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的婚姻(小说)(煎熬的婚姻小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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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佳的睫毛突然颤了一下。卧室的门没关,余童辉以为她睡着了,甚至她也以为自己睡着了,然而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余童辉所说的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凿中她的心脏,很痛,痛到无以复加,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早已经下了最后的那个决定。
  三个月前,余童辉向蒋佳提出离婚,蒋佳一时懵住了。他们是大学同学,恋爱三年,一毕业就结了婚,到如今结婚已经快七年,然而这个男人却要跟她离婚。
  的确,婚姻进行到第七个年头,是有些疲惫,有些无趣,可是因为这样就要离婚吗?蒋佳挺不解,她倒没有大吵大闹,还在试图跟余童辉讲道理,换来的却是余童辉为了尽快离婚,在财产上的次次让步。
  最后,余童辉说了实话,承认他在外面有人了,他说那个人比蒋佳更适合自己,说已经离不开那个人,所以已经没办法再和蒋佳过下去。总之,他就是要离婚,立刻离婚。
  蒋佳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些年来,她没少日防夜防,尤其是余童辉从以前的单位辞职自己开始创业,还做得顺风顺水之后,但每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赌咒发誓的,次数多了,蒋佳也觉得应该给他更多的信任,七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疏忽了。
  余童辉一直比她聪明,他想瞒她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失败过,只不过以前都是在纪念日给她惊喜,而这次是震惊。
  在蒋佳的质问下,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始末。余童辉跟那个女人认识得也不久,但就是一下子被她吸引住了,这种吸引跟当初喜欢上蒋佳的心情还不一样,如果当初他追蒋佳的时候蒋佳没同意,他还能等,而这次一刻也等不了,恨不能分分钟在一起。
  听着这个曾经深爱过自己的男人讲述这些话时,蒋佳很绝望,有一种彻头彻尾的陌生感,多年来对余童辉的信任瞬间土崩瓦解,然而经年累月形成依赖、听从他的习惯,使她完全没了主意,最后头脑发蒙,心灰意冷地同意离婚。
  不过,在去民政局当天,出了点意外。
  民政局门口,是个不大不小的十字路口,可能是单行路的关系,平时车流量不大。自从提完离婚的事,余童辉就收拾了几件衣服,搬出去住了。
  蒋佳能猜到余童辉住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甚至气不过,打电话去问他是不是住在那个狐狸精家里?余童辉还是一如既往的语调,告诉她别瞎想,自己最近都是将就住在公司里。
  后来蒋佳才明白,这看似对他们婚姻最后的忠诚,其实是对那个女人的保护。她一直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找不到她,抓不到他出轨的证据,即使他亲口承认了,她就这样被动地去和他离婚。
  蒋佳是自己去的民政局,那几天她始终迷迷糊糊的,过马路的时候也没注意,明明看着是绿灯,也不知道怎么那车就撞到自己身上了。
  她当时坐在斑马线上,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这么大个人了,竟然坐在了马路上,她第一反应是赶紧站起来,偏巧司机看见自己撞到人,也是吓坏了,他自知车子刚启动,车速不快,想着应该没有大碍,但也得看看被撞人情况,他下车之后正看见蒋佳想挣扎着站起来,就过去扶了一把,这过程中,俩人都听见轻微的“咔嚓”声。
  可能是精神恍惚的原因,一开始蒋佳还没觉出痛,但马上就有点站不住。撞她的司机也慌了,要马上送她去医院,还让她给家人打电话。
  蒋佳心里害怕,下意识就拨了余童辉电话,拨完了才想起来目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余童辉一听她撞车了,也没提离婚的事,急急忙忙从民政局里跑出来,跟那个司机一起把她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的时候,她满耳朵都是司机在跟她探讨什么红绿灯、斑马线、交强险之类的,她说不出什么,倒是余童辉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手续,还把司机带出去,嘱咐她休息。
  由于腿骨骨折,蒋佳甚至没法儿自己回家,余童辉自然留下来照顾她。单从善良这一点来说,两个人还是挺一样的,蒋佳受伤住院,余童辉会照顾,反过来,今天要是出事的是余童辉,蒋佳也不会留他一个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住了几天院,那个司机来看过她一次,她知道是自己闯了红灯才导致受伤,也没为难对方,其它事都是余童辉在办,她相信他也是一样。
  后来就是回家休养。余童辉亲自把她送回家,又留下来照顾她起居。只不过,他已经不再住在主卧,而是拿了枕头被子去睡客房。
  而经过了车祸,此时此刻的蒋佳却在想,两个人是不是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是不是还可以挽回这段婚姻?毕竟,她还爱他。
  余童辉还算厚道,没在蒋佳养伤期间提离婚的事,而他们之间,就像这许多年来每次生病互相照顾时一样,除了他不再摸着她的头对她说:“小佳佳快点好起来。”
  蒋佳一边觉得这段婚姻已经无望,又一边还在期望余童辉突然记起他们这么多年走过来的点点滴滴,回到她身边来,有时又不得不思考,变了心的男人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好,很是纠结。
  日子越是捱过一天,这样的无望越深,期望越渺茫,而蒋佳也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余童辉还是一如既往不会做饭,总是从外面叫外卖回来,都是高档餐厅的招牌菜,她却对他说还是当年学校门口那家夫妻店的汤好。
  余童辉皱了皱眉,显然是想起来了,那家店面小得可怜,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个小姑娘在经营,男人口拙木讷,但做的饭菜却好吃,女人则负责招待客人、收拾算账,他们家的小姑娘也格外懂事,放了学趴在前台那一小方地方写作业,连带看管钱箱。
  上大学的时候,余童辉身体不好,冬天一到就容易感冒,一感冒就发烧,他一生病,就点名要喝那家店的汤。大冬天的,蒋佳抱着保温桶,裹着羽绒服跑过去,店里地方小,客人多时她只好在外面等。然后汤装好后,又兴冲冲跑去男生宿舍,避过舍管老师上楼,给余童辉送汤。
  那时余童辉会说:“辛苦了,很冷吧?”
  蒋佳会说:“一点也不,店家两口子真恩爱。”
  余童辉对她说:“以后我们也会。”
  然而现在,即使余童辉想起了过往的事,却不再感动,也没有言语,只默默收拾了碗筷,转天继续叫那家高档餐厅的外卖。
  蒋佳终于知道,他不是忘了过去,而是记得却不再在意。只有自己留在记忆里,被过去感动着,那个男人早已离开,并且没有回头。
  终于,蒋佳放弃了,在她无意中听到余童辉的电话之后。虽然她有着各种不舍,可是别人却不再把你当回事,更何况,他的心已经被别人占据,他的人在这里,心已经不在了。
  蒋佳最后一次问他:“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余童辉摇头,说:“你们完全不一样,她更开朗主动,会撒娇,让人想保护她。”
  七年之痒来临之际,感情趋于平淡,偶然出现的新鲜人,毫不迟疑地介于这段婚姻。烂透了的剧情却一再上演,只不过这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蒋佳说:“你是说我输就输在太懂事了是吧?”结婚多年,他的语气她早已揣摩出心得。
  果然余童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佳佳,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缘分尽了。”
  蒋佳说:“你向我求婚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余童辉说:“可是我们都变了。”
  蒋佳说:“是你变了。”
  余童辉并未否认,说:“对,我变了。”
  蒋佳沉默了一下,问:“她怀孕了?”
  余童辉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
  蒋佳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欣慰。这个男人,相识超过十年的男人,不喜欢孩子,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就说过将来不要孩子,而一心只有他的蒋佳立刻点头答应。对那时的她来说,没有孩子虽然遗憾,但有他已经足够。
  仿佛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扳回一城,至少那个女人也没比她得到更多,她到底跟她一样。
  然后她却得到了他。
  这么想着,蒋佳的心揪着那么疼。
  蒋佳说:“我要是不离呢?”
  余童辉说:“蒋佳,不要这样。”
  蒋佳听着他叫自己的全名,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了,再看着他那张脸,不再有关心,也没有焦急,只是平平淡淡的,蒋佳甚至有些感激他把不耐烦隐藏得很好,不然她会更痛。
  蒋佳说:“我死活不离婚,我失去了一切,你们也别想快活。”
  余童辉看着自己的妻子,他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他明白车祸的意外让她心思活络起来,养伤这段时间里,她从最初的震惊里慢慢找回自己,开始有了新的想法。
  然而,他说服过她一次,就有把握说服她第二次。
  因为,他知道她爱着自己。
  爱有时是一种砝码,此时的他,手里握了足够多。
  余童辉叹了口气,说:“这又何苦呢?”
  蒋佳的泪往上涌,这是他最后的关心话语。是,不离婚,他和外面的女人不幸福,她蒋佳的不幸福却在翻倍。他们不幸福起码他们此时在相爱,而她已经失去他,却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爱情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激情上演。

许多年前,刘若英有一首歌里这么唱道:「我为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蒋佳也曾抱着麦克风在KTV里高歌过,但当歌里的事情真的发生,那个人却没有那句“谢谢”,有的只是两个人围着桌子死抠家里那点财产。
  或许是觉得有愧,又或许是真的想尽快离婚,余童辉对蒋佳提出的要求几乎一一满足。
  推翻之前那份余童辉列给她的协议,蒋佳说:“这房子不能给你,以后我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她没提“离婚”这个对她来说过分残酷的字眼,只说以后,这样感觉似乎能好些。
  余童辉扫视了一眼这个家,他喜欢这里,而且,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会信些风水之说,自从他们搬到这个房子住,他的生意倒是真的顺风顺水了起来,而且这里久了,真的住惯了,每样东西都放在最顺手的地方,再重新买个房子,装修麻烦不说,还得重新适应。
  而蒋佳的想法也简单,她就是不想让这所她精心维护多年的房子住进新的女主人,如果这房子卖了,她倒没这么强烈的感觉,但是余童辉要这房子显然是想带新欢来住,这不能让步,绝对不能让步。
  余童辉在房子的事上显然考虑的时间比较多,他甚至提议给蒋佳买一间同样价位的,都被蒋佳拒绝了。
  最终,在顺利离婚和房子之间,余童辉还是选择了前者。而蒋佳则是再次确认他急迫离婚的决心。
  蒋佳说:“你公司的股份我不要,我不懂经营,也不会做生意,而且以后也不想见到你。”
  余童辉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虽然说公司是婚后才开的,但如果前妻总是跑到公司晃,他和现在那位也受不了。
  接下来,蒋佳说:“你折合成现金给我吧。”
  此时余童辉才有点吃惊,他以为她说不要,是完全不要的意思,她不就是这么个性格吗?所以当初分割财产的时候才一刀切地对半分。他料准她不会要他的公司,如果她恶心他,会直接什么都不要。结果她令他意外了。
  余童辉说:“家里的存款我会留给你一半。”
  蒋佳说:“那是我应得的,跟你公司没关系,现在说的是公司。”
  她从感情上已经伤不了他的心,但她也不要就这么简简单单算了,从感情上不能动他分毫,并不代表从经济上也不能。他的公司不大,抽掉一笔资金也足以元气大伤。
  果然,余童辉有点扛不住,跟她商量说:“房子已经给你了,你还跟我要那么多钱?”
  蒋佳还是那句话:“房子是房子,公司是公司,我们现在说的是公司。”
  余童辉终于忍不住说:“蒋佳,你不要太过分,我可以找律师,到时候……”
  蒋佳打断他说:“那我就不离婚。你找律师要怎么说?感情破裂吗?我不承认,我受伤进医院一直是你在照顾的,还不到三个月,就破裂了,法官会信吗?还是说你想承认你出轨?”
  这件事终究是余童辉的错,所以他虽然有些气,连装模作样的沉稳都有些拿捏不准,却发泄不出来。
  蒋佳却不着急,拄着拐拖着一条伤腿到厨房给自己倒水喝。
  厨房里没有现成的白开水,余童辉不喜欢喝那个,倒是冰箱里堆满了可乐。
  因为余童辉不喝,所以蒋佳连饮水机都没买过,她自己习惯喝温开水,一般都是用热水壶烧,而她病着,余童辉也想不起帮她准备这些。
  冰箱里还有一瓶矿泉水,蒋佳拿了出来,看了看上面还贴着“赠品”两个字,不知道是买什么送的。拿了杯子倒了水自己喝,液体刚从冰箱里出来,有些凉,顺着喉咙一直向下,仿佛流经了全身,都是冷的。
  果然喝不惯的东西始终喝不惯,胃接受不了。蒋佳把水杯放下,开始用热水壶煮水。
  等蒋佳收拾好厨房,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余童辉也终于考虑好,愿意用钱换自由。蒋佳点点头,还很友好地帮他拎了瓶可乐出来。余童辉也没客气,接过来扭开就喝。
  蒋佳看着他,大概是认识得太久了,他在她面前总也掩饰不住孩子气那一面,即使到了今时今日这般光景,他在她面前却还总是会流露出毫无防备的样子,这个她曾经爱到痴迷的样子。
  余童辉喝够了冰可乐,又把协议书拿起来往下看,说:“家里的存款……”
  蒋佳说:“家里的存款我都要了。”
  余童辉消化了一下这句话,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她,还没等他说话,蒋佳说:“反正也并没有多少,就当做你剥夺我做母亲权利的补偿。”
  余童辉说:“当初说好不要小孩时,你也是同意的。”
  蒋佳说:“那是在你永远是我丈夫的前提下我才同意的,但是现在没有你,我也没有孩子,将来我老了,谁照顾我?”
  余童辉把协议书扔在茶几上,开始沉默。蒋佳也不催他,默默陪他坐着。两个人都不说话,各自盘算心事。
  钱?蒋佳真的不在乎,再穷的日子她也陪他走过来了,还有什么时候能比他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更苦?那个时候她每天下班,无论多晚,都要冲到菜市场扫荡,拣别人挑剩下、都不要的菜,还要厚着脸皮跟卖菜的讨一根葱。连卖菜的大婶都笑话她一个城里姑娘这么会省。但她觉得值得,这样在菜钱里斤斤计较,到了周末就可以买点肉给余童辉增加营养。
  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过?她最终的目的也不是钱,只是让他疼。虽然已经不能让他心疼了,起码还能让他肉疼。
  余童辉最后答应了她所有的条件,只不过公司价值多少钱还需要估算,蒋佳也同意给他时间。她知道他是要做手脚的,最后自己拿到的肯定没有公司的一半那么多。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再多钱也换不回婚姻,换不回曾经爱她的男人。
  把条件都商谈好,余童辉再次从家里搬出去,这次走得彻底,衣物、日用品,和所有属于他的一切,找了辆车,统统运走了。
  蒋佳站在窗边,看着载了余童辉的车子越来越远,直到消失,蒋佳还是没有回过神。她的腿还没有好彻底,站不了太久,累了就坐在窗台上,继续往外看,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天色渐晚,外面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蒋佳回过神,转身想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回头的那一刻,看到空了一半的房子,忽然从心底觉得冷。以前成双成对的杯子也少了一个,余童辉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留给她,就这么走了,从她的生命中走出去了。
  蒋佳跌坐在窗台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
  两个人再次约好时间来到民政局,蒋佳费力地拄着拐,跟着余童辉办手续,可能是形象太特别,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同情的,也有探究的。
  蒋佳尽可能地挺直背,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手续办好,揣着那个新的小本子,蒋佳跟在余童辉后面向外走。其实只是一种习惯,或者下意识地跟随,反正她走在他后面。她腿不方便,渐渐落下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余童辉早已迈下台阶,走到临时停车场了。
  蒋佳抬头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女人兴奋地扑到余童辉怀里,他们说着什么,然后那女人抢了属于余童辉的那个本子打开来看,又很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最后他们手牵手走了,临走的时候,那女人还回过头,远远地瞪了蒋佳一眼,有不屑,也有炫耀的意思。而余童辉或许没有注意,又或许注意到却没在意,反正他现在眼里也只有这个女人,前妻已经是过去式。
  他们走了,奔向幸福而光明的未来,丢下蒋佳一个人,留在原地,没人理会。
  蒋佳再也支撑不住,刻意挺直的背也被这份恶意压弯,她退回到民政局大厅里,靠在墙上喘了好一会儿,她不能现在出去,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余童辉载着那个女人从她眼前潇洒而过,她更不想再承受一遍那女人的目光。
  有对来登记结婚的小情侣,那女孩一看就很善良,忽闪着无辜的眼睛,担忧地看着蒋佳,问她:“你还好吧?”
  蒋佳回过神,勉强笑了下,说:“没事,我歇一下,这就走。”
  那女孩担心她,搀扶她下了台阶,还对她说慢慢走,别急。
  分别的时候蒋佳对她和她身后不远的男孩子说:“谢谢,祝你们幸福。”
  女孩笑了,还帮蒋佳拦了辆出租车。
  蒋佳想,至少自己并不会因为婚姻失败而质疑爱情,失败只能是因为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值得。
  道理她都懂,但心里依然难过,竟然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守候了那么久,最可恶的是,事到如今也依然忘不了他。有恨,但也有爱,爱恨交织的感情,最终衍生成正在折磨她的煎熬。

蒋佳没有回她和余童辉的那个房子,而是回了自己的父母家,撇开遭遇不说,她目前的身体情况还不算太好,需要人照顾。

  她父母知道他们闹离婚的事,开始只以为是两口子闹了什么矛盾,毕竟他们在一起挺久了,后来真闹到民政局了才急,倒是蒋佳被车撞了一下之后,她父母也跟她当时的心情一样,觉得可以挽回。

  直到办手续之前,蒋佳都没有跟父母透露细节,这次回家却带回来一本离婚证,蒋佳的妈妈都傻掉了,念叨着:“你疯了吗?说离婚就离婚?这离婚是离着玩儿的吗?”

  蒋佳今天走的路比较多,腿部压力挺大的,径自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才开始安慰她妈妈。

  是的,她要安慰她妈妈。当初是她自己选择了结婚,那么如今也要由自己承担离婚这个结果,而且她妈妈年纪太了,当初欢欢喜喜送出门的女儿,如今却灰头土脸地回来。

  蒋佳她妈刨根问底地盘问了许久,老太太始终无法接受两个人就这么离婚了的事实。蒋佳实在顶不住,把真实原因说了。

  蒋佳她妈顿时气不过,难过得要哭,说:“他就是欺负我们蒋家人丁单薄,这个陈世美,欺负我女儿,不得好死。”

  蒋佳的爸爸也气,但他没有像老伴那样直接发泄出来,而是闷头坐在一边抽烟。

  蒋佳的妈哭够了,才想起女儿还伤着,又心疼起来,赶紧把她以前的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张罗着做饭。

  饭菜挺丰盛的,蒋佳她妈还特意给女儿熬了骨头汤。虽然之前余童辉也算尽心在照顾,不过终究比不上亲妈,何况在蒋佳她妈看来,那男人现在已经一无是处,提起他就是一肚子气。

  开始,蒋佳还在劝解,提了提这些年余童辉也算对他们不错,挺孝顺的,蒋佳她妈根本听不进去,次数多了,蒋佳也懒得说,想着心里的愤懑还是发泄出来得好,所以也就随她妈骂去了。

  这顿饭吃得一点也不开心,胸口堵得慌,光听蒋佳她妈骂余童辉就饱了。

  草草吃过饭,蒋佳回卧室休息。门是关了,但挡不住她妈继续跟她爸在抱怨的声音,连许多年前的好些细节老太太都记得,这会儿也成了罪状。

  蒋佳听着,也跟着想起过去的事儿,越听也越觉得委屈。余童辉曾对她说,她是为他而生的,她改变自己,迎合他,终于变成最契合他的女人,结果又怎样呢?他说不要就不要了。别以为挤兑他,让他不痛快自己就会愉快,到最后最不愉快的还是自己。他还有新欢,而她却一无所有。

  蒋佳不想让父母过分担心,一个人蒙着被子哭泣。

  离婚后的日子,不是说振作就能振作起来的,蒋佳先是把腿养好,有她妈妈的照顾,康复得很快。

  但随即,关于她离婚的传言在这个不大的小区里传播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尤其她还拖着一条伤腿回来,甚至有人说她被家暴了。

  蒋佳她妈也是个好面子的,面对多年的邻居们或关心或八卦的询问,也变得不太愿意出门。

  等能走路了之后,蒋佳回了趟以前的房子,把它彻底收拾了一遍,里里外外连角落都不放过,然后把衣服全都整理了出来,却不是拿回娘家,她找到一个爱心人士组织的无偿捐赠活动的地址,把衣服打包送了过去,一件没留。

  这也是一种对过去的告别,那些衣物,有些是余童辉买给她的,有些是她按照余童辉的喜好买的,总之,每一件都有那个男人的痕迹,所以她都不要了。

  拿着一张手写的感谢信,蒋佳回了家,本来路上心情有所回复,但一开门,立刻被家里的愁云惨淡影响。

  因为传言的关系,蒋佳她妈最近也很少出门,同时也不让蒋佳她爸出门,以前她爸喜欢跟附近的老头儿们在小花园里下个象棋什么的,蒋佳她妈担心家里的事儿被他们打听了去,也不让他去了。

  就这样,变成了一家三口整天大眼瞪小眼。

  每天一早起来,蒋佳她妈先是趁吃早点的时候大骂余童辉一顿,到中午吃饭时再骂一次,下午固定的午睡时间,傍晚的时候,蒋佳偶尔陪她妈去买买菜,如果碰到熟人,聊上几句,她妈就更不高兴,仿佛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是在嘲笑蒋佳离婚似的。

  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但习惯了之后蒋佳也没觉得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蒋佳从外面回来,偶然瞅了一眼摆在门口的穿衣镜,她顿时停住了。讶异地退后一步,看着镜子里那个人,她愣了。

  蒋佳把自己的衣服都捐了,又懒得买新的,随手拿了她妈的衣服来穿,头发也许久没修剪过,随便用发夹夹在脑后,刘海太长了,也只是往耳后别,她的发质比较软,过长的刘海会时不时散下来,她懒得弄,任头发尴尬地垂着。

  此时蒋佳看着镜中自己的样子,一种陌生感扑面而来。这个形象,看上去简直老了十岁,不合体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那难看的脸色,不仅显老,而且整个人病怏怏没什么精神。

  回到房里坐了好久,蒋佳在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再颓废、再难过,谁看得到?又有谁在乎呢?这样的自己,即使某天与那个人在街头相遇,估计他和他的新妻不仅不会同情她,反而会嘲笑她没了男人就不能好好过下去。不,这样下去,即使偶遇,对方是否能认出她都是个问题。

  把事情想明白,蒋佳再没耽搁,抓起钱包就出了门。先是到商场扫荡了一番,买了几件应季新款的衣服,又拎着大包小包去了附近的美发店做头发。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了才回来。

  到了家,她妈看到她就是一楞,问:“你这是怎么了?”

  蒋佳说:“没什么,去买了几件衣服,弄了弄头发。”

  果然形象改变了,多少也会影响到心情,蒋佳的声音都添了几分精神。

  难受吗?还是挺难受的。但不能因为这份难受就使自己裹足不前,那样只会毁了自己。想通这一点的蒋佳其实也是强打精神,但她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

  放下新买的衣服,蒋佳又拉着她妈下楼买菜。这次没再绕路到远一点的那个市场,而是像以前一样,走过人最多的那条小路。

  蒋佳主动跟遇到的邻居打招呼,她们会拉着她说上几句话,也有心直口快直接问到离婚的事,蒋佳都微笑着,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开始她妈脸色挺不好看,渐渐说得多了,也觉得没什么了。就连蒋佳也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痛是一定会痛,但不把伤口戳破,把脓血挤出来,它只会一直痛下去。

  蒋佳她妈看到女儿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也是挺欣慰的,虽然饭桌上还是习惯性地在骂余童辉,但蒋佳尽量不参与,还笑着给她妈夹菜,渐渐的她妈也就不提那个男人了。

  饭后,蒋佳又催着她爸去找以前的棋友下棋,她爸犹豫了一下,也就去了。至此,蒋佳离婚之后造成的动荡也慢慢平息,一切又回到以前的样子,至少表面上是的。

  蒋佳的腿已经完全恢复,她知道也该回店里去看看了。

  蒋佳在金子大街附近开了家蛋糕店,这里地点不错,毗邻商业街,前面不远是CBD商圈里最大的两栋写字楼。

  店面位置还是以前余童辉帮她选的,店子也是他帮着开起来的。

  余童辉的公司经营起来之后变得异常忙碌,蒋佳的工作又经常加班,她不忍心他劳累一天回家还没饭吃,毅然决然地辞职回家,只为给他最舒适的生活。

  他年轻时有贫血的毛病,蒋佳担心他忙起来不能按时吃饭,就给他做蛋糕,让他带着,不能吃饭时干脆用它垫垫肚子,补充一点热量和糖分,起码不会头晕。

  后来,蒋佳的蛋糕越做越好,越做花样越多,余童辉的事业做起来之后,干脆送了她这间蛋糕店。这里位置实在太好,即使不费心打理也不会赔钱,附近的写字楼里几乎每天都有定外卖的公司,周末的时候更是有很多逛街逛累了的女孩子到这里休息聊天。

  这间店余童辉并没有要走,但是它到处都有他的痕迹。蒋佳站在店门口想着,是不是该把它关了?

  可又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倾注过自己的一番心血,而且,自己也得生活下去,这店子的收入起码可以维持她的生活。何况,她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叹了口气,蒋佳推门进去。

  这个时间段并不是营业高峰,店里面人不多,显得有点冷清。人手少,她立的规矩也少,所以员工都很随性,比如现在,她唯一的店长兼店员正跟一个客人对着电脑看着什么。见她进来,店长倒是马上跟她打了招呼,还问她腿好了没有?

  蒋佳回答已经好了,向后面的办公区走的时候还对那位客人微笑了下。

  那男人也抬起头向她点头致意。他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年纪,五官说不上多精致,但大概是年纪不小,有一定阅历的关系,显得整个人很稳重。穿一件休闲T恤,头发仔细梳理过,很自然地垂着,这样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不错。至少蒋佳对他印象不错。

  蒋佳认识他。或者该说,蒋佳见过他。

  没事儿来蛋糕店闲坐的男人可不多,所以蒋佳对他印象很深。他倒是不常点蛋糕,一般只喝咖啡。蒋佳猜他大概是住在离这里两百米开外的那片公寓楼里,所以才会到她这个店里打发时间。

  那片公寓是商住两用楼,不少白领为了上班方便会租住在那里。

  蒋佳没有刻意打听过这个客人,倒是偶尔听店长和蛋糕师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个人,似乎是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找到正经工作。

接近操作间的时候,一股浓郁的奶油香味扑面而来,蒋佳微微皱眉。

  其实她并没有多喜欢这个味道,尤其是开了这间店,这么近距离地闻了几年之后。只不过余童辉喜欢吃蛋糕,她才变着法地学着做。如今连那个支撑她的理由都没了,这个店子对她来说,成了单纯的工作,和所有枯燥乏味的工作一样,都不如在前面接待客人的店长或者操作间里的蛋糕师有热情。

  毕竟老板亲临,店长没再陪客人聊天,而是到后面跟蒋佳汇报了一下最近店里的情况。

  店里的生意还像往常一样,蒋佳拿着流水账,手戳在太阳穴上,鼻翼间都是从外面溢进来的奶油香,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让她想起给余童辉做蛋糕的那些日子,反复地尝试,直到做出最合他口味的味道。以前的幸福,现在只会引发阵阵不快。蒋佳一想到以后要常常闻到这种味道就有些挠头。

  “老板,”店长还在很专注地讨论工作,“快到光棍节了,我们也搞个活动吧。”

  蒋佳听到了这句,疑惑地问:“什么节?”

  店长很年轻,对时尚的东西把握得很紧,有时蒋佳都觉得自己走运,招到这孩子来做店长,他不仅喜欢蛋糕,还经常花样百出地想出各种招揽顾客的点子。

  哦,他也是余童辉招来的,那时余童辉对她真好。想到这里的蒋佳心里又是一阵痛。

  店长对老板的心理变化完全不知,自顾自地说:“光棍节啊,十一月十一号,因为是四个‘1’,就像四个光棍一样,你看,”他说着,还从桌子上的笔筒里抽出四支笔举着给蒋佳看,“都是单的,所以成了单身男女的节日。”

  蒋佳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下年轻人的思维,茫然了一下才理解店长的意思,不由感慨了一下:“年轻真好,这么多花招。”

  店长把笔挨个插进笔筒,说:“老板也很年轻啊。”

  蒋佳笑着摇了摇头。

  店长又说:“其实年龄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态。”他拍了拍胸口,说,“就说韩哥,人得有三十好几了吧,一听我说光棍节要做活动,还说想参加呢。”

  蒋佳点点头,问:“韩哥是谁?”

  店长朝门外一指,说:“就是外面那位客人。”

  蒋佳“哦”了一声。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位经常来的客人姓韩。

  店长说:“对了,说起韩哥,他最近正忙着找房搬家呢,他刚才还问我,我们店子晚上需不需要看店的,工钱好说,给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蒋佳还真考虑了一下,说:“我们不需要。”

  店长噗嗤一笑,说:“他也是开玩笑的,不过我看他是真着急,他家好像在外地,刚从国外回来,也没个亲朋好友可以投靠,一个人,也没个工作。”

  蒋佳说:“那是挺不容易的,他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店长说:“他说要求不高,能自己开火做饭就行。你知道他现在住的那个商住两用的房子,房租又贵,对明火做饭限制也挺多的。”

  蒋佳点头表示理解,那种房子听上去挺方便,打出来的广告说设备齐全,随时拎包入住,跟旅馆似的,不过说到底,还是不适合居家过日子。

  店长看上去跟这位客人关系不错,很同情他的样子,说:“韩哥也够惨的,打工供女朋友出国读书,又一直追到法国,结果女朋友在国外站住了脚,就把他踢了,哎,他只好一个人回国,连份工作都找不到。”

  蒋佳也跟着唏嘘,又是一个为情失去一切的故事,问:“这都是他跟你说的?”

  店长又叹了口气,摇头说:“韩哥挺坚强的,他到现在都不怪他那个女朋友,我都是从跟他聊天的字里行间推断出来的。”

  刚才有那么一瞬,蒋佳也在想,到处跟别人抱怨自己感情经历的男人,是不是自身也有些问题?不过听店长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这个店长口中的韩哥人还不错。

  店长还在自顾自地说:“我住的那个房子太小了,住不开两个大男人,不然真想帮帮韩哥。”

  蒋佳说:“应该的,他也是我们的老顾客了。这样吧,你帮我问问他,三室两厅的房子他会不会嫌大?”

  店长一听蒋佳想帮忙,也挺高兴,工作也不谈,连忙出门找那位韩姓客人去询问。

  蒋佳想到的自然是余童辉留给她的房子,她现在住在父母家,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既然能帮到人她当然也不介意帮这个忙。既然是帮忙,房租也不会多收他的,她想着,等那人以后找到工作了,或许也会想再换个地方,她其实无所谓,本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原则,能帮就帮了。

  有店长在中间牵线搭桥,经过那位韩哥的同意,蒋佳就直接出去跟他谈租房的事。

  那人见蒋佳从办公区出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手,边说:“你好,蒋老板是吧?我叫韩呈礼。”

  蒋佳跟他握了握手,说:“韩先生别客气,叫我蒋佳就行了。”

  两个人不熟,蒋佳也就没客套,直接进入正题,既然韩呈礼不嫌大,她就很痛快地说愿意把她那套房子租给他,于是提议说:“那就先去看看房子吧,看你什么时间方便。”

  韩呈礼没意见,说:“我随时有空。”

  蒋佳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儿,于是说:“那就现在吧。”

  两个都是痛快人,说走就走。

  出了店门,韩呈礼甩着串钥匙,说:“我去取车,那边。”

  蒋佳没多想,跟着他后面走,不多会儿,韩呈礼就站住了。

  蒋佳觉得奇怪,他们这个地方地段太好,寸土寸金的,相对的,停车可费劲了,以前余童辉不喜欢到她的店里来,就是因为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了车,还得走好久才能过来。而此时,韩呈礼就站在她店子的侧墙外,更重要的是,这里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根本一辆汽车都没有。

  只见韩呈礼抖了抖手里的钥匙,弯下腰,把靠在墙上的那辆自行车打开了。

  蒋佳:“……”

  显然韩呈礼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妥,犹豫着站直了身体,问蒋佳:“现在是不是骑车带人依然违法?”

  蒋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我想是的。”

  韩呈礼自己搞了个大乌龙,也挺不好意思,笑着说:“不好意思,最近出门都是骑车。”

  蒋佳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又跟着韩呈礼走到街口拦出租车。

  这个小区盖得比较早,他们也住了几年了,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又是成熟社区,周围配套设施齐备,学校、医院都不远,当然这些韩呈礼并不看重,他更喜欢建在附近的那个菜市场,他满意地点点头,说:“这下就能自己做饭了。”

  蒋佳也附和说:“是啊,自己做饭比较省钱。”她从店长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人似乎经济状况不太好,所以连租金都给了他挺便宜的,见到他一直找菜市场就顺理成章地替他从经济实惠的方面考虑。

  韩呈礼看了她一眼,说:“也不完全是,主要是在国外吃不惯西餐就自己弄,时间久了口味也就固定了。当然,”他也没否定蒋佳的话,“确实省钱。”

  蒋佳微微一笑,别人的生活跟她没什么关系,于是不置可否,带着他上了楼。

  房子前一阵子刚刚被蒋佳彻底打扫过一回,很多东西不是被余童辉带走,就是被蒋佳扔了,此时显得空荡荡的。

  蒋佳抑制住走进这房子时心头的那股酸涩,向韩呈礼介绍道:“一间主卧,一间客房,比较小,还有一间书房,你都可以使用,厨房里的厨具都还在,我经常清洁的,如果你介意可以自己换新的,洗手间兼浴室在那边。”

  韩呈礼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也看过了厨房,看得出经常使用的痕迹,也看得出精心爱护的痕迹,毕竟蒋佳每次做完饭都会收拾干净。

  终于,面对询问他“还满意吗?”的蒋佳,韩呈礼犹豫了片刻,问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比较直接,说错话你不要介意。这个房子以前是谁住的?这里是不是出过什么问题?”

  蒋佳不明所以,说:“这里以前是我和我前夫在住,去年才重新装修过,没出过什么问题啊。”说着,她还朝周围看了看。

  韩呈礼问:“你前夫还健在?”

  蒋佳疑惑地看着他,说:“截止到我们离婚,他都挺好的。”

  韩呈礼点了点头,才说:“主要是你给我的租金实在太便宜了,便宜得都有些超乎想象,我本来以为是房子不好,可是这里地点又好,房子收拾得又干净,所以……”

  蒋佳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要求的租金太低,以至于他对这套房子产生了不必要的怀疑,蒋佳也是无奈,说:“我不靠租房赚钱的,反正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现在不太方便,我也不为难你,将来你有钱了,还愿意租这里,想给我加房租我也没意见。”

  韩呈礼皱了皱眉,说:“蒋佳,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韩呈礼的表情说不上恼怒,反正挺微妙的,他看着蒋佳,说:“其实最近你店里的小店长,他说他叫小青的,他看我的眼神也挺怪的,我这个人有点粗心大意,但不是麻木不仁,我一直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说我的?”

  此时感到尴尬的却是蒋佳,扒人隐私这种事不是她故意的,她也真没有看着别人过得不好,赶紧嘲笑一下的想法,谁一辈子没遇到个沟沟坎坎,就像她自己,目前不也在困境里?所以她才愿意以低廉的价格把这房子租给韩呈礼,希望他度过难关。

  但是现在听韩呈礼这么问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知道男人都好面子,只好以极委婉的措辞转述了一下从店长那里听来的消息,比如他三十好几了,刚被女朋友甩了,又比如只身回国又身无分文,缴不起房租只好另外找房之类的。

  韩呈礼越听脸上的表情越精彩,但他还是很有涵养地没有打断蒋佳说话,等着她把话说完,才郁闷地开口,首先解释道:“我最近都是骑自行车出门,可能晒黑了点,但我真的没到三十,刚过完二十九岁生日。”

  蒋佳也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这个,楞了下才点头。

  然后韩呈礼皱着眉捏了捏耳朵,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说道:“我是失恋,不过是因为感情淡了才分开的,谈不上谁甩谁,她的事业在国外,而我在那边始终不适应,就回来了。”

  蒋佳继续点头。

  韩呈礼又说:“我目前确实没工作,出国之后我没做过我本来专业的工作,中间空白了好几年,再找肯定不好找,到了这个年纪,我也不想再打零工。另外,我也不是身无分文,毕竟在国外混了几年,虽然不多,也算是有些积蓄的,急着找房真的只是因为现在那个房子住不惯。”

  他解释完,自己都觉得尴尬了,赶紧硬生生转了话题,说:“这房子挺好的,我挺喜欢的,我决定租了。”

  蒋佳没有追问什么,不管他说的是真的,是店长误会了,还是店长说的才是真的,他在为了面子死撑,无论事实如何,那都是他的隐私,一开始就是自己逾越了,她决定只租房,不再过问他的私事。

  韩呈礼一看蒋佳没有追问的意思,他也没上赶着继续解释,既然房子也看中了,两个人开始就租房的细节问题讨论了一下。韩呈礼还特意问了问蒋佳房租的问题,不过蒋佳说价格就那样吧,韩呈礼也没强求,毕竟人家房主都没意见,他拿钱租房的当然是更愿意用最少的钱租最好的房。

  两个人又打车回了蒋佳的蛋糕店签合同,也没找中介,直接让店长从网上找了份租房合同的模板,打印出来,把押金、租金之类的内容,该填的填好,双方签字,又复印了他们两个的身份证件,简单装订了一下,双方各执一份,这租房手续就算完成了。

  这么快租到了房,韩呈礼挺高兴,也没急着回家,反而开始跟小青店长说起双十一的活动,他看上去对这活动真的挺感兴趣的,一直在出谋划策,蒋佳身为老板,连客人都在帮她出主意,她也不能这个时候退席,只是她刚刚才搞明白“光棍节”的含义,还没有像样的建议能提。

  只听韩呈礼说:“干脆做成速配大会得了,买蛋糕送男朋友怎么样?”

  小青店长有点为难,说:“可是我们店本来男客人就少,去哪儿找那么多男朋友候选人?”

  韩呈礼说:“你不就是现成的?”

  小青说:“我有女朋友。”

  韩呈礼说:“节日当天,只接待单身人士,有恋人的禁止入内呢?”

  小青说:“那我和蛋糕师不是都不能进来了?谁招呼客人?谁做蛋糕啊?”

  蒋佳插了一句:“如果我们把客人拒之门外,他们会不会去投诉我们?”

  韩呈礼说:“应该……不会吧?”他这话说得也没什么信心,如果客人觉得活动好玩儿倒没有什么,但也有较真的人或者本来就不愿意参与这种流行节日的人,会觉得自己随便找个日子来吃蛋糕,你凭什么不许我进门?

  小青也说:“我们做活动是为了赚钱的,不许客人进门会减少营业额。”

  韩呈礼也没固执,点头表示同意,再另想别的花样。

  他们讨论得挺投入,转眼就到了店子里营业的高峰期,小青打了个招呼便去忙活了,留下蒋佳和韩呈礼继续讨论。

  韩呈礼显然对牵线搭桥这种事挺感兴趣的,一个劲儿想说服蒋佳搞这类活动,而蒋佳自己都刚刚离婚,虽然不至于对爱情婚姻什么的绝望不屑,但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致,总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聊了一会儿,蒋佳突然问韩呈礼:“你怎么这么热衷给客人介绍男女朋友?”

  韩呈礼也很坦率,说:“有什么不好?再说,有好姑娘我也可以认识一下,万一有合适的呢。”

  蒋佳觉得好奇,说:“你不是刚刚才分手?这么快就想恋爱?”

  韩呈礼想了想,摇头说:“我不是想恋爱,而是想结婚。我跟我以前的女朋友也是在这一点上始终没办法达成一致才选择分手。她是个有理想的人,我也支持她,但到了一定的年纪,我想结婚,但她不想,完全不想安定下来,我们两个都不肯让步,时间越久,越难以磨合,最终导致分开。至于再谈恋爱,为什么不可以?”

  韩呈礼看着蒋佳微微笑着,说:“别让自己活在过去里,被束缚住的灵魂无法得到自由。”

  蒋佳抬起头,觉得他话中有所指。她的确是被束缚住的那个,即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也不是说能马上遗忘所有的曾经,那些都是她每一天每一天积累起来的日子,构成了她所经历过的人生,她做不到自欺欺人地否定自己的过往。

  走出去?她在努力,却未必能做到那么洒脱,马上重新开始一段恋情,让一个新的人走入生命,说起来似乎简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至少蒋佳不行,她学不会在没忘记一个人的时候接受另一个人,她一次只能爱一个,不够坦诚的感情她不会给。

  至于韩呈礼,他在鼓励蒋佳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鼓励自己。但他比蒋佳坚强一点,又或者说幸运一点。他的爱情早就在国外背井离乡的生活中消耗得所剩无几,支撑他的是道德上的那份责任,然而连那份责任他的女朋友都不愿他继续担负起,他能做的也只剩下笑笑放手,倒不是说洒脱,只不过,不放手又能如何?死咬着对方,耗费的终究是自己。

  分手的结局已经让他太多年的感情付之东流,但起码他还健康地活着,也还不算太老,虽然受到些打击,但心中也还有期待,这么想想,也不算太亏。

  倒是眼前这个蒋佳,韩呈礼觉得这个女人整体精神状态明显不好,刚才他和小青讨论事情的时候也常常走神,他觉得自己托了她的福租到新房子,也该投桃报李,帮她一把,但毕竟才认识一天,有些话不方便直说,仅仅点到为止,能不能懂,懂了之后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蒋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点破,继续低头讨论促销活动的事。

  韩呈礼再闲也不可能在蛋糕店里呆到关门,起码他得去吃饭。临走的时候他还跟店长说,等搬完家,就请他去新家做客,店长也是欣然接受。等同样邀请蒋佳的时候,蒋佳却没有马上应承,而是说到时看安排。她想得挺周到,她只是房东,跟韩呈礼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就算他热情相邀,自己也得有分寸,别回头人家请了一帮密友,她一个半生不熟的房东去了算怎么回事。

  送走了韩呈礼,蒋佳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因为决定双十一做活动,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有的忙了。活动企划刚有了个雏形,首先得把流程确定下来,她店里人手少,到时少不得她这个老板亲自上阵。

  很久没有投入地工作了,加之蒋佳的精力和体力都还没恢复过来,很快就感到疲惫,看看没什么客人了,时间挺晚,就让店长关门下班,她也想回家休息。至于工作的事,离正日子还有些时间,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家,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家里有客人说话的声音。开门一看,原来是旁边门洞的邻居李阿姨来串门。

  蒋佳结婚比较早,好在婚后也时常会娘家走动,所以邻里也没把她忘了。

  李阿姨看见她眼睛就是一亮,她下意识地觉得李阿姨其实是在等她。

  果然,李阿姨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马上关切地询问她的腿伤,蒋佳则答已经康复了。

  阿姨们聊天都是很有技巧的,尤其在有目的的情况下,不会一上来就直白地表露,先是扯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顺带聊起邻居谁谁谁家的姑娘前几天出阁,男方来接的时候开了多少车,都是什么颜色的,阿姨都记得很清楚。

  这个时候话锋一转,李阿姨问蒋佳:“佳佳啊,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听到李阿姨问起工作的事,蒋佳也是实话实说:“我开了一家蛋糕店。”

  李阿姨又问:“在哪儿啊?”

  蒋佳说:“在金子大街附近。”

  李阿姨一听挺惊讶的,说:“那可是黄金地带啊,很赚钱吧?”

  蒋佳说:“还行。”

  李阿姨想了想,又有点担忧地说:“那边租金很贵吧?赚的钱有剩吗?”

  蒋佳不太习惯讨论收入的问题,以前连余童辉都不问她,所以还是那句含糊的:“还行。”

  李阿姨倒是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又追问道:“那每个月能挣多少钱?”

  蒋佳知道李阿姨没有恶意,她们那个年代,工资数都是透明的,现在退了休,退休金也都差不多,也就不觉得询问别人收入有什么不妥,所以蒋佳虽然有点别扭,还是说:“我这人比较懒,也不太会经营,一个月也就几千吧,遇到有节假日可能会更多些。”

  老实说,蒋佳的店收入并不算多,就像她说的,她以前对自己的店其实并不怎么上心,她的生活重心还是家庭,只不过她对员工很慷慨,店长和蛋糕师的工资在业内都算高的,也正因如此,员工打理店子比她更用心,倒没使她太吃亏。只是老板不上心,员工再用心也有限,所以她的收入也就那样,不会多到让人眼红,也不会无法支撑下去。

  不过这些李阿姨并不懂,可能还会觉得自己当老板,一个月也挣个十万八万的,都不如给人打工。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毕竟赚得再少也是自己的买卖,何况那种黄金地带,总是旱涝保收的。

  终于,李阿姨讲明来意,说:“我一个老姐妹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年纪,还没结婚,我想介绍你们认识。”

邻居李阿姨到蒋佳家做客,终于说到了此行的目的,她说:“我一个老姐妹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年纪,还没结婚,我就想介绍你们认识。”

  蒋佳听了就是一楞,扭头看了看她妈,她妈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眼神中还带着那么点期待,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蒋佳不想直接拂了李阿姨的好意,只好说:“我目前还不想谈恋爱。”

  李阿姨说:“先不谈恋爱,我老姐妹那个孩子也是个害羞的人,不然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还没个女朋友,你们先认识认识,多个朋友也是好的,说不定一来二去就觉得合得来了。”

  蒋佳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她妈,结果她妈却说:“你李阿姨说得对,多认识些人没什么不好,年轻人聚在一块儿有共同语言,挺好的。”

  蒋佳彻底无助了。

  最后,蒋佳还是以“最近店里做活动实在抽不出时间”为由,暂时谢绝了李阿姨的好意,李阿姨临走的时候还强调了下过几天会再来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阿姨,还没等蒋佳询问她妈,她妈已经有些不快地对蒋佳说:“你这孩子,多难得个机会,你怎么还拒绝啊?”

  蒋佳无奈地看着她妈,说:“妈妈,我现在真的不想谈恋爱。”

  蒋佳她妈说:“那你要怎么办?以后就一个人过了?”

  蒋佳笑了起来,说:“没有什么不好啊,一辈子陪着你和爸爸。”

  蒋佳她妈佯怒道:“别嬉皮笑脸的,我跟你爸还能永远陪着你啊?”说着,握起蒋佳的手缓缓地说,“你总得找个伴儿,知冷知热地陪你过下半辈子。这次咱不找有钱的了,咱就找个能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的人。”

  蒋佳苦笑着说:“妈妈,婚姻稳定不稳定跟有没有钱没什么关系的。”

  蒋佳她妈说:“怎么没关系,余童辉要是没有钱,他拿什么找小三?”

  她妈妈始终认为,女儿婚姻的破裂是对方变得有钱了闹的,蒋佳没有办法跟她妈解释这件事,也并不完全同意她妈妈的观点。毕竟余童辉长得也挺潇洒帅气,从大学那会儿就没少人倒追,再说他发达起来也有几年了,以前也没出过这种事。所以蒋佳还是觉得跟钱不钱的不能说完全没关系,但也不是绝对的。一个人变了心,真的是什么也挡不住。

  蒋佳她妈不管蒋佳想什么,只是一心为女儿着想,想尽快帮她张罗个好男人,当然要是条件能强过余童辉就更好了,将来要是有机会再碰到,就能往死里嘲笑他。

  这可苦了蒋佳,她妈每天在家里招呼熟的不熟的阿姨,每个阿姨都把她的个人情况详细问上一遍,她还得耐着性子回答。

  本来店里的工作也不算轻松,主要是人手少,客人多起来的时候,她也跟着店长一起忙活,闲暇时,她在店长的指导下,到微信上给他们店申请了一个公众号。

  在微信上推广他们蛋糕店这个主意,店长很早之前就提出来了,不过蒋佳对这种新兴的玩意儿不是很擅长,所以一直没弄,此时为了店子的生意,她也在很认真地学习。

  活动的最终商讨结果已经确定,主要还是促销为主。活动从一申请成功就开始展开宣传,先把他们店的二维码打印出来贴到柜台边上,让每位来买东西的客人都能看到、扫到,再把活动内容详细说明一下。

  他们并没有搞得太过复杂。实物活动方面,活动当天,只要是单独前来的客人,都可以获赠一份当日现烤曲奇,每份数量不多,都是单数,装在漂亮的小盒子里。

  这个其实也只是一个噱头,招揽顾客为目的,就算是两个人一起来的,领曲奇的时候一个人去领也是一样,店长就算看到另一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发赠品。

  非实物的活动就有点意思了,从活动内容一公布,所有添加了他们店公众号的客人,只要是单身的,都可以提前登记。登记也分两种,店里直接登可以,如果不好意思,回去之后偷偷通过公众号登也可以。

  只要登记为自己是单身的男女,光棍节当天,都可以享受“一日恋人”的服务。这项服务包括“早七点早安慰问”、“午餐时间提醒”、“晚饭时间提醒”、“睡前道晚安”,都是微信直接推送,总之,就是不让单身的人在这个孤单的日子里,感到寂寞。

  除了整点推送之外,所有登记过的人还可以期待随机问候彩蛋,比如女孩子会突然收到一条“我在想你,你有没有想我?”,男孩子会收到类似“我刚刚看了新闻,有xxx的比赛,记得看哦。”这样的消息。幸好微信提供分组功能,只要别把性别搞错,到时统一发送出去就行。

  即使知道这只是个活动、是个游戏,还是有不少客人参与进来,看来不想在光棍节里独自一人的人还真不少。有些人也会给他们回消息,店长和蒋佳不忙的时候会聊上那么两句,都是很官方的语言,比如“多喝水”、“天气冷了,多穿衣服,别感冒”之类的。

  总之,一天下来,虽忙但是十分充实,感觉跟客人的距离也近了些,再不是硬邦邦的金钱和货物的交易关系,虽然不可能真的谈恋爱,至少说些贴心的话,感觉像朋友一样。

  倒是之前一直很热心的韩呈礼这几天没怎么来,活动当天甚至没有出现,据说是找到工作了,新工作似乎挺忙,连搬家的事都一直耽搁着。

  到底工作的事比较重要,蒋佳和店长都替他高兴,还商量着想请他吃个饭庆祝一下。

  结果,从那之后韩呈礼反而没露过面,要不是他按照合同里的金额,把押金和房租打到了蒋佳的账户,蒋佳都要以为这个人不见了。

  不过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对这些事并不很执着,什么时候来了都是客,好好招呼就是。

  倒是蒋佳这边陷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困境,她店里的活动做完了,那边李阿姨还盯着她呢,算算日子差不多,过来跟她约时间,让她跟自己介绍的小伙子见面。

  蒋佳也是无奈,总觉得现在的阿姨们比她的记性还好,她有的时候还会出现太多事务需要处理,忘记一两样的时候,殊不知,对阿姨们来说这几乎是她们的全部,当然记得清楚。

  问题是,不仅是李阿姨,连她妈都跟着敲边鼓,蒋佳迫于无奈,同意去见面。她是这么想的,既然是长辈的好意,还是接受的好,见见面而已,也不吃亏,大不了回来之后说不合适,这样,既给了长辈面子,也不用为难自己。

  据说对方在一家星级酒店工作。那家酒店蒋佳是知道的,四星级,开业也挺多年了,虽然说不上行业翘楚,但起码知名度是有的,所以蒋佳想,酒店工作嘛,形象方面应该还是能过关的吧?

  地点是李阿姨通知的,是家茶馆。结果见面一看,那个人比同龄的男性都胖了不少,跟余童辉更是没得比。

  要说余童辉那个人,早年身体不太好,一直挺清瘦的,婚后都是蒋佳特别关注他的饮食健康,这几年壮实了些,没再总生病,但始终胖不起来,蒋佳看他习惯了,所以再看稍微有点肉的男人都觉得胖,何况对面这位是真胖。

  虽然身材不怎么傲人,但人还是挺热情,看见蒋佳主动站起来打招呼,然后看着蒋佳的脸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姓吕,双口吕,吕威威,没错,名字是叠字,不是为了卖萌,主要是小的时候家里比较宠爱,长大之后改名字也比较麻烦,所以就一直这样了。”

  蒋佳觉得这个人还挺有趣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吕威威接着说:“我今年三十四岁,在君辉煌大酒店餐饮部做副主管。”

  “哦。”蒋佳点头,心里想,原来是从事餐饮工作的,这个身材倒是匹配。她说,“我刚刚离了婚,这事儿李阿姨跟你讲过吗?”

  吕威威的脸色稍微僵了一下,但马上说:“讲过讲过,我和我家对这些都不是很看重。”

  蒋佳心说,这倒是挺难得。

  吕威威又问:“听说你没有孩子是吧?”

  蒋佳摇头说:“没有,我前夫不喜欢小孩儿。”

  吕威威无不担心地补了一句:“不是因为有什么疾病是吧?”

  蒋佳有点尴尬,但还是说:“没有,我们两个都很健康。”

  吕威威倒是跟松了口气似的笑了一下。

  蒋佳不太适应地动了动,她大二的时候就跟余童辉谈恋爱,然后结婚,一切都很顺理成章,没什么波折,在那之前和之后,都没有过恋爱经历,更别说相亲了,今天也是赶鸭子上架的头一遭,跟一个陌生男人讨论一些很隐私的话题,别扭得不行。

  不过似乎吕威威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说起这些话题都像聊家常一样轻松自如:“听说你开了家店?卖蛋糕?赚钱吗?一个月能赚多少?如果贷款买房的话能走公积金吗?你要是再婚,家里能陪嫁辆车吗?我家房子比较小,结婚的话肯定得自己买房,首付你家能担负一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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