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手是客套,手拉手是友好,手牵手是爱好,手把手是诀窍。手的基本用处有三,一是干活,二是握手,三是了却私情。而且一旦进入诗情画意,手常常婉约起来,总关乎男男女女。“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即使不知道出自陆游的《钗头凤》,也会感觉到手在私情中的绵软;至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越发感觉到手在两性关系中的角色。
曾经广为手抄流传的《第二次握手》,也是一段由握手引发的情愫的断断续续。古时妇人生病看医生,妇人躺在一帘床幔之内,郎中是在一根线上号脉,线的另一头系在妇人腕上,称为线脉;常有人怀疑这样号脉的可信度,但是没有办法,手的暧昧性质决定了手的羞怯隐晦。更以前,荆轲将去行刺秦王,燕国太子设歌舞招待,荆轲看得女演员不仅琴弹得行云流水,而且一双玉手柔滑纤细,便脱口而出“好手”,太子即把女演员送给荆轲,偏偏荆轲装得像个手模特的经纪人,爱手而不爱色,于是太子下令砍下女演员的手,装在一只玉盘上送给荆轲。在热衷哲学的时候,老师以此为例,强调个体和整体的关系,再美的手,一旦从美人身上分离,美就不再存在。
如今女性的手生逢其时,不仅手完全展露,连手臂也可以一览无遗,并且在显得庄重的场合,男女之间握手,都没有人意外,也根本不足以让人想入非非。虽然所有的暧昧都是从手开始,虽然握上去的冰凉小手一定有异性的体感,但是暧昧很少从握手开始,要开始也是牵手,那是没有距离的两手相交,“十指相扣”云云,那是明星被拍到的八卦绯闻的证据。握手好像总是正襟危坐的序幕,也表明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过有一种信息一直被大家忽视了:握手的力度不仅说明友谊的深浅,也说明身体的好坏。
美国匹兹堡大学做了一项有关的实验,纽约和新德里两个城市的年轻女性平均握力计指数为35磅;纽约老年女性平均指数为18磅,新德里老年女性平均握力指数只有10磅。导致两个城市老年妇女握力差距的是生活水平的差距,当然生活水平高、身体好、中气足,握力也大,握起手来也就紧紧地,还会晃啊晃的,显示热情高涨。生活中,生活中真是会遇到太喜欢握手的人,拉住人家的手就是不放,想要抽出来都没有机会,人家这般显示友好,也只好将自己的手交给那一只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手。话说完了,手还紧紧握着。
握力是不必通过握手来表达的。尤其是女人。有修养的女人握手,仅仅是将手指轻轻插在对方的手心里,而且大凡需要握手的女人,生活水平不低,越有钱的女人,伸出来的手越是绵软无力;每天要买菜做饭、拎了有点分量的马甲袋轧公交轧地铁的女人,钱不甚多,握力却成反比,只是这样的手,纤细柔滑是不可能的了,粗粗细细的纹路里,刻上了贤妻良母的印记。假如一位女性握手握得人家哇哇叫,她大概是女子举重运动员,抓杠铃用力用惯了。反过来说,倒是在贫寒时代人的握力非凡,宣传画里的工农兵,打出去的拳头笑称铁拳。一拳头打得各种各样的敌人屁滚尿流;而那时候粮食还定量、饭都吃不饱呢。人没什么力气,手却是力量无穷。有一个农民劳模后来当了领导,他选拔干部的经验是握手,握手间摩擦到了对方手掌的老茧,那就成了,要不然,说明对方没有一双勤劳的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那金刚钻,竟然是老茧。假如一个人被人家形容手无缚鸡之力,那是小资情调,被人家看不起的,现在有几个人缚得了鸡呢?能缚几只蟹就是能工巧匠了。
在文学青年风起云涌的时代,据说曾经有些许编辑老师喜欢手把手地辅导文学女青年,算是一大发明。可惜啊,这个“手工业”随着文学的不景气而早早衰败了,晚辈们没轮上,于是又发明了看手相:男左女右。那不是握手,是捏手,有关生命线、事业线,还有最要紧的爱情线,像真的一样。在茶余饭后,足以活跃气氛,拉近彼此间距离。捏手的那一只手,通常是男人的,很少见到女人给人看相的;被捏的那一只手,有男人,有女人,也可以捏老半天,常常倒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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