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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腿脚不好使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堂而皇之地耍赖皮。
曲闻溪赖到商陆家里不说,得寸进尺,走哪儿都要人扶才行。
今儿个“商陆,我饿了,要吃饭”,明儿个“商陆,我想上厕所了,你掺我一下”,再来“商陆,我想下楼晒晒太阳,你抱我下去吧”……
商陆依了她第一次,就有无数次。
有些无奈,却又并不反感。
每每伸手贴住那片盈盈一握的腰身,掌心一段纤细的腕子,商陆就觉得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几分。
分明是个跟一众女明星都合作过的男人,要说什么美人没见过,但偏偏是曲闻溪一抬手,似真似假地撒个娇,就跟吃定了他似的。
2
第二天,商陆就跟着赵聘出去开会了。
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男人。身高不比商陆矮,站在他边上颇有些势均力敌,戴着一幅银色边框眼镜,五官立体而凌厉,是在商场里厮杀过的戾气。
相较之下,商陆简直温和干净得如同高岭之花。
曲闻溪坐在窗边看小说,正看到精彩处,咬着指尖“嘿嘿”笑出声。
一扭头,对上那男人的视线,威压很重,满脸严肃,曲闻溪一点也不怵,把手机倒扣到腿上,把着轮椅转了个身,正对过去。
商陆不徐不急,把公文包往架子上一放,左手插兜,右手指向曲闻溪:“方总,您要找的人。”
介绍完了,招呼方淮坐下,然后过去把曲闻溪推到沙发边上,顺手把她耳侧的碎发捋到耳后,又去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方淮面前,一杯放到曲闻溪手里。
“早上没喝水。”确定的语气,水壶里他早晨出门烧好的热水还有旁边玻璃瓶里晾好的凉白开都没动过,可他分明嘱咐过曲闻溪要喝水。
曲闻溪心虚地努努嘴,一口水咽下去,咬咬杯沿,冲商陆挤眼睛撒娇。
方淮就坐在他们对面,坐姿很端正,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滑动,竟有一丝怔愣。
“曲小姐,听说你可以帮我……”剩下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挽回我太太。”
从他一进来曲闻溪就知道他是为了啥事,这双眼还是看透太多了。
她叹了口气:“既然已经相对无言,不如就此放手?两个人都快活。”
方淮搁在膝盖上的手蜷了蜷:“没有,离开她我并不快活。”
“那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方淮面露茫然:“我也没有不好好珍惜。”
恋爱4年,结婚3年,他一直都很看重自己的妻子,所有重要的日子从来没有忘记过,妻子的生理期也记得清清楚楚,他一直都很爱她,可她又为什么要离婚。
或许是在来之前已经交流过了,商陆也有些不能理解,侧头去看曲闻溪,端了一副方淮同款茫然表情。
曲闻溪做了个抚胡须的动作,觉得两个男人真是没救。
“你们呐,真是直成金箍棒了。”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想着哪位仁兄可以出来当个模板,想来想去,得,还得回一趟藏春弄。
招呼两个人把她搬起来,开车回去。
夏日里,藏春弄里的花草树木都格外茂盛,远远看去,花团锦簇的一条锦绣路,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那么些甜。
“种玉”的门没关,开了半扇,谢檐喧蹲在院子里给花浇水,江停靠在廊下画画,松节油的味道在空气里混着花香,居然有那么几分奇妙。
谢檐喧懒洋洋的,水浇了一地,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那都是江停种的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灌水进去,曲闻溪都怕会被淹死。
谢檐喧浇完水,搁了水壶起身,趿着拖鞋踢踢踏踏朝江停走过去,右脚抬高:“那壶漏水,给我洗了个jio,凉。”
曲闻溪看得牙酸。日子过得跟个糙汉似的谢檐喧,自从谈了恋爱,就在做作撒娇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江停也顺着她,从身侧捞起一块布,握着谢檐喧的脚踏在自己的腿上,给她仔仔细细地擦上一遍,又拍拍她的脑袋道:“屋里备了点心,绿豆汤温度应该刚好。”
谢檐喧欢呼一声,鞋都没穿好就往屋里跑。
“阿喧。”江停叫她。
谢檐喧回头,却见江停冲她笑,手指了指院子里的花:“表现很好,晚上加鸡腿。”
谢檐喧没啥大爱好,喜吃肉,口腹之欲重,闻言简直要跳起来,扑过去就给了江停一个亲亲。
两个人在檐下黏黏糊糊,曲闻溪简直没眼看。
“红叶”空了好些天,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还打起了一阵灰。
曲闻溪摇着轮椅进屋,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里走,想来应该是谢檐喧过来打扫过,屋里干干净净。她指了指两张凳子:“坐。”
方淮坐下,商陆在门边收她的轮椅。
“你觉得你跟你太太相处,跟那对儿比起来怎么样?”曲闻溪翘着大拇指指指墙那头。
方淮思忖片刻:“他们是热恋吧,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跟人家热恋比。”
“诶,这就说到关键了,你自己都觉得左手摸右手、老夫老妻了,那怎么能怪你太太失望呢。”
曲闻溪从抽屉里摸出一张黄符纸,桌上挂着毛笔,旁边放着端石朱砚,加水研磨朱砂,红色的浓稠液体沾上毛笔,也不知道她在符纸上画了些什么,最后折成个三角,装进一个红色的丝绒布袋子里。
“合和符,能起到调节男女双方气场的作用,但是该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曲闻溪把东西递过去,顺手比了个五,“谢谢惠顾,五万。”
她想起那晚跟商陆在见月山观星象,说有横财,果不其然。
3
方淮是在公司门口接到苏郁电话的,内容无他,依然是关于协议离婚的事情。
苏郁彼时正在单位顶楼坐着晒太阳,离吃过饭已经40分钟了,眼看着时间转向下午两点,她还是给方淮打了个电话。
原因无他,只是突然想起了恋爱的时候,方淮创业辛苦艰难,他们常常只有在晚上十点以后才能空下一点时间相处。
最早租的房子有个露天的小阳台,夜里,他们总会依偎在一起晒月亮,分享这一天的事情,啰啰嗦嗦、琐琐碎碎,但从不觉得无聊。
苏郁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场景在她的印象里越来越少,越来越淡。
“我今晚不加班,在家里等你,我们好好谈谈。”
方淮似乎还没从藏春弄里出来,脑子里反反复复全都是那一对小情侣的相处,头顶太阳晒得人发昏。
“方淮?你听得到吗?”
苏郁的嗓音很好听,温柔细腻,有她独特的音色,有时候连发脾气都听不出来。
第一次见,是在一场街边活动,苏郁被主持人强行拉上台表演,说是表演完了可以得到了一份惊喜,台下的人起哄,愣是在街边掀起了一阵人潮。
方淮只是路过,手里还拿着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
苏郁落落大方,要了把吉他就在台上唱了首歌。
《Mysteryoflove》,《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插曲,方淮的歌单里重复率最高的一首歌。
女声唱这首歌最好听的一个版本,竟然是在路边一个粗糙搭建的舞台上。
方淮只是一个侧首,看到那方舞台似乎都因为苏郁的存在而变得精致起来。
那天他有个会,四分零八秒的歌,让他迟到了。
那是他创业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
惊鸿一瞥,理科出身的他觉得这个词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词。
“方淮?”
苏郁总是极温柔的,如水却又极具力量。
方淮回过神:“好,需要我去接你下班吗?”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恋爱的时候,方淮再忙都会抽时间去接她下班,后来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郁心疼他辛苦,总是自己回家,久而久之,方淮也没再去过苏郁的公司。
苏郁吐出一口气,眼眶有些酸:“不用了,我直接回家就好。”
被拒绝,方淮一时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讷讷“嗯”了一声,两人实在无话可说,苏郁率先挂断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邻桌程苇滑着椅子过来,压低声音问:
“我中午在茶水间听见老吴打电话,说到离婚的事,最近怎么大家都过不下去了。你跟你老公感情又好,他洁身自好又专情,怎么也想不开要离婚?”
苏郁翻开桌上的文件,是一份最新要翻译的会议内容,她浅笑两下:“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在一起,可灵魂已经走远了。”
“果然文艺女神,多少年不变的浪漫,可婚姻不就是柴米油盐,跟恋爱不一样。”
“是不一样,可婚姻已经流于表面,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程苇秉持不婚主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算是女性中的先锋代表了,摇摇头叹了一声“不懂”,滑着椅子又回到工位上也跟着干起了活。
苏郁和方淮通过电话后,总有些烦躁,翻着资料的动作也透了几分凶。
纸张边缘划过她的手指,在无名指、中指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细细密密的疼痛往皮肉里沁,她抽了张纸捂住,白色的纸巾正好覆在婚戒上。
她叹了口气,她的婚戒从未摘下过,而方淮的婚戒却已经在某一次应酬醉酒后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他一直说要去补一个,可苏郁觉得已经没必要了。
下午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慢,苏郁魂不守舍,一页会议纪要译错了三个词,程苇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你不是生病了吧?人形翻译机居然还有出错的时候。”
苏郁摆摆手,吐出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从头到尾重新译了一边,夏天天晚得迟,五点半的时候还是夕阳如血,天光大亮。
她收了东西下班。
电梯里人挤人,直到超重的提示音响起,最外面的人不情不愿地下了电梯,苏郁站在最里面,面前全是一叠一叠的背影。
公司门口站了个人,靠着柱子,双手插兜。
苏郁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方淮回头,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靠着柱子的袖子上压出了些褶皱。
同事陆续出来,见况调笑:“苏郁,都多久没看到你老公啦!总算忙完了,肯来接你了。”
“还是感情好,忙完了还知道要来接老婆。”
这样的调侃对一对感情正浓的夫妻来说是情趣,可对一对要离婚的夫妻来说,却有些尴尬。
苏郁不自然地笑了笑。
方淮抬脚过来揽住她:“走吧。”
他比苏郁高出近两个头,在苏郁看不到的高处,方淮一向板着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冲那些同事颔首示意。
4
冰箱里没什么菜,两个人回了家才恍然发现已经有些日子没在家吃饭了。
方淮这几年要么加班,要么应酬,苏郁一个人从做一桌子菜到炒两个小菜再到也不回家吃,变化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人愿意在一个没人气的房子里独自进食。
方淮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五味杂陈,他好像到今天才发现,妻子也已经很久不在家里吃饭了,好好的一个家,冷锅冷灶,就像是个精致的样板房一样。
苏郁的脸隐在暗处,没说话,兀自转身回了房间。
她换上家居服。
屋外传来关门声。
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她想不通,也总想不起来是哪个节点开始出了错。
方淮去了小区旁边的超市,周二晚上,超市打折,新鲜的瓜果蔬菜摆满了货架,他记得苏郁爱吃什么,一路上几乎不用思考,伸手就拿。
一对老夫妻在他前面排队,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推车旁边,老太太一样一样清点着。
他听到老爷子说:“哎呀,拖拖拉拉,麻烦死了,下次我不要跟你出来了。”
老太太拿着蒜苗甩他的胳膊:“那你回去,不用管我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快点,到我们了。”
方淮看着老爷子主动往布袋子里塞东西,老太太付着款,然后双手空空跟在拎着布袋子的老爷子身后走,一边走一边叫他:“你走慢点,我还在后头。”
超市总是充满着人间百态,他不知道这样吵闹又温馨的场面,苏郁一个人站在收银台见过多少次。
上一次他陪苏郁逛超市,似乎还是在新婚那段时间。
愧疚如潮水,汹涌而来,直接淹没他的口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藏春弄里,江停对谢檐喧说的“表现很好,晚上加鸡腿”。
收银台的货架上摆着巧克力、糖果、小瓶饮料。
方淮顺手拿起一罐M&M豆放进了篮子里。
“我回来了。”
空旷的屋子里先是响起了一声开锁声,然后是方淮刻意放大的声音,他提了两大袋东西,在玄关换鞋。
苏郁不知道他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回来,整个人就像是活泛了起来。
方淮把袋子放到厨房料理台上,然后走到苏郁旁边,无比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买了你喜欢的菜,今晚我下厨,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
苏郁怔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方淮回到厨房门口,又扭过头跟她说话:“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如果你愿意来帮忙打打下手,咱们或许可以早点吃饭。”
苏郁揉揉脸,只觉得像是场幻觉,可脚下却又不由自主地往厨房里走,料理台上已经摆开了。
小炒肉、可乐鸡翅、西红柿、千叶豆腐……
都是她喜欢的。
她一直以为,方淮早就不记得了。
一顿晚饭吃得居然十分和谐,苏郁依然没说什么话,两个人好似换了个角色,喋喋不休的人变成了方淮。
“新大楼的设计我请了国内最好的团队,你知道他们的主设计师是谁吗?是那个明星商陆,真是跨界跨得够可以的。我也才知道市图书馆就是他的作品,我还挺期待的。
“我打算按照部门重要程度从二楼开始往上排,一楼做餐厅,这样大家吃完饭还可以出去溜达溜达,我觉得我想的挺贴心的,但是公司里的员工好像都挺怕我。
“我最近发现新大楼附近有几家餐厅还不错,我列个表格,打算带你挨个去试试。
“公司上了正轨,我以后尽量回家吃饭,这些年应酬把胃也喝坏了,睡觉也睡不好,还是家里舒服。”
苏郁放下碗筷,低着头,双手按在桌面上,似乎有些难受。
方淮不敢吭声了,他心里惴惴不安,这个在事业上不断厮杀前进的男人,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刻体会到“害怕”这两个字。
半晌,苏郁抬头,眼眶微红:“方淮,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是突然发现冷落了我,我要离婚了,所以你才来挽回?”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要失去了才后悔。
方淮被她堵得心口一窒。
两人沉默良久,方淮突然起身,走到苏郁身边蹲下。
他个头很高,很少仰视,可蹲在苏郁面前,这样卑微,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他是后悔,满心满眼的悔意。
“苏郁,我很抱歉让你对婚姻失去憧憬,也很抱歉没有让你在婚姻里感受到幸福。
“我一直以为结了婚的两个人就该从爱人变成亲人,很多事情不必做、不必说,我们互相成为对方的后背,那些温情和浪漫可以不再成为我们之间的重心。
“是我的错,我把你放在了所有事情的最后。
“今天有个人跟我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老夫老妻了,又怎么能怪我太太失望。我爱你这件事从来没有变过,我没有走失过,我只是没有好好经营我的爱。
“能不能再试一次?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12月31号,到今年结婚纪念日那天,如果你依然想离婚,我会如你所愿。”
5
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方淮从昨夜开始就住到了客房。
苏郁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先是觉得以自己的性格,不该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可昨夜似乎气氛不错,一向站得笔直的男人蹲在自己面前苦苦求一个机会,她又有些心软。
闹钟还没响,苏郁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时间继续睡,也不想起床。
她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指针刚指向六点半,隔壁客房的闹钟就响了,她猜昨晚方淮睡觉铁定没关门,否则她是听不到闹钟的。
有拖鞋在地面上走路的声音、洗澡声……最后,人停在了主卧门口,蹑手蹑脚地开门。
苏郁闭着眼睛,被子拉到下巴处,盖得严严实实,耳朵却支棱得老高。
方淮进了衣帽间换衣服,他今天可能会穿那件浅蓝色的衬衫,因为那件衣服是她刚洗好挂起来的,就挂在最外面。
思想放飞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床前已经站了人。
“苏郁,苏郁……”方淮蹲下,伸手去推她,“醒醒。”
苏郁装睡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感觉眼皮都在抖,索性睁开眼,往被子里缩缩:“干什么?我不用起这么早。”
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他们同居的第一年,方淮总是在早上叫她起床,她喜欢赖床,每次都说自己不用起那么早,两个人会在清晨的阳光里嬉闹好一阵。
方淮笑笑,低头去吻她的额角:“没有叫你起床,只是想告诉你,过去的几年,我每天早上临走前都会亲亲你,只是你睡着总不知道,我也没告诉过你。”
他捋着苏郁脸颊边的头发,手指在她耳廓上划动两下:“再赖会儿床,我去做早饭。”
苏郁看着他开门出去,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果然是那件浅蓝色的衬衣。
“方淮,”她开口叫他,“你早上不是不吃早餐吗?”
方淮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般就是一杯咖啡对付。他的胃不好,苏郁总是好说歹说让他在家里陪她一起吃早饭,两人为此还吵过几次架。
后来为了避免冲突,方淮会在苏郁起床前就离家上班,两个人也再没有为了早饭有过任何一句交流。
“前些日子去体检,医生建议我要注意保养,否则胃可能会进一步恶化,以前是我不知好歹,活该受罪,现在才知道不听老婆的话后果很严重,以后每天我都跟你一起吃早饭。”
苏郁没有反应了,她攥着床单的手甚至不自觉握紧了几分,方淮胃病恶化的事,她并不知道。
不,不是,她应该是在书房里看到过体检单子的,只是那时候她满心满眼的厌弃,根本不想去关心体检结果是什么。
她只是那晚睡觉前随口问过一句,方淮说让她别担心,她也就真的没再往心里去了。
婚姻这件事,出了问题,总觉得一定有一方要为此负责,可人总是忘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越走越远是两个人背道而驰。
她怨着方淮,却从没想过要把那些怨告诉他,最后,她忍耐不下去了,通知方淮一个她做下的决定,一点反对的权利和余地都不留给他。
方淮做饭的手艺有限,用了早餐机才勉强做好三明治。
苏郁的那一份里只有蛋白没有蛋黄,她不爱吃蛋黄,总会被噎着。跟方淮在一起之后,她几乎没再吃过蛋黄,他们俩分工很明确,一个解决蛋白,一个解决蛋黄。
牛奶是温的,不凉也不烫,在开着空调的屋里喝很舒服。
“我今天会早点下班,还是去接你,晚上要收拾行李,明天去北京出差。
“咱们俩饭量都不大,今晚就不开火了,免得我出差你还要在家吃隔夜菜,我记得你以前提过有家火锅一直想去试试,今晚去怎么样?”
苏郁小口吞咽着三明治。
“那家火锅店半年前都关张了。”
原来距离她上次提到想去吃火锅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方淮本就不爱吃早餐,现下更是吞不下去了,猛灌了两口水,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又深吸一口气:“那你最近想吃什么?我记得你同事程苇是个兼职探店博主,让她给推荐一下。”
苏郁想拒绝,抬头,看见方淮人高马大的男人坐在餐桌对面,双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往前倾,脸上有些不安和急躁。
她觉得有趣,这么多年,她不晓得见过他多少样子,却极少极少看见这样的他,没有半分把握,又急于获得答案。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好。”
6
各自上班,原本这一天过得也没什么不同。
苏郁正在和程苇讨论哪家店好吃的时候,方淮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开口就问:“今年年假是不是还没请?”
苏郁已经至少两年没休过年假了,一个人哪都不想去。
程苇侧着耳朵凑过来偷听。
“要不请个年假,跟我一起去北京,把事办完以后,咱们顺道去一次乌兰布统草原。”
乌兰布统是在苏郁的旅行计划里的。
她列了一张长长的名单,夹在书房那本旅游杂志里,那名单上划分着20岁出行、30岁出行、40岁、50岁、退休……她曾经计划着跟方淮一起走遍全世界。
程苇拱她的肩膀,激动得不行,一个劲地做唇语:答应他、答应他。还特地把桌上的日历拿过来,用笔圈出休假的时间,在后面重重打了三个感叹号!
“我想想,”苏郁挂断电话,无奈地面向程苇,“你一个不婚主义者,怎么这么热衷于维系我的婚姻。”
程苇耸肩:“因为我不觉得你的婚姻有什么大问题。
“咱们俩多少年的朋友了,你跟方淮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他就是根金箍棒,折了都不会转弯的。
“你谈恋爱的时候教他要记得重要的纪念日,要学会给你买礼物、送惊喜,你教的他都学得很好。
“结婚之后你就变成了‘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他也当了真,典型的缺乏交流,你不说我不说,你俩是准备当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吗?
“要方淮那厮真不是个东西,我铁定不怂恿你继续,但你想想,他真的有什么原则性、底线性的问题吗?”
苏郁不说话了,她总是期待方淮婚后能比婚前做得更好,期待他开窍,所以她认为不需要手把手地再去教他怎么相处了。
下班,程苇跑在了前面,一出公司就看到方淮在门口等着,跑着过去拍他肩膀,一个劲地冲他眨眼睛:“学聪明点儿啊老方,年假可是你的机会。”
方淮一听就明白了,抱拳冲程苇道了声谢。
于是,两个人晚上只匆匆在外面吃了顿快餐,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
方淮出差是为了工作,头三天连轴转,忙得脚不沾地。他托秘书给苏郁做了个攻略,北京三日游,又给自己在北京的朋友去了电话,请对方的太太作陪,陪着苏郁玩三天。
苏郁没去打扰方淮,她一直都很理解方淮的辛苦,安安静静地跟着人出去玩。朋友的太太是个摄影师,端着重如铁的佳能5D在大伏天里任劳任怨地给苏郁拍着图。
苏郁原本以为她是兴趣所致,可有天午餐后意外听见她打电话约片,开价极高,苏郁转头就去搜了她的微博,百万粉丝的摄影博主,连明星都有跟她约片的。
“陪我玩是不是太耽误您工作了?”
对方答:“嗐,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老公是你老公铁瓷儿,原本就是卖个情分,更何况你老公三倍价格请我给你拍照呢。
“不瞒你说,他居然还报了我的网络班,说是要学学,以后给太太拍照,我真是羡慕你,我家那位啊,别说给我拍照了,连平时陪我逛个街都不肯。”
这样吗?
苏郁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方淮的变化太大,真的是离婚给他的刺激太大了吗?
另外,苏郁又抱了些私心,多嘴问了句:“你老公不陪你逛街,你也不怨他吗?”
而对方的态度也出乎了她的意料:“邀请他十次,总有一次肯的吧。而且他平时跟朋友出去喝酒,拉我去,我也不肯去,我们俩纯属日常拉锯战。”
苏郁和她不同,她通常问一次就不再问了,而她每次的拒绝,方淮也会当真。
三天,她和方淮不在一个房间,早晚都遇不上,一时间竟然三天都没见过。
作陪的太太为人很开朗,是跟苏郁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她让苏郁窥见了另一种夫妻相处的模式,一时间居然有些恍惚之感。
造成这般结局的,或许并不只是方淮一个人的责任。
于是,第四天早上在门口看到精神抖擞的方淮时,苏郁差点以为在做梦。
7
他们不是没有一起旅行过,夫妻数年,默契也在,一切好像如旧,但苏郁看着不远处端着新相机摆弄、非要给她拍照的方淮,心里有些酸软。
他们依然是两间房分居,方淮没有越雷池一步,可他每天早上都会特地敲响苏郁的房门,给她一个早安吻,再带着她去吃上一顿早饭。
“你不用每天都过来敲门的。”苏郁认真地说。
方淮正在点着早餐单子,抬头反问一句:“如果你知道过去四年,在我们结婚后,我每天早上都会亲过你再出门,你还会想离婚吗?”
苏郁闻言一滞。不会。即便方淮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到位,但如果她知道方淮四年如一日地做着同一件事,她心里不会那么怨。
“所以,苏郁,我会让你知道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或许不算多,相比我的忽视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但我至少应该让你知道,我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你的丈夫。”
方淮想了好些日子,江停和谢檐喧相处的那一幕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地转。多简单的一件事,给花浇个水,一个要撒娇喊累,一个要表扬给惊喜。
两个人生活,一来一去才叫互动。
苏郁捏着筷子不说话。
她从来话不算多,沉稳、温柔,她笃定着这个世界是一定会心有灵犀,不需要多言。
可她忘了,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会有两个相同的人,人没有透视镜,也不能窥听人心。
“苏郁,我很轴,不太懂那些弯弯绕,我不是外人,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就像我们谈恋爱的时候那样。
“如果你想要我记得重要的日子,你可以生气、可以撒娇,只要我明白你想要,我就会去做。”
方淮看着严肃,其实很温柔,苏郁再明白不过。
苏郁终于有了动作,她把凳子拖到了方淮身边,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其实不太喜欢家里的餐桌,太大,我喜欢我们坐在一起,哪怕胳膊磕碰到了一起,我也很喜欢。可是那个餐桌是你选的,你很喜欢。”
方淮一愣,随即抬手抵住眉心:“我没有很喜欢。挑家具那天,我问你喜欢哪个,你说都可以,我就自作主张选了个看起来和房间比较搭配的桌子。”
“我喜欢的那个有点贵,当时你手里还没有那么多钱,我流连了许久,你一点也没注意到。”
“所以,即便当时你想替我省钱,舍不得买贵的,我们也可以商量,可以一起再多逛逛,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又便宜又好看的。”
方淮拍拍头:“怪我,我确实一点也没注意到你当时留意了什么。”
这似乎像一个关卡,通过了,之后的事情都变得相对顺利起来。
苏郁心里积压了很多委屈,可又觉得一股脑说出来有些丢人,好像显得她闹一场离婚都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
到旅行结束,她都一直有些别扭。
回来后,方淮原本以为很快大家就能把话说开,可新研发的项目出了问题,他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家里,转头就带着住进了公司,一忙就是一个月。
就像是减肥,体重骤降后,有一段时间体重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苏郁和方淮似乎就进入了这个阶段,前些日子进度非常,可突然间就不动了。
程苇怂恿苏郁去方淮的公司看看。
苏郁以前总觉得不该干涉方淮工作,也不想在他的公司制造什么存在感,所以很少去公司,以至于一公司的员工,没几个见过老板娘的。
可方淮之前也说,如果她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让他知道。
她其实从前就想去看看方淮奋斗的地方了,那里承载了他所有的理想和努力,她其实很想去看看。
周五下班,人走了大半,苏郁坐在办公室里。
这一个月,方淮在公司加班,可每天晚上会打电话给她或抱怨或感慨辛苦,早上则是用电话代替了吻,掐准了苏郁起床的时间,比闹钟还准。
苏郁拨弄着手机,点了“拨打”。
“苏郁?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苏郁的电脑上闪着不同图案的屏锁桌面,把她的脸照得五颜六色。
“我,去给你送饭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
“你要来公司吗?知道地址吗?我给你叫个车,算了,我让小孙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
通往联越科技的那条路,苏郁走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真的上了楼。
小孙已经在楼下等了,远远就迎了过去:“太太,来来来,饭给我。知道您要来送饭,方总一直等着,路上有点堵吧。”
从前台到电梯,苏郁简直就是一路收割目光,不少人躲着看老板娘,传说中那个能把老板管得老老实实的女人。
她不过是穿了身白色的裙子,一转头被讨论得跟仙女一样。
“我去,老板娘气质太超群了吧!”
“你们知道董卿那种吗?就是扑面而来的那种仙气儿,反正我生活里没见过这么落落大方又沉静的女人。”
“第一次见老板娘,我觉得我要瞎了,老板往她身边一站,不像老板,像保镖。”
方淮有个小号潜伏在公司群里,看着群里刷屏花式夸太太,心里简直乐得没边,即便是被当成个保镖也觉得与有荣焉。
真遗憾,以前也请过苏郁来公司,可她拒绝了,他只当她是不想来,也就再没提过,现在想想真后悔,真是拽也得拽来啊。
3年婚姻感情变淡她主动提离婚,去丈夫公司一趟她改了主意
8
方淮的办公室不大,里面带个小卧室。
苏郁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味,得是有多少天没收拾屋子了,方淮脸上都冒了胡茬,小卧室的门半开着,单人床上被子团在床尾。
第一件事开窗户。
热气顺着窗户往里涌。
“别开,热呢。”方淮说着就要去苏郁身后,伸手拉窗户。
苏郁按住:“臭。”
33岁的老男人了,愣是被这个字闹得脸红脖子粗,闷声闷气地退回桌前吃饭。
一口饭塞进嘴里,他眉眼就软了。苏郁做的饭,他一口就能吃得出来。
收拾了茶几,苏郁转身进了小卧室。袜子扔了一地,塑料架子搭的小衣柜委委屈屈地立在墙角。
苏郁把他的衣服捡到一起,又去开小衣柜的门。
原本是想清点一下他在公司的衣服,可一开柜门,就看见一套女士白色西装用防尘罩罩好挂在最前面,而方淮的衬衣、裤子都皱巴巴地堆在旁边。
苏郁差点落泪。
“我那些衬衣都没熨,小孙把我的熨斗用坏了,我正要他给我赔个新的,”方淮抱着饭盒走进来,却见苏郁立在那里低着头,“怎么了?”
苏郁指着那套衣服:“你办公室放我的衣服干什么?我一直以为这套衣服丢了,又去买了套一模一样的。”
她的声音有些抖。
方淮吃得满嘴油:“我原来就想着,万一哪天晚上我加班没回去,你要是来陪我,好歹这里也能有套衣服换洗。”
“你想我来探班吗?”
“想,但你不是不愿意来嘛,那就算了。”他也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都是小事。
不仅是苏郁察觉了他们相处的问题,方淮显然也发现了。他把最后一口饭舀进嘴里,把饭盒随意搁到一边,拉着苏郁往床上一坐。
行军床被坐得“嘎吱”响。
“刚结婚那会儿,我下班回去,晚上拉着你看月亮,结果太累睡着了,第二天你说以后回来不用再看星星看月亮了,又不是小情侣,让我早点休息,我当真了。
“有一回在外面连着应酬了一周,我给你打电话,有些醉,你说没关系,不用总记着回来,毕竟有些人情还是要应付的。
“我当真了,所以就彻底敞开了,没想过其实你也一个人在家里等我。”
“那次你竞聘公关部总监失利,回来想跟我聊聊,可我那段时间项目停滞不前也很烦,对你发了脾气。
“后来你再也没跟我聊过工作上的事情了,我以为你可以处理,而且我也不懂翻译,也就不再问了。
“你给我打电话,说在超市买了东西,太重提不回去想让我去接你,我当时在处理一个合同,让你打辆车。
“后来冰箱总是满的,我也忘了,你是不是每次去超市都拎不动。
“那晚上我喝多了,在酒店厕所吐得昏天黑地,不小心……不小心尿到了手上,我想把戒指拿下来洗洗,结果眼一花,戒指掉进了下水道,我趴在厕所里找了很久。
……
“苏郁,很多事,我当了真,你也只说一次。我忽略了你的心理变化和实际情况,而你也从体谅逐渐变成了失望。
“你想离婚,态度一直很坚决,我们吵吵闹闹了大半年,从来没吵到问题的关键上。我以为是咱们老夫老妻没激情了,你以为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可是你看,只要我们中有一个人愿意再主动一点,所有的细节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离婚很容易,但后悔很不容易。”
方淮的工作还没结束。
那天晚上,苏郁一直在办公室里陪他,那也是她第一次陪方淮彻夜工作。
凌晨四点,她从那张行军床上醒过来,身后贴了个人。单人床,两个人贴得很紧,她热出了一身的汗,可婚后四年,没有哪个晚上像那一刻那般安定。
那套女士西装终于派上了用场,款式已经是两年前的了,家里那套早就淘汰了,苏郁还是穿上了身。
她比方淮起得早,沉默着坐在床边。
许久,俯身亲了亲方淮的额角。
“我去给你买早餐。”
高跟鞋踩着“啪嗒啪嗒”的节奏出去。
方淮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大个子男人居然有些鼻酸,露在外面的耳朵红成一片。
9
天不期然下了场雨,一夜入了秋。
方淮项目成功推进,收拾了行李回家。
那天是个工作日,苏郁不在家,一大早被公司派出去跟一场重要的线上会议。
方淮给苏郁发消息说自己回家了,半天没人理。
他绕着屋里走了两圈,想着先去洗个澡,等到快下班的点再给苏郁去个电话,刚进卧室,就看到主卧的床上换了床单被罩,他的枕头整整齐齐铺在一边,床头的书和台灯也回到了原位。
起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拔腿往隔壁冲。
客卧收拾得干干净净,蒙上了一层白色罩布。
他乐得原地搓手,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此刻却是咧得见牙不见眼。
其实近来苏郁偶尔就去联越科技过夜,约摸是心里积攒的郁气和委屈太多,还是不大想跟方淮说话,可人就坐在灯下,“劈里啪啦”打着电脑键盘,鲜活得不像样。
方淮心里估摸着这婚大概率是不会离了,可受过惊吓的人,一时有些草木皆兵也不意外,心高高提着,总怕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好,惹得太太怒上心头。
枕头都回屋了,心里陡然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控制不住。
洗了澡出来,苏郁来了两个电话,他没接到。
“加班,不用来接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不用等。”
方淮这段时间琢磨着女人口是心非这件事——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就算是苏郁那样成熟稳重、温柔大气的,也是有这毛病的。
往常只觉得苏郁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可闹了这么一出,哪还敢当真,当下换了衣服,屁颠颠开车去了苏郁的公司,就在大楼停车场里等。
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然后放下座椅,靠在车里补觉。
手机在耳朵边炸开的时候,方淮一睁眼,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一派夜色如水。
“下班了?”他的声音里还有着浓浓的倦意。
苏郁拿着卡扫出安全门:“不是让你别来接我吗?你车停在哪儿了?”
方淮也不傻,自然不会直说“我就是怕你口是心非,我又不解风情,又生出一堆委屈”,他开了瓶水喝两口:“我今天没事,在家闲着也是睡觉,不如来等你。”
人学聪明了,自然也敏感许多。
苏郁似乎加快了步子,有些微喘:“我马上过来,你晚上吃饭了吗?”
语气明显软了许多。
方淮暗叹,多简单的事儿啊,怎么就能闹成那样。
“没吃呢,干脆陪我去宵夜好了。”
“晚饭不吃吃宵夜,对健康不好,容易发胖,而且三餐不定,你那破胃也得疼,你等着,我知道附近有家广东粥铺,我等会找找。”
在同一片停车场,一个坐在车里等,一个绕着找,通着电话,连呼吸都能听见。
方淮眼底有些闪烁。
从来不求什么刻骨铭心、撕心裂肺,日子但凡能过成这样,已经足够温暖了。
10
元旦前一天,曲闻溪收到了方淮打过来的另外五万块钱。
前五万块钱是为了请那个合和符,后五万是因为她点醒了他。
曲闻溪感慨果然是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
腿伤早就好了,她也从商陆家搬回了自己家。
元旦那天,江停受谢檐喧所托过来请曲闻溪一块去跨年。他站在门口,像棵瘦拎拎的竹子,目光安静,没有主人的同意丝毫不四处乱看。
曲闻溪每每都感叹江停的素养果真是一等一的好。
感叹着,突然就想起了几个月前,商陆陪她带着方淮去看江停和谢檐喧相处。
方淮走后,商陆突然问:“你喜欢那样的?”
曲闻溪当时笑嘻嘻没往心里去,转了头就朝商陆奉上一记笑脸:“不,我喜欢你这样的。”(原标题:《风和日暖II·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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