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根法师坐化十周年!宗性法师长文忆恩师

宏愿续慧命 根祇在三学

——纪念宏根法师坐化十周年

学生 宗性

宏根法师坐化十周年!宗性法师长文忆恩师

宏愿续慧命 根祇在三学

法尚长跏趺 师范垂坐脱

宏根法师坐脱辞世十周年了,我常常想起他,也非常怀念他。1992年秋天,刚刚成立的四川省佛学院在宝光寺开学,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四川省佛学院学习的。四川省佛学院成立之前,遍能老法师在宝光寺创办了宝光僧伽学校,宏根法师一直在宝光僧伽学校授课。四川省佛学院成立以后,法师也自然成为了授课老师。我在四川省佛学院学习期间,先后在预科班、高级班听过法师授课。他除了在课堂上授课外,平常生活中说话不多,喜欢静坐,不苟言笑,同学们都很敬重他。

01

生平履略

法师讳宏根(1928—2011),俗姓向,名传玺,民国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生,四川广汉南丰乡人。两岁时,母亲病故,八岁时,父亲去世。兄长向传义被国民党军队拉壮丁,后来在抗日战争中牺牲,兄嫂汪福秀(连山乡人),成都裕华纱厂临时工,日机轰炸成都时被炸死,遂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六亲无靠,饥寒交迫,浑身长满了疮。得堂姐向素珍送至南丰乡双福寺,住寺长老圆法老和尚大发慈悲,收留在庙,老和尚精通医术,为其治疗脓疮。

一九三八年春,圆法老和尚指派在其徒孙宽慧师名下为徒,取法名宏根,并送至南丰乡小学念书。一九四一年九月,考入什邡罗汉寺佛化中学(后改名华西佛学院),时太虚大师弟子又信法师任校长。一九四四年九月,在该校毕业后考入西安巴利三藏佛学院(设在大兴善寺), 又名世界佛学苑巴利三藏院,该院系太虚大师倡议设立,为其世界佛学苑大构想中的巴利语系佛教院校。一九四八年毕业后,升入该院研究班,精通梵文、巴利文、英语。因出家时年龄尚小,后又长期在佛学院求学,一直没有受比丘戒。

新中国成立后,法师回到双福寺,照顾年迈的圆法老和尚。一九五零年至一九五一年秋,在本村任义务教师,曾出席过广汉县义务教师代表会,得到时任县长史金砳的勉励。一九五一年冬,土改运动时,担任本乡农会及乡政府文书工作。一九五三年春,拟调茂县教书工作,因圆法老和尚年迈无人照料,为感念其养育之恩,未去茂县文教科报到,留寺参加农业生产。一九五八年,响应政府号召,到什邡矿区垦荒、炼铁,一九五九年又回到双福寺。一九六零年至一九六三年任生产队会计。一九六四年至一九六六年任粮食保管员。一九六七年至一九八一年,在本乡务农。

一九八二年春,法师与时任峨眉山佛教协会会长普超法师通讯,蒙普超法师信函召唤,到峨眉山报国寺看守殿堂。一九八三年六月,调太子坪看守殿堂。一九八四年五月,调回报国寺看守普贤殿。一九八五年秋,四川省佛教协会首次传戒法会在新都宝光寺举行,经审核同意,依宽霖老和尚座下正式受戒,终于成为一名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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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四川省佛学院成立及开学典礼合影

一九八六年起,先后在乐山市佛协僧伽培训班、普陀山佛学院、宝光僧伽学校、峨眉山佛学院、四川省佛学院等佛教院校任教二十余年。

二零零九年初,至上海华城精舍掩关潜修。二零一一年十二月四日(农历冬月初十),预知时至,在华城精舍坐脱立亡,世寿八十三岁。

02

奉献佛教教育事业的行愿

法师在课堂上授课时,常常向同学们坦言,自己年幼失孤,深受佛门恩惠,年轻时一直在佛学院学习,对佛教界人才培养和佛教教育事业怀有深厚的情感,有愿意为佛教教育事业奉献终身的行愿。

一九八六年四月,应乐山市佛教协会会长、乌尤寺方丈遍能老法师邀请,到乌尤寺担任乐山市佛协僧伽培训班授课法师,期间先后编写了《金刚经》《弥陀经》《八识规矩颂》《五蕴论》《梵汉名词集》等讲稿。一九八八年秋,应普陀山佛教协会妙善老法师邀请,到普陀山佛学院担任授课法师,精心编写了《俱舍颂》讲稿。一九八九年秋,应遍能老法师邀请回川,到新都宝光寺僧伽学校任教,同时兼任乐山市佛协僧伽培训班课程,每月往返乐山、新都两地,各校集中半月授课。一九八九年后,乐山市佛协僧伽培训班移至峨眉山报国寺,后改为峨眉山佛学院。一九九二年,新都宝光寺僧伽学校改为四川省佛学院。法师先后讲授《律学纲要》《四分戒本》《童蒙止观》《六妙门》等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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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佛学院九三级开学典礼

一九九九年,四川省佛学院停办后,一直在峨眉山佛学院任教。二零零七年,院方考虑他年事已高,应安度晚年,不再特别安排课程。至此,结束了二十余年的佛教院校讲台生涯。

法师在教学上,是一位非常负责的优秀教师,平常精心备课,课堂上一丝不苟。他不仅传授佛教教理教义,还注重身体力行。法师在行住坐卧中,非常注重威仪教相,堪称表率。在四川省佛学院成立之初,原来考虑在班主任之上,设立训导主任,负责学生管理工作。遍能老法师对训导一词颇有看法,认为训导二字有居高临下之嫌,提议不设训导主任一职,改为设立导师制度。鉴于法师在学修上的造诣深厚,生活中的行仪精严,遍能老法师提议礼请他担任佛学院导师,引领青年学子精进学修,并号召同学们以他为榜样。所以,同学们常常尊称他为宏根导师。

法师不仅在课堂上认真负责,他还十分关心同学们的宗教学修生活。因四川省佛学院设立在宝光寺,宝光寺是长江上下游四大禅林之一,遍能老法师提议同学们每周一、三、五进禅堂学习禅修,除了礼请宝光寺西堂广永师、后堂慈福师教授禅堂规矩外,还特别安排宏根法师带领同学们学习坐禅。如果说我自己后来对禅修比较有兴趣和着力的话,这都是源于宏根法师的循循善诱。

法师在学院时,早晚功课从来不会缺席,他也常常告诫同学们,要养成良好的宗教情操。记得有一年的冬天,一天早课时,不知什么原因,同学们几乎都缺席未去,法师站在学生宿舍的楼下大声呼喊,让同学们赶快起床,到大殿去做早课。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非常惭愧,但那天早上法师高声的呼喊声,犹如狮子巨吼,至今记忆深刻,常常会鼓励自己不能懈怠放逸,不应该让法师操心。

03

终生禅修为务

法师的寮房内,没有电视机、空调等电器设备,除了备课外,就是禅修静坐。他每天上午、下午不上课时,都会坚持打坐。他晚上总是夜不倒单,坚持禅修就是休息、休息就是禅修的修持习惯。

法师的腿子是非常熟练的,他自己每天坚持禅修静坐,有时候还在课堂的讲台上,为同学们演示双跏趺的功夫。他在跏趺坐时,双腿非常柔和,不用手助力,双腿左右一甩,自然结为双跏趺的姿势,可见禅修功夫是多么的精纯,常常令同学们折服不已,佩服有加。法师常常为我们提起,他在普陀山佛学院执教时,一次同学们组织联欢活动,法师、同学都要现场表演节目助兴,轮到他上台的时候,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他就在现场表演了双跏趺的打坐功夫,博得同学们的惊叹和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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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四川省佛学院开学典礼合影

记得还有一件事,就是他受邀去普陀山佛学院任教时,路过上海,在某寺挂单,等待买船票去普陀山。当时大概是旺季,船票非常紧张,不易购得,他想请寺院有名望的住持帮忙,但寺院没有理会他。他后来只好选择在该寺的锅炉房旁边打坐,一如既往的双跏趺,持续了一天一夜,惊动了寺院的住持,也感动了一位在公安系统工作的热心人士,连夜派小车送他去普陀山。当时他给我们讲述事情的经过时,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腿上功夫,而是开玩笑说,腿子功夫好,会有很大的优势,可以挣一张船票。现在回忆起来,也知道这只是他的玩笑话,但他的双跏趺静坐修为,确是真实不虚的。

04

律己恕人的品格

法师日常生活非常简单,常常随众过堂,午后持午,不搞特殊化。他穿的衣服也非常朴素,总是那两套短衫、中褂、大褂,一袭咖啡色海青、七衣常随身边,穿在里面的短衫常常会有补丁,但都洗得很整洁。寮房内除了书桌、书柜、洗脸架和简易的木床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暖水壶、洗脸盆也都是极其普通的,一张洗脸的毛巾、一张擦脚布,总是反复使用,数十年不曾更换。

法师在生活上对自己的要求,已到近乎苛刻的地步。他常年始终持银钱戒,生活补贴、单金、供养金都是交由专人保管,四川省佛学院、峨眉山佛学院的正能法师、心空法师等,都曾被指定为他保管钱物。他对关注弱势群体,赈灾济贫等公益慈善事业从不吝啬。遇有自然灾害、贫困学生、孤寡老人需要救助时,他会及时告诉替他保管钱物的法师,以无名的方式寄送给救助对象,有时候会署名峨眉山僧、云水僧等代号。开始的时候,很少有人知道他默默扶危济困的功德,后来是由于受助对象经常会有感谢信寄回,但又查不到寄款人真实的身份情况,经常年核实后,才发现是他在践行大乘菩萨道无我利他的精神。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了解他的慈心善举,因为他从不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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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乌尤寺僧人合影

法师在与外界交往时,常常以宽恕之心待人。记得有一年,他从峨眉来成都授课,乘长途汽车到了成都火车北站,下车时,肩上挎了两只连在一起的香袋,被迎面开过来的一辆中巴车撞到在地,驾驶员连忙下车将他扶起来,并询问他是否摔伤,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他却对驾驶员淡然一笑,谦虚的告诉驾驶员:对不起,我不小心把你的车给撞了。然后转身离去,购买车票赶往新都。这件事,在普通人身上,是不容易理解的,也估计没人会仿效,但我深深的知道,这是他内在宽恕品格的真实流露。

05

最后潜修的时光

上海华城精舍的一位老居士,与峨眉山非常有缘,常常去峨眉山朝山礼佛,经其他法师们介绍,也与宏根法师相识。二零零七年前后,他已经不再为佛学院学生授课,偶尔会应邀到一些偏远的寺院去弘法。一次在护法陪同下,法师初次来到华城精舍,随行的护法又陪同他在上海、杭州、普陀山等地参访道场圣迹,由于他之前曾途经上海赴普陀山讲学,这次参礼也可以视作是故地重游。参礼结束后,他嘱咐陪同的护法们先行回川,他自己留在了华城精舍,向华城精舍的老居士提出闭关潜修一段时间。华城精舍的老居士自然是很乐意供养修行人闭关,于是为他做了周详的安排,他也就开始了在华城精舍的第一次闭关。由于华城精舍环境安静,少有人打扰,他非常喜欢,这次闭关了三个月。

法师曾只身一人又来过一次华城精舍,也没有提前联系,只是来探视华城精舍的老居士,并没有长住下来。到了二零零九年初,他再一次来到华城精舍,向老居士提出,借他的宝地闭关,老居士问他闭多久,他说一直闭到走的时候。老居士意识到他这是要闭生死关,于是为他安排好了闭关的一切条件,派专人护关,每天的两餐膳食送到关房外的桌子上,敲三声引磬后退下,他自己闻引磬声后,取食用餐。

法师进入关房后,一如既往的保持简单的生活作风,有简单的需要,会以纸条的形式送给老居士。这些纸条都是生活上用过的一些纸盒和台历,他用剪刀裁剪后,反复使用,节俭至极,后来留下数十张大小厚薄不等的纸条。

法师进关后,依然一如既往地保持夜不倒单的修持,事先为他准备的床上用品,直到他坐脱辞世的时候,一直没有动过,仍然是他进关之前的原样。倒是用于坐禅的禅凳,是他用功最频繁的空间,他辞世后才发现,禅座上的垫子已经有破损,以此也足以见证他在关房用功修持的精进程度。他在关房内,不仅床上用品没有动过,就是为他准备的部分其他物品,也几乎没有动过,甚至也没有主动提出新添置任何物品,可见他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将对物质层面的依赖,减到了非常低的程度,这也反映出他不平凡的修为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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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峨眉山佛学院师生合影

法师每天在关房内除坚持禅修静坐、经行外,就是阅经。先后阅读过《大般若经》《华严经》《楞严经》《法华经》等大部头经典,并留下了数十册读经笔记。从他进入关房那一天起,连关房的窗帘都没有拉开过,足见他在关房内是极其专致潜修的。

法师在关房内,每一个月剃一次头发,剃头发之前会送出一张纸条,老居士带着剃发工具进关房内为他剃头。每次剃发时,并没有语言交流,但默契之下,偶尔也就是会心微笑一下。二零一一年初冬的一天,老居士感觉他已超过了一个月剃一次头发的习惯,于是送了一张纸条进去。后来他送出一张纸条来,上面写有明天一点半最后一次的字样。老居士第二天带着剃头工具进关房内,依例为他剃头完毕,他示意老居士拉开抽屉。老居士拉开抽屉时,发现一张纸条,仔细一看,是他留的遗嘱,对后事的处理已做了安排,委托老居士全权处理身后事宜。老居士看完后,以为是他在开玩笑,并没有过多的理会,并对他说:您有好多事没有完成,还不能走的。他听完后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老居士也就退出了关房。次日后,他不再进食,连续过了十多天,老居士这时候似乎有点明白。冬月初九下午五时许,老居士请求去关房,问他什么时候走,他向老居士比划出二四的手势,老居士理解他表达的是二十四小时,大意就是说在第二天下午五时许。期间,梦参老和尚正在精舍带领僧俗弟子诵《华严经》,老居士也随众参加。

冬月初十下午,诵完经差五分到五点,老居士悄悄来到关房外,见关房门是虚掩着的,因为平常关房门总是关上的,老居士心里小小一惊,他轻轻的用手推开房门,向关房内探头望去,只见法师端然跏趺坐在沙发上,就在老居士的目光触及到他时,他也感觉到了老居士的目光,四目相视的一刹那,他头部略微一偏,洒脱的走了,真正的做到了预知时至,而且还是自在的坐脱立亡,这是何等的自在洒脱,一生真修实证的功夫,真的是现身说法,毫不虚焉。

法师走后,老居士没有动他,同时第一时间向峨嵋山佛教协会报告了法师辞世的消息,峨嵋山佛教协会立即派遣传智法师、心空法师等为代表,赶赴上海华城精舍,协助老居士料理后事,并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二十四小时后,准备为他沐浴更衣,这时候才发现他自己已经沐好浴,换好了衣服,其他没穿的衣服在旁边叠放得整整齐齐,就连挂在洗手间里的洗脸巾、擦脚布也早已洗得干干净净,叠放整齐。看来,他决定要走,是已经准备好了。

法师一生的修为,凝聚在了最后一刹那,预知时至,坐脱立亡八个字,是他一生修持功夫所达到的真实境界。

法师末后一著的示现,既是标杆,也是鞭策,为我们留下了光辉的榜样,更为我们增添了坚定修持的信心。

06

结语

法师走后不久,我去了一趟精舍,也去了他闭关的住处,看着他叠放好的衣物,还有一本本整齐的阅经笔记,笔记本中的文字,一笔一画仍如从前一样有力,有的笔记本封面,还标有英文或巴利文。我在房间停留良久,一直感受到法师的气息,仍然弥漫在空气中。

老师,千古!

法师,常在!

图文来源:大势营造古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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