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中西方文化,常常会发现有趣的对照。
譬如,法国哲学家蒙田曾经说:仪式是使人民臣服的良药。人民崇拜君主,有时是透过庄严的仪式。
看到这句话,让人怀疑蒙田是不是读过中国的《易经》。
《易经》第20卦观卦,所讲的正是有关祭祀活动的内容。
1 孩童的眼光太幼稚
观卦的结构是风地观,可以说是《易经》六十四卦中最严肃的一卦,为什么这样说?
这要看它的特色:
上面只剩两个阳爻,底下四个阴爻冲上来,情况有些危急;但是阳爻还在九五的位置,代表君王面对这样的情况,要怎样教导与安抚百姓呢?
卦辞和《彖传》中就特别强调,要举行宗教祭祀的活动,这是让百姓遵从君王最好的办法。
观卦意在提醒我们:身为领导者,要有虔诚肃穆的心态,认真面对职务的要求,尽好自己的责任。
具体到每个爻的人生启发,我们可以通过几个案例来看。
观卦初六爻辞说:像孩童那样观看,小人没有灾难,君子就有困难。(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
人在年纪小的时候总是很天真,看待世界的眼光难免幼稚,这是正常的;但是如果成年后还没有改善、提升,那就麻烦了。
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加冠礼,就是提醒年轻人,你已经成年,要放弃幼稚的念头(弃尔幼志)。
2 门缝里看事太狭隘
比较值得注意的是六二,六二爻辞说:从门缝向外看,适合女子正固。(窥观,利女贞。)
一个有趣的例子,就是孔子的学生子路。
有一次,孔子带着学生们到了卫国。
子路问老师说:如果卫国国君要请您提供指导的话,你认为什么事情应该最先做呢?
孔子说:一定要我提供意见的话,那就要端正名分。
没想到,子路听了之后居然说:老师啊,你太迂腐了吧!
孔子回答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论语·子路篇》)
孔子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时卫国发生了内乱:卫灵公过世以后,他的孙子继位,而他在外流亡的儿子不服气,要设法回国,跟自己的儿子争夺国君的位置,情况是很混乱的。
孔子说先端正名分,意思就是,先明确谁是君,谁是臣,谁是父,谁是子,名分端正之后,国家政治才能上轨道。
最后的推论相当精彩:如果第一步名分出了问题,一路下去,所有都跟着出问题,到最后百姓连该做什么事、手脚该怎么放都不知道,社会怎么可能安定?
子路的想法,就是很标准的观卦六二窥观,格局过于狭隘,只希望把握机会做一点事,而不知道把握大局与根本。
3 进退都不失正道
观卦六三爻辞说:观察我的生民,再决定该进或该退。(观我生,进退。)
这里的关键是察己以从人,意即我要先了解自己,然后看看是否要跟随别人,要进还是要退,进退都要不失其道。
我们先看个正面的例子:
孔子让他的学生漆雕开去做官。
漆雕开了解自己的情况,就向老师报告说:启斯之未能信。(《论语·公冶长篇》)
漆雕开的意思是:学生对于做官还没有什么自信,所以不愿意去。
做官是古代念书人唯一的出路,有这种难得的机会,抢都来不及了,但是漆雕开居然拒绝,并且说自己还没有自信。
代表漆雕开对自己很了解,知道还不到做官的时候,该进该退自有分寸,就好像在观卦六三的位置,没有失去他的正道。
六三所讲的道理,对我们具有很好的启发作用。
现实中,很多人在进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能耐;而退的时候,又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最后变成进退都有问题。
4 修养自己没有灾难
六四爻辞说:观察国家的政教光辉,适宜从政追随君王。(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学《易经》久了,会发现一个规律:一个卦有六四,上面又有九五,这两个爻配合起来,一般来说都是不错的。
在观卦里,六四是一个有能力又能够顺从的大臣,受到国君的邀请,被像来宾一样尊重。
就像历史上周武王去拜访箕子,请教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的例子一样。
箕子就是六四,而周武王是九五,两个人合作才能把天下治好。
九五爻辞说:观察我的生民,君子没有灾难。(观我生,君子无咎。)
九五跟六三一样,爻辞都有观我生,但六三是察己以从人,而九五是察人以修己,意即要观察百姓的情况,然后修养自己。
再到上九,爻辞说:观察他的生民,君子没有灾难。(观其生,君子无咎。)
上九没有官位,但他了解人生的正道,对于百姓始终心存忧虑,因此一生都要做到修己安人。
5 好日子只剩两年
谈到观卦,我们再来参考一个现实案例。
一位朋友在大企业担任领导,第一任做得很好;在第二任要开始的时候,他想知道前景如何,结果占到观卦九五。
我告诉他:前景堪忧。为什么?
他现在处于观卦九五,代表公司治理得好坏,要看员工们是不是满意,但是他最多只能做到君子无咎。
因为他已经领导几年了,现在要做第二任,做得好是应该;做不好,责任都在他身上。
另外,观卦是消息卦,要看趋势。占到观卦九五,代表好日子只剩下两年,两年之后麻烦就大了。为什么?
因为再过两个阶段,就到了六爻皆阴的坤卦。坤卦代表完全顺从,一点主动力都没有。
所以我提醒他,要有心理准备,将来的情况很不乐观,第二任期勉强稳住前两年,后面就不堪设想了。
我们对于这一切都了解的话,就知道为什么观卦是六十四卦中最严肃的一卦;同时也会感觉到人们对于领导者的期望之高,以及领导者必须承担的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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