风吹日晒有很多小裂纹不过看着很结实，踏上去觉得很稳就是缺少了扶手，刚上的时候有些担心上了几次一点也不怕，屋子里没有电只能点蜡烛或煤油灯。

大门外有公共自来水，这一方人都到这里挑水吃，路峰家用水是一桶桶提上二楼去的，地板是一条条木板拼成的时间长了木板之间就会有空隙，上面看下面看的很清，两家人和一家人一样没有什么私弊，可是上面动作就得轻手轻脚稍不注意下面的噪声就大，小孩子不一会就忘了，跑来跑去下面就大声的叫起来没法住啦。尤其是晚上都用尿盆撒尿给孩子说好了小点声，可是小孩子憋不住了才去撒声音大溅到外面，楼下喊着下雨啦下雨啦蒙着头不敢看，早上起来洗脸水习惯往地上一撒下面会下雨一样楼下直发火，上面的说；不行你上来住我们在下面，下面也不吭声心里明白谁住都不会安静，所以两家经常发生矛盾。没办法只有这一间空房，这样的地板后来从没见过。

在大杂院住着经常回家里去找两个小姑玩，小姑比路峰大六七岁，有一次跟着她们俩穿过一条小湖洞，再穿过一个没有院墙的人家到了市中心，一条柏油马路两旁摆满了小商贩，买了一串糖葫芦她们三不停地跑回家，两个小姑互相不停地吃起来，路峰在一边看着最后剩了一个给路峰吃，路峰依然还是很高兴，觉得吃上一口很满足。其实两个小姑也不过十二三岁也是童年，辈分没有关系。幼年时谁看到好吃的东西都不会顾及太多。卖糖葫芦的钱路峰看到祖母给的，因为路峰不常跟祖母在一起住，祖母看到自己的孙辈从内心里还是疼爱的，祖母给钱的时候带着歉意的目光那一目。路峰在一边看的很清。虽然祖母脾气不好平时不让孩子们乱花钱，都说隔辈人最亲，当你亲身经历了你才会有感受。

路峰一家在大杂院住着不顺心搬到了乡下外祖父家，外祖父家离老家有十几公里，外祖母去世的早从没见过，家里只有外祖父和母亲两人，所以很喜欢外孙们的到来，路峰姐第六个排行老三，最大的是姐后面是两个哥，还有一个妹一个弟。大哥大姐从小就跟着外祖父长大，有后辈们在身边外祖父过得很起劲。外祖父很会算计一双不大的眼睛可以看得出来，瘦长的圆脸留着八字胡，嘴角的胡须长长的下颚向前翘起，不宽的前额显得很有心计，常戴一顶清代疙瘩帽，笑起来眼睛只见一条缝显得很有智慧，一米七多高的身躯不管干多大的力气活从不灰心，青一色的传统中式上衣，大折腰的裤口用带子扎着，白色的粗布袜子圆口的粗布鞋，标准的当时社会平民身影，解放前外祖父种有十几亩地，骡马成套工具齐全，六间北屋平方结构，路西的宅院东南角是两扇黑色的大门马车可以通过，院子中间隔了一道墙分成里外两个院子，南边留一小门口供里外进出。

解放前里院是一家私人诊所开了很多年，与外祖父家走的很近，解放后公私合营分到公社卫生院。经常带着礼品回来看看，问长问短外祖父非常感激。外院大门旁边有一口吃水丼，水井连着一间厨房，吃水使用撸撸浇水，是一口深水好丼清澈甘甜，最干旱年份半个村子丼里都没水，只有这口井水深不断。大家都到这里吃水，吃水的人多了最费的是丼绳，丼绳是野麻捻成的有几股拧在一起，磨的时间长了总有一股会断大家都主动过来帮着修，有了这口好丼结识了很多人，那一代的人们永久不会忘记。

外祖父说；曾祖母还在的时候家里有外祖父外祖母和路峰母亲四人，解放前因为外祖母只生了一个闺女不能再生，就娶了二房比路峰的母亲大两岁，并生一个男孩高兴的外祖父喜出望外，在大门口挂上红布，表示着家中有喜外人少进来免得冲喜。也许是命里人少不到一周岁得了天花病去世了，给外祖父带来很大的打击。那个年代种地是靠人吃饭的，人少地多的庄稼忙不过来常年靠内侄内孙帮忙，外祖父家人少地多生活条件比较富裕经常帮助外祖母娘家，所以两家走的一直很近。解放后实行一夫一妻制两人办了离婚手续，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分手时两人泪流满面，必定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留下终身遗憾。

外祖父一生多坎坷，外孙外孙女都是在外祖父家出生，在大外孙女外孙一两岁时，外祖母抱着外孙去世了，后世正在处理不到一天时外曾祖母又相继去世了。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亲人的去世，双亲去世更是悲上加悲雪上加霜。当时的情景难以想象。进门的一大家来了，左邻右舍来了，有的通知两位逝者的娘家人，有的准备白布做孝衣，有的卖酒菜，还要准备几口大锅，还要准备停双灵的床和床位，还要现做两口棺材时间是非常紧张。还好外祖父早年就准好了寿材，那个年代有条件的都提前准备。还准备了两头肥猪招待大家，桌椅板凳大街上摆成一片，请来了吹鼓手小班走到家里看到这样的场景，立刻拿出唢呐用尽全身力气吹的哀乐惊天动地。人人忙得不可开交，管丧事的紧张得团团转，看着在场的人们带着沉重的表情忙个不停。

丧事风俗停灵三天，表示对逝者的尊重，一天、两天吊丧的人越来越多，院子里街上黑白一片。到第三天中午十二点以前必须把所用的东西准备就绪，十一点多开始入殓，人们都披麻戴孝把两位逝者从屋里抬出来，用簸萁护住逝者脸不要见阳光，过门口时大家都按辈分都喊奶奶过门、大娘过门、大嫂过门哭声喊声连成一片悲壮的场面无不落泪。家里仅剩下父女二人一个护着母亲一个护着娘，把两位亲人放入棺材里把该放的东西放完后，木匠们抬起棺材盖子开始盖棺，棺材盖与梆上下连接有个卡槽，盖上后往后一推上下卡住，上面加一个木屑钉下去永远打不开大家心里都清楚，木匠的锤子响一下人们的心理颤动一下，人这一生再也看不到啦哭声喊声更是撕心裂肺。木匠一边钉人们一边喊着母亲躲钉娘躲钉大嫂躲钉。意思是逝人不要碰到。入殓完后时辰已到三声炮响，外祖父穿着孝衣有管事领着到大街上给家乡亲们磕头，管事的大声喊着孝子磕头啦。接着每口棺材有八条大汉抬起抬出门外，抬上门口等候的马车用大绳拴牢。然后孝子们围着马车转三圈，男的正转三圈女的反转三圈，满大街上穿白孝衣的孝子们都在流动着，里三层外三层两套灵车一会转成8字形悲声一片.转完后路峰的外祖父和母亲各自一手举起杋一手端着碗走在人群的前头，只听着啪、啪、两声把碗摔得粉碎，意思是告诉逝人阳年没有饭吃。此时的炮声响个不停，吹鼓手的唢呐声此起皮伏，两口棺材的丧事百年不见，所以大街的两旁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中间穿梭着白孝衣的人们看不到尽头，围观的人们跟着落下了同情的眼泪。送葬的人群走得很远很远人们还是没有散去，人们还在议论着十村八县也不多见的丧事。丧事过完后猪圈里漂着一层白肉片，说明没有慢待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