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版电视剧《西游记》第8集《坎途逢三难》的第三难是黎山老母、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考验首次齐全了的唐僧师徒四人,在小说原著中题为《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在这一集里,猪八戒出尽了洋相,那么我要问一句:唐僧是否动心了呢?
电视剧很难展现心理活动,而文字就比较清楚了。原著中对唐僧的心理活动有3+1次描写,分别对应三次老妇人、一次猪八戒的话,原著是这样写的:
第一次——
妇人道:“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夫妻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老妇人概括性叙述家庭物资、人口、欲嫁之意。对此,唐僧的反应是:
“三藏闻言,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
第二次——
那妇人道:“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什么金钗两行。你师徒们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寒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却不强如往西劳碌?”
老妇人详细陈述家庭资产情况。对此,唐僧的反应是:
“那三藏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
第三次——
那妇人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类,料想也配得过列位长老。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老妇人详细陈述家庭人员情况和欲嫁之意,对此,唐僧的反应是:
“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
由于唐僧没有反应,呆呆挣挣,猪八戒急了,做出了如下的动作言语——
那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会是。”
结果引来了唐僧的暴怒——
那师父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什么道理!”
好了,我们把唐僧的四次反应再重看一遍:
1.“三藏闻言,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
2.“那三藏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
3.“三藏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
4.那师父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什么道理!”
对老妇人的前两次陈述——总括性陈述、资产性陈述——唐僧的反应都是默默无言,但心理活动都非常激烈——“推聋妆哑,瞑目宁心”“ 如痴如蠢”。
对老妇人的第三次陈述,唐僧的反应非常怪异——“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可见心理活动已经非常激烈了。为何如此激烈?我认为是老妇人的这句话:“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此时取经刚刚凑齐队伍,唐僧年龄应该不大,老妇人的年纪却是“半老不老”(原文语),却想与唐僧结为夫妇,这怎么能让唐僧接受呢?所以他“只是呆呆挣挣,翻白眼儿打仰”。
见师父呆住,八戒“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使唐僧“重回人间”,赶忙表达了态度,终于落得个“三藏不忘本”。
老妇人本是黎山老母变的,本就是试探唐僧而已,最终八戒顶了雷,好歹是过了这一难。所以黎山老母同三个菩萨其实并没有为难唐僧,只是“敲山震虎”,但小说的上帝视角还是使唐僧露了马脚,心理活动激烈,仍有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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