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茨·约瑟夫·加尔(Franz Josef Gall)的家庭十分富有,他的父亲是当地的镇长,家中一共有12个孩子。
加尔作为一个男孩,他对自己、他的兄弟姐妹和他的同学之间的样貌差异十分好奇。他还喜欢收集和分类动植物,在儿童时期就拥有了很强的观察和归纳能力。
儿童的逻辑十分的简洁,很多时候,所见与所想是能够直接画上等号的。例如:总是看见失去双腿的残疾人坐轮椅,儿童就会认为坐轮椅的人都是腿部有缺损的。
加尔观察到他的同学中,聪明伶俐的孩子往往有着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而其中最让他吃惊的是一位头骨形状十分异于常人的同学在语言上有着远超同辈的天赋。
成年后,加尔在奥地利取得了他的医学学位,并在当地成为了很有名气的医生。基于儿时的深刻印象,加尔仍在坚持观察他人的外貌和天赋之间的关联。
每个来找他看病的人都会被他在头上摸索,但时间一长,别人都怀疑他是个变态。所以,他改变策略:经常往监狱跑,观察犯了同一种罪行的人是否有明显的共同点;还经常参加上流社会富豪们的聚会,观察富人们的长相。结果真让他找着了:他发现喜欢擅于管理金钱、有财运的人都拥有一个宽阔而平坦的前额!
加尔还收藏了数量颇丰的人类头骨,他对每一个头骨生前的经历和性格特点都有着精确地标注。他逐渐总结出更多的“规律”:富有交际、谈判能力的人在外眼角两侧太阳穴往下的位置十分突出;诚实守信的人头顶两侧要比失信者显得更加宽阔;记忆力强大、学术精湛的人前额正中眉骨上方会有一长条明显的突出等等等等。
在1796年,凭借大量的观察和总结归纳,他大胆地提出了早期颅相学(注意,此时的学术名词为 Cranioscopy,更偏向于颅骨学)。
颅相学,一种将人类颅骨功能分区并通过测量颅骨形状确定人的智力、个性与性格的学说。
自19世纪初期颅相学被提出后,科学界甚至宗教对这种学说都明确表达过反对意见,但它在当时的科学背景下,从没有被任何人正面推倒。
“稳固”的理论基础让颅相学说在几十年间疯狂流行,几乎占领整个英语区——是的,除了欧洲,美国也沦陷了。一直到20世纪40年代,颅相学在现代科学的炮火下湮灭,躺进了“伪科学”的坟墓里。
错误的源头
在1819年出版的加尔著作中,他提出了颅相学的知识基础:
1.大脑是灵魂所在的器官;
2.大脑不是一个统一体,而是具有特定功能的心理器官的集合体;
3.各心理器官在大脑的位置是局部区分的;
4.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任何特定心理器官的相对大小都表示该器官的能力强弱;
5.由于头骨是在大脑的基础上发育,因此可以使用外部颅骨手段来诊断心理特征的内部状态。
加尔认为人类颅骨的不规则隆起是由区域形状各不相同的大脑在内部施加压力造成的,并将大脑划分为与他称之为“基本能力”的某些行为和特征相对应的部分。
他认为大脑有27个基本能力,其中包括:记忆力,机械能力,诗歌才能,对金钱的热爱,甚至是谋杀本能。根据一个人头骨的表面形状,加尔可以对该人的基本能力及其性格做出猜测。
相比后世的颅相学说,加尔作为开派宗师,更注重的是大脑功能分区的研究,其它的衍生物诸如“器官与心理能力的分离”等应用还处于假设和实验阶段。
我们如果站在现代科学的高度,回过头来看颅相学的历史,除了嗤之以鼻,还会惋惜地发现它始于一场错误。
加尔虽然在大脑功能定位的正确课题上开创了脑科学的先河,但却因为心理学上的无知把自己带歪了跑道。
颅相学的重要理论根基:大脑内部决定了颅骨的形状,被现代医学证明错到离谱。事实完全与之相反,大脑会适应颅骨的形状而生长。
他还错用了统计学的概念,从一些罪犯、病人、婴儿这样的不充分样本空间内,强行提炼出了错误的结论。
这使得颅相学在辨证思路上陷入了死循环:为什么说这个人有毅力?因为他的后脑两侧头骨明显隆起。为什么头骨这样隆起的人有毅力?因为有毅力者的头骨都是如此隆起的。
朝向伪科学的畸变
加尔在1800年遇见了一个重要的研究伙伴:约翰·加斯帕尔·施普尔茨海姆(Johann Gaspar Spurzheim,德国老乡,维也纳大学医学研究者)。
他把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小伙子视作继任者,甚至在自己的研究论文及出版物上添加施普尔茨海姆的名字为共同作者。但后来证明,他遇到了一只纯种白眼狼。
施普尔茨海姆在1812年两人的研究陷入困境时离开了加尔。他重新审视曾经的研究课题之后,自行“修复”了其中的不确定性,顺带还给自己规划出了新的职业生涯。
他把加尔的颅骨研究与毫无依据纯粹忽悠人的面相学相结合,创造了真正意义上完整的同时也脱离科学而变得荒诞的颅相学(即现世所指的颅相学,Phrenology)。
施普尔茨海姆在加尔的人脑基本能力27分区的基础上,重新绘制了人脑的功能分布“地图”,这一次居然变成35块之多!
他通过广泛的写作和演说,将颅相学的预言和分析功能鼓吹得天花乱坠,成功地将这一门“奇妙的人体科学”推送给了整个英格兰,并远渡重洋将之带到美国。颅相学者的身份被他打造成了高收入职业者。
此时,颅相学家除了推广学说,还兼职走穴。他们会被贵族们邀请到家中,为孩子们摸骨算上一卦。他们轻易地影响着这些年轻人的人生:有艺术天赋的幼儿将被从小严苛训练;有谋杀倾向的少年将被送往西班牙成为危险的职业斗牛士(仅仅是为了不让他去杀人);对家庭毫无责任感的少女将会失去与心上人成婚的机会,永远留在深闺之中。
自此加尔一本正经的科学事业,终于在施普尔茨海姆的手上畸变为专收智商税的“伪科学”!
颅相学家相信颅骨的形状直接反应了内部大脑的生长情况,当然也就能够映射出一个人是否有足够的智力。所以就能辨别出是否具有语言、逻辑、艺术、创造、情感等天赋。然后更进一步,就可以依此来预言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这一套理论在当时可以说无懈可击,当中的每一步推导都无法用其他的任何实例来正面辩驳其正确性。颅相学家在医学尚不发达的时空里,凭借严重缺失公谨性的论点,成功地征服了普罗大众,也结结实实地骗了自己。
“花式”颅相学
在1828年和1832年,加尔和施普尔茨海姆先后去世,颅相学的传承却从未断绝。
本着“传帮带”的继承者精神,施普尔茨海姆的助手乔治·库姆(George Combe,英国律师)将颅相学传播到了整个英语世界。
从库姆开始,随后出现了如美国富勒兄弟(著名出版商)这类与学术研究毫无关系的颅相学精神领袖,他们把颅相学当做一种工具,有的走向哲学,有的走向政治,有的走向财富。但毫无疑问,他们对颅相学的理论基础无丝毫贡献。最终,这门曾被视为最新最现代的科学,在自我根基薄弱的情况下,被飞速发展的时代纠了偏,然后革了命。
颅相学的继承者们为了追逐各种利益而给这场闹剧增添了大量的荒诞色彩,将颅相学从一个唯物主义的理论研究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惊天骗局。
颅相学甚至为种族和性别歧视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一些颅相学者根据学说的相关理论提出了:高加索人(也就是白色人种)是最优秀的人类,而澳大利亚原住民和毛利人等土著人种“永远不会变得文明,因为他们没有生产伟大艺术家的大脑器官”。
女性的颅骨特征显示她们更善于儿童保育和家庭活动,不适合文学和科学等学术活动,于是妇女便被长久的排除在教育、政治和商业体系之外。
更有甚者,仅通过用手摸索头骨形状的检查方式,颅相学者便斩钉截铁地宣判一个人是神经病、性瘾者、杀人狂等危害家庭和社会秩序的危险人物,从而对个体造成了终身的伤害。
终章
我们庆幸时代和文明的进步将这些伪科学驱逐出了大众视线,我们得以免受其害。但颅相学的遗传因子早已经根深蒂固地植入在我们的文化里面。
西方人喜欢说:highbrow(眉头很高,指知识分子),lowbrow(眉头很低,指低俗),well-rounded(头骨饱满,指天赋极佳,多才多艺)。
东方人虽说没有经历过颅相学的洗礼,但也有类似的词语: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天庭饱满、骨骼惊奇,总而言之就是以貌取人。
前人一个跟头栽倒了百年之久,我们切记,别再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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