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锦江边的望江楼。
成都东门码头。这里曾经船来船往,但现在已经看不到这些篷船的影子了。
封面新闻记者 黄勇
锦城东下路萧然,九眼桥南绿接天
如今,在流经成都城区的锦江上,还保留有1990年代修建的12个码头。这些码头虽然都基本上丧失了原有的功能,只是一个象征,但它们是成都旧日水运繁忙的见证。
严格说来,渡口与码头是有区别的,可以说,码头是由渡口发展而来的。
所谓渡口,是指道路要越过河流,以船渡的方式衔接两岸交通的地点。在古代一般指有船摆渡的过河之地。
而码头是指船只停泊的地方,是海边、江河边专供轮船或渡船停泊,让乘客上下、货物装卸的建筑物。
唐贞元元年(785),在如今合江亭的位置,诞生了一个码头。这个码头,是成都中心城区最著名的码头。
杜甫来到成都后,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写的就是这个码头的情景。
合江亭码头到北宋时荒芜,南宋时又恢复使用,一直沿用到清朝。
贞元年间,万里桥一带港运繁忙,客商云集,歌楼酒家,鳞次栉比。
明朝时,九眼桥一带形成客货码头,成为物资仓储转运的集中区。
离九眼桥码头不远处的望江楼,也是一个码头。到清末民国初,望江楼码头是送客乘船远游饯行的首选之地。
成都至嘉定(乐山)的舟楫往来频繁,每年上下的大型货运船筏有三四千艘,再加上各种客船,一年往来近万艘。
望江楼码头是成都中心城区最后一个被撤销的码头。
民俗学家刘孝昌说,望江楼码头地理位置显要,当时川大有一个校区在如今西部空军四五二医院(即成都人说的空军医院)那儿,学生、老师们往返两岸,大都依赖渡船。
除肩负运输川大人的使命,望江楼码头也是当时成都经济发展的纽带,卖菜的人坐船进城,办事的人坐船出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交通枢纽。
1970年代末,龙舟路修起沟通两岸的公路桥,望江楼码头随之被撤销。
尽管现在穿城而过的锦江水量并不大,但曾经的锦江水面宽阔,江水汹涌有涛声。
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对锦江有这样的描写:此川之宽,不类河流,竟似一海。
刘孝昌回忆说,他曾经站在九眼桥上,远远看着地平线上锦江水与天相接,点点白帆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由此可见,曾经的锦江是多么的宽阔。
尽管成都城里的码头已经仅存在老成都人的记忆中,但曾经的码头对成都社会经济所起的巨大的作用,仍让人难以忘怀,老成都人对此津津乐道。
就在几十年前,环绕成都的府河、南河上,分布着柴、米、油、盐、棉、丝和药材等物资专运码头超过12座。
北门大桥是柴码头。每年夏秋,岷山上的伐木顺水漂下,码头工人在汹涌的江水中把木头钩捞上岸,场面十分惊险。所以北门一带长期存在着木材综合加工厂和木材市场,就是这个原因。
南门大桥是主要的米码头,产自双流、温江、新津一带的大米,在这里储藏、分销。
东门有药材码头、丝码头、棉码头,九眼桥一带则是码头搬运、物资仓储转运的集中区。
每个码头,都形成了一个商业区。码头两岸客商云集,歌楼、酒家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直到1960年代,南门大桥岸边的染靛街仍然餐馆林立,商铺栉比,桥边停靠着木船。
1940年代,安顺桥上的尿水船与粪码头。刘孝昌 供图
山光水色同天碧,恣意长帆在码头
如今,随着交通的发展,成都城区早已没有渡船的踪影,但在成都周边郊县如金堂、龙泉驿等,仍有渡口码头存在。
相比成都城来说,渡口码头对周边区县的影响力一点也不逊色,甚至深入到了城市的骨子里。
新津,一看名字就与渡口码头有关。何谓津?《说文解字》解释说:津,水渡也。其本义就是渡口的意思。
东汉建安21年(216),犍为郡太守李严开凿天社山,开辟了沟通成都平原与眉嘉平原的新渡口,代替原来汉安桥的旧渡口,皂里江、文井江、布濮水(即蒲水,今南河)三渡合称为新津。
北周孝闵帝元年(557),设置县治,因新渡口而得名新津县。
新津是串起川西平原多条航运河道——杨柳河、羊马河、西河、南河以及岷江的枢纽,是岷江上游物资集散中心和通达成都市内各码头的重要节点。
《新津乡土志》中记载说:船只栉比,帆樯如林,舟楫往来,欸乃之声不绝。 新津每日停靠船只200多艘,附近州县的大米、食油、盐,成都的百货、五金、丝绸,山区飘来的木材、山货,都在这里往成都周边流转。
双流区彭镇,因杨柳大江(今杨柳河)流经镇内,水运繁荣,彭镇码头成为成都平原有名的水码头,如今被誉为川西码头文化的活化石。
史料记载,在水运兴盛时期,附近乡镇的物资在这里集散,河上舟楫往来不绝,四方商贾蜂拥蚁聚,码头每天停泊的船只有上百艘。
繁华的水运,让彭镇成为一个繁华的水镇。各种店铺顺着码头两边排开,当地的民间组织红帮把守着码头,过往商船必须停靠码头去拜他们的码头。
双流区的古镇黄龙溪,早在1800年前就已是进出成都的必经通道,被誉为路通彭(山)仁(寿),水连嘉(定)蓉(成都),控省垣之咽喉,达江海之要津的水运码头,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
黄龙溪地处锦江与鹿溪河交汇处,河面宽、水势稳,是府河航道上的重要码头,往返成都、重庆、乐山等地的船只大多在这里停泊。
从长江、岷江上行的大船,在黄龙溪镇换装小船,南来北往的商贾、货物,都在这里停泊、中转、换乘和住宿。
应金华、樊丙康主编的《四川历代文化名城》中说,作为重要水运码头的黄龙溪非常繁忙,府河上往来船只,每日达千艘,日运输货物量在万吨以上,上河下河千帆竞发。
停泊的上水船只经常有一两百只,排行两里多长;下水船也有近百只,排行到一里外的鸡市坝,船工近3000人。
1960年代,府河航运中断后,黄龙溪的商业才逐渐萎缩。但它身上被刻下了农耕文明的深深印记,备受影视界青睐,有200多部电影曾在这里取景。
在金堂,自古有句民谣:拉不完的赵家渡,填不满的金堂府。码头文化是金堂历史上一张闪亮的名片。
五凤溪镇建于五代时期,古时依靠沱江航运,成为连接简阳和成都商道的重要枢纽。有诗云:富饶美丽成都府,五风溪头一明珠。
早在汉唐时,五凤溪镇就已商贾云集、繁荣兴盛。清初湖广填四川期间,大批移民溯沱江而上,在五凤溪码头上岸,定居于此。
清朝时,成都所需要的糖、盐等,大多依靠沱江水运。商船从内江、简阳而上,停靠在五凤溪码头,再转陆路运至成都。
当时民间曾流行的民谣唱道:五凤溪,一张帆,要装成都半城盐;五凤溪,一摇桨,要装成都半城糖。
如今,五凤溪沱江边尚残存一些雕花石块与基址,这里清朝有名的王爷庙,供奉着李冰父子。每到出船那天,船帮、商贾都要到王爷庙中烧香,祈求太平。
成都最后的渡口码头主要集中在金堂县和龙泉驿湖。随着渡改桥工程的实施以及交通建设的持续投入,这些码头、渡口将陆续消失,最终也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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