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6月,骄阳似火,酷热难耐,位于中国新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东麓的罗布泊无人区,迎来了徒步探险家余纯顺一行,他们要打破惯例,进行一次前无古人的徒步穿越——在6月的盛夏天气里徒步穿越罗布泊无人区,结束6月天不能穿越罗布泊的历史。
探险家余纯顺
余纯顺是上海人,1951年出生,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童年不幸,母亲和姐姐都因精神分裂症而病世,8岁时余纯顺就过早地挑起生活的重担。16岁时,余纯顺因盗窃被判刑,在安徽天湖农场劳改10年。1979年回到上海,顶替父亲进入上海某国营电器厂工作。工作之余,余纯顺刻苦学习,先后拿到初中、高中、大学本科文凭。随后,余纯顺的生活步入正轨,他结婚生子,踏实工作,和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生活就这样波澜不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下去。然而世事难料,余纯顺妻子怀孕后却生下死胎,由此激发家庭矛盾,夫妻俩的感情出现巨大的、无法弥补的裂痕。之后,二人离婚。单身后的余纯顺,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徒步走遍全中国!
徒步探险家余纯顺
从1988年夏天开始,余纯顺拉开了八年徒步中国的旅程。8年间,他行程4万多公里,穿坏了60多双鞋子,走过26个省,访问了34个少数民族。他到过中国的最西端——新疆帕米尔高原红其拉山口,最北端——黑龙江漠河县北极村,最东端——抚远县乌苏镇(靠近乌苏里江)。并先后徒步走完了中国几条最出名的线路——川藏、新藏、青藏、滇藏及中尼线,这几条线路,被称为“世界屋脊”,以海拔高、高寒缺氧、行走艰难而闻名。随后,余纯顺还穿越了西藏阿里无人区,完成了数十个探险计划,写下大量的文章、日记,拍摄了一万多张照片,发表了40多万字的游记,还在徒步旅程中访问沿途的部队、学校、企业等单位,发表了150场演讲。一时间,余纯顺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报纸、杂志、电视台都先后对他进行了长篇累牍的报道,探险家的桂冠,也戴在了他头上。
余纯顺
1996年,余纯顺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在6月间穿越新疆罗布泊无人区!罗布泊,位于新疆塔里木盆地的东南部,西边紧靠中国第一、世界第三流动沙漠——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罗布泊在古代是一个咸水湖,它曾经是中国最大的内陆湖,塔里木河、疏勒河、孔雀河等众多河流都汇入罗布泊,湖水面积远超过而今的青海湖,曾高达1万多平方公里,历史上著名的楼兰古国就在罗布泊西北边上,依水而建城。古代著名的南线“丝绸之路”,也是傍着罗布泊而过,楼兰古城也成为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中转站。后来由于自然和人为因素,罗布泊逐渐干涸,变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盐碱地,而楼兰古城也因为罗布泊的干涸而神秘地消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罗布泊再一次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原因是中国在此地进行了多次核试验,如第一枚原子弹试爆,第一枚氢弹爆炸实验,第一次地下核试爆等,都是在罗布泊进行的。为什么选中了这里,就是因为这儿荒无人烟,远离城市。罗布泊因为楼兰古国而出名,意大利人马可波罗、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瑞典地理学家斯文·赫定、美国人哥丁顿、英国人斯坦因、日本人桔瑞超、法国人邦瓦洛都曾到过罗布泊探险考察,留下了许多精彩纷呈的描述。
“地球之耳”罗布泊
但是,罗布泊也有其可怕的一面,它身处塔里木盆地内陆,地形四周高,中间凹,气候异常干燥少雨,夏季平均气温轻松超过40摄氏度,地表温度高达60℃,它距离火焰山——吐鲁番不远,是一个极端炎热的不毛之地。另一个出名的地方,就是科学家彭加木在1980年6月17日进入罗布泊进行科学考察时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其遗体几十年都未找到。这无形中又增加了罗布泊的神秘感,也让“6月不能进入罗布泊”成为一个惯例。70年代,美国的人造卫星所拍摄的地球照片中,中国新疆罗布泊地区呈现一个神秘的大耳朵形状。外国人称之为“地球之耳”,又叫做“死亡之海”,这足以说明罗布泊的荒凉、神秘。
罗布泊中发现的无名干尸
但是,在中国探险,如果不去罗布泊,则是一大遗憾。余纯顺也许正是想到了这点,才决定徒步穿越罗布泊。罗布泊虽然神秘莫测,但早已经被多人多次涉足过,连一些外国人,也去过罗布泊。唯一没有人做到的是,就是在6月穿越罗布泊,余纯顺想打破这个“戒律”,如果他成功了,就成了在6月徒步穿越罗布泊的世界第一人。其实,罗布泊的“狰狞”远不止彭加木一人,它至今吞噬了许多探险者的生命,大部分都是不知所踪,下落不明,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最后的结论就是失踪。而今,罗布泊还是会经常发现无名干尸。
罗布泊中的无名干尸,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实际上,据后来各种现象、当事人回忆、资料综合分析,余纯顺对这次能否成功穿越心中并没有底,也就是说他心中并没有多大把握。要知道,在盛夏六月,罗布泊高温炎热,地表沙子在烈日的暴晒下,温度可达60度,能很容易地煎熟鸡蛋。夏季的罗布泊,就是生命的禁区,从没有人敢在6、7月份进入罗布泊。余纯顺徒步探险八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在6月徒步穿越呢?说白了就是为名所累!笔者敢断定,余纯顺在立下豪言壮语后,心中一定是后悔的。从他公开讲出他的穿越计划后,他已经被推上一条不归路,无法后退,也无法再选择。探险家这个桂冠戴在他头上,不是想拿掉就能拿掉的。有时候,豪情壮志是需要生命为代价的。况且,在余纯顺的穿越计划说出后,报刊、杂志、电视台蜂拥而至,这种采访、报道铺天盖地,上海电视台还决定全程跟踪拍摄,制作一部纪录片,来见证英雄的壮举。1996年5月31日,上海电视台就提前抵达新疆库尔勒市,入住楼兰宾馆。6月2日,新疆自治区政府组织的“余纯顺徒步穿越罗布泊壮行会及新闻发布会”在楼兰宾馆举行,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人寿保险公司为余纯顺等一行人提供一百万元的人身安全保险。
罗布泊中的雅丹地貌
其实,与大多数读者认识误区的是,这个“穿越”并非一般人认为的那样,是独自一人进入无人区。它是一行人提前乘车走过一遍,沿途做好标识,埋好食物和水,做好标志。余纯顺此行准备的物资有:矿泉水100箱,八宝粥720罐,方便面1500包,肉罐头及水果10箱,新疆特产馕饼300个,蔬菜400斤。另外,还有大量副食品,有关饮食就高达12000元。相关部门还免费提供发电机1部,卫星导航仪3台。在正式穿越之前,一行人乘坐沙漠车先走一遍,沿途做好标记,埋好食物和水,为了热身,余纯顺还多次先深入罗布泊几十公里再返回,做足了准备工作。
徒步穿行中的余纯顺
6月6日,是余纯顺和摄制组进驻罗布泊的日子,路线是事先详细斟酌制定好的,从西北——东南,即从库尔勒出发,经胡杨沟、老营盘、老开屏、前进桥、龙城雅丹、土艮,最后进入罗布泊湖心。
夕阳下的三匹骆驼
正式出发前,壮行仪式举行,当地旅游局、保险公司、宾馆的领导及社会各界人士,为余纯顺佩戴大红花,几个蒙古族姑娘,依次上前敬酒,各界代表先后讲话,祝愿余纯顺穿越成功。余纯顺不善饮酒,平时几乎滴酒不沾,但在此等场合,也不由他拒绝。余纯顺来者不拒,端起酒一饮而尽。烈日下的余纯顺,脸色通红,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面对几百人的送行队伍,他对着话筒立下豪言壮语:“我一定要成功穿越,打破6月份不能进入罗布泊的神话。”话音刚落,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
干死的胡杨林
限于篇幅原因,余纯顺具体的穿越过程这里不再一一详述,反正他是遇难了!他在独自进入罗布泊五天后杳无音讯,同大本营失去了联系,当地警方出动大批人力寻找,新疆自治区政府、巴州政府、新疆军区部队也先后派出人员、汽车、直升机参与搜寻。6月18日上午10时20分,余纯顺的蓝色帐篷被直升机发现,飞机降落后,余纯顺被找到。当时,余纯顺就睡在他的蓝色帐篷里,遗体已经腐烂,恶臭味扑鼻而来。一把藏刀扔在帐篷门口,余纯顺头朝东、脚朝西仰面朝天躺着,脑袋肿胀的很大,五官也变形失去了比例,头发像洗过一样,连胡须都是湿漉漉的,上身赤裸,布满水泡,右臂弯曲,肘下还压着一顶草帽。
余纯顺遇难处
余纯顺遇难的原因,目前是没有争议的:迷路,未能抵达预定宿营地,没有找到预埋的水,在极端高温环境下脱水造成死亡。余纯顺徒步经验丰富,野外生存能力很强,且装备齐全,准备充足,事先规划好了线路,也曾在有关人员陪同下事先走过了一遍,那他为何会在正式穿越时迷路呢?实际上,余纯顺遇难的地点,距离他预埋的最近一个食物饮水点仅仅不足500米远!也就是说,余纯顺假如找到了这个补给点,就不会遇难。他是渴死的,他的帐篷外不远处还留下一个深60厘米的坑,这是余纯顺生前用藏刀挖的,但在沙漠中是挖不出水井的。
罗布泊穿越路线图
现代观点对余纯顺迷路的解释有多种,例如不会使用GPS导航啦,罗布泊中没有参照物啦,私自改变穿越路线啦,6月的确是不适合进入罗布泊啦等等,说对也都对,说不对也都不对。归根结底,余纯顺是为名所累,明知不可为而偏为之!但凡他能改变一点,也断不会有此结局。比如当他刚抵达库尔勒时,有人就劝他改在10月再穿越,但被他拒绝,理由是有上海电视台跟拍,档期已定,无法更改。再如他在龙城雅丹时对着镜头说:“迄今为止,到过罗布泊的上海人,一个是彭加木,一个是我。如今,彭加木已经魂归大漠了,而我,只有我余纯顺,才能征服罗布泊!”从这句话可以看出,余纯顺的虚荣心有多重。临穿越的前一晚,一向豪言壮语的余纯顺突然变得少言寡语起来,众人为他开了个小型的壮行会,大家依次为余纯顺敬酒,祝愿他成功。余纯顺一改往日的健谈,变得心事重重,此时,有人再次劝他放弃此次计划,换个季节再来穿越。还有人说彭加木就是6月份失踪的,担心余纯顺承受不了罗布泊的高温,假如找不到水,那就危险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即将穿越,再反悔是不可能的。再者说,以余纯顺的脾气性格,也是不会退缩的。余纯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如果这次穿越不成功,那是天要亡我,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谁料一语成谶!真乃天意也。
余纯顺壮士遇难处
余纯顺的全程穿越距离,仅仅只有100公里多点,用三天时间徒步穿过,是没有问题的。也许是冥冥中注定,余纯顺完成不了这次穿越,也许罗布泊就是6月间无法穿越,余纯顺不信这个邪,注定要付出代价。不管他是英雄还是莽夫,他都是一个勇敢者。
余纯顺之墓,碑前有菊花陪伴
余纯顺遇难后,遗体就地掩埋。飞机带来了花圈、墓碑以及挖掘工具,大家冒着高温酷暑,为余纯顺挖好了一个长2米、宽1米,深1米的墓穴,余纯顺的遗体经法医解剖鉴定后,被一条雪白的被单包裹,轻轻地放入墓穴中,上面盖着他的绿色睡袋,他穿过的衣服、胶鞋,用过的背包、草帽、太阳镜、睡垫和藏刀,被一起放入墓穴中。巴州旅游局和上海电视台敬献的2个花圈,被放置在墓碑左右。
同行人员纪念余纯顺
余纯顺就这样永远地长眠在荒无人烟的罗布泊中,永远!也许,人类本就不该逆势而为,非得要弄什么冒险、探险,大自然是神圣的,不可冒犯亵渎的。违背它,违背自然规律和法则,往往需要以生命为代价。而今,余纯顺已经遇难25年了,时间留给我们很多的思考,褪去所有光环,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喜怒哀乐、诸多缺点的普通人,不再被媒体包装炒作,他长眠于罗布泊的沙丘之下,也许能带给我们一些警示。
余纯顺出发前与同事们合影
写在最后:据后来余纯顺的女友莲子说,那次穿越实际上是为了拍摄一部纪录片《当代徐霞客——余纯顺》。纪录片拍完了,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但余纯顺却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那是假的,不是真正的穿越。于是他决定单独一人进行一次真正的穿越,再加上为名所累,旁边有人怂恿,就酿成了悲剧。多年以后,莲子出版了一本书,书名叫《放弃也是一种幸福》,书中对余纯顺的遇难细节都有详细的描述。
余纯顺与女友的合影
余纯顺生前曾说:“天底下没有人不能去的地方,只有人不敢去或不想去的地方!”这句话很有道理。但我们或许能从他的名字中得到某些启示:顺者,顺利也!纯者,纯粹也!他实际上是一位纯粹的旅行者。
愿壮士安息!不再受尘世打扰!
★《布宫号》提醒您:民俗信仰仅供参考,请勿过度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