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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阳光热烈而单纯，直直地射进厨房，瓶瓶罐罐都镀了一层金色，韦佳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忙着早餐。
蛋花汤，素馅包子，别看简单，她都能想出老公清风看见时，眼里波光粼粼的样子。韦佳开始还搞不懂老公为什么喜欢萝卜粉条馅的包子，后来才知道他喜欢的是文芳包的萝卜粉条馅的包子。
看看时间还早，她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昨天刚出锅时就吃了一个，明人不说暗话，没吃出多好吃，可是，每次清风都赞不绝口。
唉，人和人的感觉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是啊，人和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就说她和文芳吧，一样的年龄，处境却天壤之别。一起初中，一起高中，甚至一起大学，就是专业不一样。文芳从小父母离婚再婚，都不要她，她是姥姥带大的。姥姥年龄大，文芳很小就懂事，什么都会做，还经常穿韦佳给的衣服，一般孩子都会嫌弃，可是文芳总是感恩的收下，她说这样姥姥就不用花钱买了，事实是送给文芳，妈妈就会给韦佳买新的。
直到现在文芳还经常感激地对老公说：“当年都是韦佳给我衣服穿，要不你媳妇一件衣服就得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韦佳有点汗颜，因为自己没那么好。
一样大学毕业，韦佳和文芳参加了公务员考试，韦佳考上了，文芳落榜，文芳说自己的命不好。
难道真的有命不好这一说吗？
“谁说自己命不好了？打脸啪啪的。”文芳结婚时，二个人笑成一团。文芳应聘到一企业做了会计，公司有一男生也是大学毕业，长的斯文俊俏，对文芳非常非常好，文芳就嫁了。
“嫁得好比什么都强。”韦佳弯起嘴角，由衷地说。
男生叫富国，老家在乡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富，没房没车。好在可以贷款，他们愉快地买了一套二居室，二个人工资加起来也一万多，还贷不成问题。
文芳结婚一年的时候，韦佳同事清风猛烈追求韦佳。清风比她早两年考进来的，长的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习惯微抬下颚，轻锁眉头，眼神疏离，脸上不悲不喜。
他是孤儿，当时韦佳妈妈觉得无父无母的孩子不好相处，但是老爸说清风有上进心，有能力，没有家人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用学习怎么跟公公婆婆相处。
婚后，二个家庭还是不一样的。韦佳家境优越，婚房是现成的，父母又全力帮衬，日子惬意。
而文芳妈妈，当年不管文芳再婚，得了乳腺癌后，继父竟把她送到文芳这里。光是凑母亲的手术费，就难倒文芳了，手术加化疗，十几万呢。
文芳急得满嘴是泡，韦佳心疼，又不好当着文芳面埋怨，抓着清风喋喋不休，看她讲完了，清风拿出五万块钱，让韦佳送过去救急。
清风是个很仔细的男人，能拿出五万，韦佳始料不及。
多年后，文芳还在想，那时候清风就很敏感文芳的一切了吧，可惜自己一直没注意，清风总说文芳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让人敬佩，她信以为真。
那天清风匝地，他开车载她到文芳家门口，韦佳自己上去的，后来，文芳和富国都下来致谢，富国热情地打招呼，清风竟是一个疏离的笑，不冷不热，韦佳心想，不是你让送来的吗？现在摆脸给谁看呢？
后来，文芳上前，低声说：“谢谢你，我会尽快还上，”
清风蹙着的眉展开，看了文芳一眼，费了很大劲，吐出二个字：“不急。”
不知道为什么，韦佳心里就冒出个词：一眼千年。
回去的路上，韦佳问清风：“咋那态度对富国？”
“家里有事拿不出钱来，也配！”清风咬着牙床骨，脸色阴翳，他很少表露情绪，这还是第一次。
韦佳很想问：你拿出钱了，你配呗？想想好像又不妥，就缄了声。
然后，文芳隔三差五的就蒸包子送过来，韦佳一直喜欢这素馅包子。后来清风也说好吃，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韦佳开始兴致缺缺。
可惜文芳还一直以为她爱吃。
2
卫生间传来“哗哗”流水声，某人起床了。
一会儿，他围着浴巾走出来，也许是胖，也许是浴巾小，肚腩高高地突兀出来，刚洗过，还是早晨，怎么还是觉得油腻呢？韦佳看向那张脸，意料之中，眼眸看见包子瞬间绽放，再次刺痛韦佳。
昨天又是半夜回来的，一周七天，五天有局，三十五岁，中度脂肪肝，血糖空腹八点多，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你的最爱。”韦佳把包子往男人面前一摔，同时递过一碗汤。
不好好说话是从哪天开始的？
清风高大的身影正好站在光线里，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冷色调。男人拿起一个包子送到嘴里，而后一口气喝下一碗汤，接着又拿起第二个······
“有那么好吃吗？”韦佳嘴角一丝讥讽，眼里一丝疼痛，心里却有股火，不知道往哪烧。
“如果觉得不好吃以后就不要再拿了。”男人头都没有抬，继续吃。
“我想把格格接回来自己带。”格格是他们女儿的名字，韦佳赌气似的开门见山。男人停顿了一秒，边吃边说道：“你自己能照顾过来吗？接送上学，课外辅导，你不上班了？”
“你是看热闹的吗？还是中看不中用？”
谁家不是夫妻一起照顾孩子。
男人终于放下筷子，抬起头，淡淡地说道：“这几年很关键，我没有精力分心照顾孩子，再等等。”
像气球撒了气，一下就瘪了，小学一年级四点半放学，那时候还没下班，一天二天行，天天请假好像不行。
清风为什么就不想让孩子回家呢？
韦佳觉得他就是借口，现在他工作在省局，工作关系却在市局，工作不是太累。
说来可笑，刚借调到省局时觉得是个机会，升职快些，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原地踏步。提职时省里觉得他是市局的，市局又觉得他在省局，所以就成了夹心饼干。
其实真的不至于，现在职级并行，公务员经济待遇的分配已经由职位决定转向由职级决定，国家不会让你白干。
韦佳和清风说过这个道理，但是清风说：“你不懂。”
她怎么会懂呢？在他眼里，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带不好孩子收拾不好家的人，会懂什么呢？
也许在他心里她就是废人一个吧？韦佳脸色“腾”的就红了，觉得气血上涌，声音都是颤抖的，说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今后我们自己带孩子，你没空，我来。”
不等清风再说什么，转身去卧室换衣服准备上班。
“你能不能不任性？孩子放学谁接？”男人也跟了过来。
“我中午过去给她找个‘小饭桌’，专门接父母不能按时接的小朋友。”韦佳看也不看门口站着的男人，换好衣服，给自己画个淡妆，拎起包，向门口走去。
“你又抽什么风······”语气明显失去耐性。
韦佳头都不回，“哐”的一声，门关上了，摔碎了一地的风言风语。
3
门关上的瞬间，韦佳的泪也下来了，怎么大早上的就吵架了呢？
韦佳发现每次吃文芳的包子她都心情不好，既然心情不好不要就是，为什么不和文芳说呢？
家到单位就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出来的早，韦佳放慢了脚步，数着步道砖，偶尔看下街旁橱窗里的自己。三十四岁，说二十七八都有人信，她最自豪的就是皮肤，怎么说来着？吹弹可破，对，娇嫩，不是粉底可以替代的，几分姿容加上几分丽质，韦佳嘴角高高弯起，连着眼睛也柔软泛光，人生赢家，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
如果没有文芳，她想她是算的。
她的生活顺遂衬托文芳命途多舛，可是，文芳是幸福的。她仔细观察过，文芳和富国的感情非常好，虽然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这个姓富不富的帅哥很能干，下班兼职外卖，上班兼职顺风车，文芳也是，兼职好几家会计，特别是对儿子富子豪的培养，单是英语，一个八岁的孩子，都能考级了。
清风总说看见文芳就想起自己，有惺惺相惜的感觉。韦佳听着很不舒服，她想任何一个女人听见自己老公和另外一个女人相惜，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昨天是文芳打的电话，让她过去一趟，想想好像快半年没见了，她们曾亲如姐妹，因为清风的惺惺相惜，韦佳觉得和文芳疏远了不少，能不见就不见。
韦佳到文芳家时，文芳已经蒸好包子，装好盒，韦佳本想说不带了，这时富国回来了，穿着外卖衣服，进屋和韦佳先打个招呼，径直奔厨房走过去。
文芳也听见了门响，抬腿走出来，要帮男人把衣服脱掉，高高大大的富国，一步上前，抱了下老婆，道：“你先装上，我直接给妈送去。”
韦佳眼睛被电了一下，谈恋爱的时候，富国见面就愿意抱下文芳，没想到结婚九年了，这个习惯还在。
“你先吃，然后再给妈送。”文芳看着老公，语气甜甜的。
“姥姥和妈年龄大了，爱饿，先给他们，听话。我快，半个小时就回来陪你们吃。”富国声音宠溺，最后一句是看着韦佳说的。
富国一米八的个头，有棱有角，当初以为文芳看上的是他的样貌，现在才知道那是爱，他们的爱情像陈年的酒随着岁月绵长幽香。
不像某人，婚前那么深情，婚后拉个手都要看看前后是否有人，怎么会再抱一下呢。
韦佳心里有点燥热，不自觉羡慕道：“撒狗粮能不能背点人。”
两口子相视一笑，互相拌个鬼脸，文芳开始往饭盒里装包子，不忘了塞到富国嘴里一个，真是没脸，刚说完又秀，韦佳把脸转向窗外。她也在老公怀里颤颤发抖心里万分欢愉过，不禁红了脸，可是转念一想，好像这几年，他就没再抱过她了。
爱情消失是哪天开始的呢？
一直到富国拿了饭出门，韦佳才感叹道：“你妈当初不管你，丢给姥姥，现在有病了还得指望你，你不生气吗？”
文芳脸上海阔天空的，因为热气熏的缘故，泛着圣洁的光，轻轻开口说：“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我先把女儿做好。再不管我，我也长大了，有她我还有个来路，没她，我就剩归途了。”
韦佳的心被扯了一下，条件优越的自己总和文芳在一起，还一度担心她心里不平衡，可是，文芳除了感恩，心里没有半点怨意。
这样的文芳，她怨恨不起来。
韦佳要离开的时候，文芳把一张卡塞到她手里：“佳佳，里面是五万块钱，本来可以转账的，我还是想当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帮我。”
文芳不傻，怎会感觉不到韦佳的疏远，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4
人生顺遂，韦佳再次真切体会到。
刚到单位，局长就叫她到办公室，说这次办公室主任候选人的绩效考核她第一，局党委也认为她工作踏实，性格平和，责任心强，做事稳健。
突然就提职，韦佳从没想过，论资历，年龄不老，论能力，不会开拓进取，有的真就是踏实认真。
是不是应了那句无欲则刚？
而这是清风朝思暮想的位置，近一年他一直四处活动，想进省局办公室，如果回市局他也是愿意的，这是不是有点神转折。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问局长：“为什么是我？”局长说：“考核和综合评价······”局长欲言又止，但还是清清嗓子，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即使你不当，也不会是清风，他工作方法有问题，相关领导会约他谈。”夫妻在一个单位就这点不好，不想关心都不成。
她在想要不要告诉清风，然后有人敲门，有几个同事进来：“恭喜韦主任。”
这样的消息总是光速传播，韦佳赶紧站起来，道：“只是候选，还没最后定呢。”
“不用担心，你分最高，还怕不批吗？”韦佳平时与世无争，人缘就好，这次提升，大家自然从心里往外的祝贺。
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一直持续到中午，有约饭的，韦佳婉拒。她早上说过中午去女儿学校附近找“小饭桌”，可是当了办公室主任，平时事情多，还能按点接孩子吗？
韦佳又想到清风，他在省局工作不忙，可以接孩子的，为什么早上说再等等呢？
打车到学校附近，很快就找好了一个课后辅导班，又实地看了下，觉得老师和蔼，环境整洁，学生不多，据说还一对一，虽然钱贵点，但是女儿在这里放心。
而后，就在学校附近吃了口饭，等着下午老爸送格格上学。
老爸听说她提职，很高兴，坚持要再替他们带一段时间孩子，等她工作顺手后再接回去。
正午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韦佳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她不想让老爸看见她的泪。咽下一口感激，才哑着嗓子道：“爸，这么多年格格都是你们带着，辛苦了。可是我想自己带了，如果您舍不得可以搬过来我们一起住。”
老爸开心地笑了，女儿永远这么要强，永远。
5
生活在韦佳的心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按部就班，但是和清风的关系却没有一点改善。
清风回来的越来越晚，她知道不仅仅是应酬，他是不想回家。
有天，酩酊大醉，开门就直接摔在榻榻米上，韦佳赶过去扶，他沉沉的身子压过来，韦佳又撞到墙上，冰冷的墙壁透过脊背渗到心里，看着清风猩红的眼，问道：“天天这样喝不要命了？”
男人甩开她扶着的手，趔趄着往客厅里晃，“啪”的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嘴里不清楚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和文芳这样的人，怎么努力都不顺？好事怎么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还好意思说，你考核分都快不及格了，还想问你呢······”，
清风脑子一片混乱，韦佳就是阳春白雪，不识时务的一个人，却要当办公室主任，什么任人唯贤，唯才是用，全是扯淡。
“本来借着这次升职我就回市局了，最后局长说你最合适，麻烦你告诉你哪合适？你是会迎来送往还是人情世故？”醉了酒还能说出这么完整的话，清风大概已经想了千百遍吧。
“我不知道局长为什么选了我，这应该是整个常委开会决定的，再说办公室主任不要人情世故也不要四面玲珑，协调好各职能科室，细心踏实就好。”清风的话韦佳实在不能苟同，这么多年，他很多做法她都不认同，就像用请人吃饭维系人际关系，多low啊，哪个人升职是靠请客送礼？不是没和他说过，每次他都说：“你懂啥，在保温箱里长大，社会啥样你知道吗？”
清风总是认为她是一个不谙时事的小姑娘，总觉得她一直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其实她就是单纯而已，或者说简单而已，高考610分，公务员也是笔试复试重重过关斩将，还有在征管科多年，口碑最好，表扬信年年收到，虽然现在不时兴这个，但是不卡不要不勒不索，这样不对吗？
父母确实都是国家体制内的人，但是从小他们就教育她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很少插手她的事，更不染指她的工作。
可惜清风满嘴都是文芳的不易，却看不见她的努力。
看着有些颓废的老公，窝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韦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怎么那么看不起我呢？看不起为什么还娶我呢？”
夜风袭来，清楚听见树叶的哗哗声，韦佳坐在沙发一隅，抱着自己，看着男人那没了棱角的脸，心里空落落的。
午夜时分，她起身去了卫生间，把毛巾打湿，轻轻地擦着清风的脸和手，也许终其一生他都看不起她的，不用理由，因为开始就是错的。
韦佳清楚记得婚礼前夕，新郎新娘伴娘伴郎聚到一起彩排，文芳已婚不适合当伴娘，但是清风坚持，韦佳也没多想。过后清风执意要送文芳，文芳说要和韦佳一起逛街，那次清风眸里明显的失望，过后解释说一直欣赏文芳的励志人生。
那时，文芳已经结婚一年。
后来，他关心文芳的大事小情，美其名曰小女子可怜，婚后二年，韦佳才明白感动可怜只是借口罢了，小女子是他戒不掉的喜欢。
韦佳难过了好久，可是没有实质性的问题，就因为感觉到他喜欢文芳，就改变四个人的命运吗？是不是有点矫情。就当他喜欢邓丽君，梅艳芳吧，何况她也喜欢文芳，否则怎么做这么多年的闺蜜。
6
韦佳的工作一如既往的顺利，清风更加消沉，虽然是个大男人，却有一颗玻璃心，
韦佳觉得她有责任和他谈一谈，不管他多瞧不起自己，告诉他开始他就是错的。靠吃吃喝喝维系不了人事关系，哪个领导现在去饭店不心惊肉跳的，害怕一不留神被拍到，传到网上，闹不好别说官职，公职都保不住。
还有到基层检查工作，有个企业养老保险明显作假，就因为核查员晓峰的父亲是一副局长，装作没发现，最后复查出来，副局长都生气了，问清风：“两袖清风是你父母的希望吧，你辜负了。”
清风没有父母，身世一直让他自卑，看问题总是从消极的角度，这样的上进本就累，副局长的指责让他难以接受，清风开始破罐子破摔。
快中午时，文芳打电话，带着哭腔：“韦佳，晚上帮我接子豪，富国让车撞了，正在手术室。”
“好，孩子交给我，撞得严重吗？”
“腿粉碎性骨折，手术二个小时了，还没出来。”文芳声音少有的颤抖，韦佳几乎能想到她悲伤和绝望的样子。
屋漏偏逢连阴雨，韦佳开始担心文芳，挨到午休时间，她想去医院看一眼，刚还完五万块钱，手里肯定也没钱了。
医院离单位不远，驱车十分钟的路程。停车场她看见了清风的车，心里咯噔一下，真要扯下那块遮羞布吗？
不然呢？
继续自欺欺人？
韦佳一身冷汗，加快脚步，直接奔手术室。
手术室门外是休息区，刚出电梯，就听见文芳极力压抑的咆哮，韦佳停下脚步：
“清风大哥，这一辈子我最感谢的人就是佳佳，她对我比我父母对我都好，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才会接你的电话。这一辈子我最爱的人是富国，他瘸了残了，都是我最爱的人，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收起你的心思，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我也不是那颗稻草，我看不上你，也看不起你，OK？”
韦佳诧异，她不知道刚才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文芳说出这样的话，她有点脚步不稳，多亏平时没疑神疑鬼，文芳像自己关心她似的关心着自己。
清风沉默不语。
“韦佳是最优秀的女人，不说她相貌家境，就说她自己，大学英语六级她一次就过，年年拿全额奖学金，我这么缺钱的人，拼了命似的学，可是我都考不过她，这叫聪明也叫能力。”
“婚前我问过她爱你什么，在我看来，你配不上她呢。他说你上进，长的也好。可是你的上进好像没用对地方，长的好现在也谈不上了，一胖毁所有，女人是，男人也是。”
清风依旧沉默，那个天大地大不如自尊心大的男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手而立。
原来褪去外壳的他是可以这样的卑微，韦佳心被挖个洞，呼呼漏风。
“我想佳佳是介意你和我单独来往的，这二年都不太搭理我了，所以别再联系我，别在我身上找存在感了。记住如果你敢伤害韦佳，第一个不饶你的就是我，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文芳像一个护小鸡的鸡妈妈，那么多年，那么多岁月，那么多时光，小小的，点滴的，数不清的喜悦和泪水，潮水般涌来。
原来那些回忆一直在心底，长在了生命里。
韦佳看不见二人的脸，但是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她又习惯性地抱住自己，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那些所有的坚强与假装的不在意，都被文芳的一番话所打破。
她转身默默离开。
谢谢你，文芳，没有上映闺蜜和老公苟且的戏码。
7
初春的风，如刀削一般，冷冽而肆意。
韦佳和清风开始了分居，不管清风如何解释，如何忏悔，她都像吞了个苍蝇，却又吐不出来。
韦佳很迷惘，不知道是该离婚，还是该原谅。
也许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清风打了请调报告，重新回到市局，回到韦佳身边。
但是韦佳参加了遴选，这是公务员里的二次选拔，也是清风望尘莫及的，他开始接送孩子，开始做韦佳的后勤。
没有了应酬的清风，突然就多了很多时间，除了陪格格，他会在阳台上吸烟，烟纸燃烧的声音，会让韦佳度日如年。
一会儿，韦佳听见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书房，他久已未进。
看了眼专注看书的韦佳，轻声道：“明天遴选结果公布，你应该如愿以偿了。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上天的宠儿，其实更多的是你不懈的努力，就像这书房，结婚快八年了，我在里面的时间屈指可数，而每天你都会看书到很晚。”
他脸上少有的寂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努力向上的那个，就像文芳，逆境生长，可是我却忽略了身边的你，才是最努力的那个，因为我的不当，影响了你们姐妹的感情，富国出事的那天，恰巧我给文芳打电话，她还以为是你让我打给她的。我承认，我很喜欢她，在她面前我不用自卑，心里踏实，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你，我只有敬仰，永远不能比肩。”
“你很好，遴选也会榜上有名，我们能不能分开了，我是说离婚。”
家境优渥的她嫁给一穷小子，婚姻持续八年后败给了三观不合
“你想什么呢？离婚去追文芳吗？去拆散她的家庭吗？”韦佳眼神犀利，难压满腔怒火：“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没有道德，以工作之名应酬酗酒，逃避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现在又以欣赏，介入别人的家庭，你怎么可以这么虚伪和讨厌。”
所有的怒火都涌到胸口，原来不离婚是怕他去拆散文芳的家庭，这理由把韦佳自己都惊呆了。
“他们的爱情婚姻又岂是我这一阵清风就能吹散的。”男人嘴角似笑非笑：“总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比如文芳，比如升职······”他语气停顿了几秒：“还比如你，和你的每一天我都在想我们是二个世界的人，我得生官发财才能配得上你，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够不到，这样的日子，我累了。”
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韦佳早就累了，嫁给他，从没想过配得上还是配不上，有爱就够了，可是他却走不出自己的自卑，在文芳身上找平衡和存在感，她无法接受。
“好，我同意离婚。”韦佳决定放下，这一生太过顺遂和风平浪静，才会让生活和她开个这样的玩笑，她接受。
爱的方式有对有错，对的人也不一定是“对”的，他背后看不见的沉淀，根深蒂固，也许人力无法改变。
说也奇怪，同意离婚，陈年积怨好像烟消云散，相反，到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看清风转身，韦佳道：“总说我人生顺遂，就把这四个字送你吧。”
清风眼圈红了，低下头：“谢谢！”
旁观者清，不想看见他独自在那个小小的陷阱里作茧自缚，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可是，说出这样话的韦佳是他没想到的，他感激地看了眼韦佳，不知道说什么好。
已经立春，北方的夜晚还是寒气拂面，清风匝地，可是，不会影响春天的脚步，不会影响春暖花开。（原标题：《清风匝地，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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