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辞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益卦。适宜有所前往,适宜渡过大河。
一看到利涉大川,就知道与风或是与天有关,因为一定要很有力量,才能够渡过大河。《序卦传》说:损而不已必益,故受之以益。一直减损下去,接着一定要有所增益,如同先投资,后面才会有收获。
《杂卦传》说:损益,盛衰之始也。损卦损下益上,有如损民利君,为衰退之始。换个角度想,百姓一定要缴税给政府,原是损下益上,但政府有了税收,才能发展建设,也才能照顾到人民的需要。而益卦的特色是损上益下,上面牺牲一点来照顾百姓,这是对的。
彖传
《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yuè)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旋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彖传》说:益卦,减损上方而增益下方,百姓的喜悦没有止境。从上方来到下方之下,它的道德大放光明。适宜有所前往,如此则居中守正而有喜庆。适宜渡过大河,是因为木舟之道从此可以通行。益卦一行动就能顺利,每日进步没有止境。天体旋转,大地生养,增益并没有固定的方式。凡是增益的法则,都是随着时序而运行的。
益卦从天地否卦变来,初九本来在上面,他能够了解老百姓的需要,道德就大放光明。九五与六二居中且相应,所以益卦更进一步适宜渡过大河,因为木舟之道从此可以通行。风雷益,雷代表行动,风代表木,木头要行动当然是在水面上。益卦一行动就能顺利,因为下卦震是行动,上卦巽是顺利,每天进步没有止境。否卦上九来到初位,有如天体旋转。天在旋,地就往上提升一步,天地这种增益没有什么固定的方式,凡是增益的法则,都是随着时序而运行。
象传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象传》说:风与雷的组合,这就是益卦。君子由此领悟,看到善行就要跟着去做,自己有错就要立即改正。
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这八个字是很好的座佑铭,配合上下两个卦来说,迁善当如风之速,学着别人做好事行善,要像风一样;改过当如雷之勇,打雷的时候声音大,又可以震动,是勇敢的表现。一般人易于迁善,好像立刻得到了某些改善;其实把旧恶除掉更重要,并且更困难。君子的修养在于取法别人的优点来增益自己的德行,并且察觉自己的过失,勇于改正。
爻辞
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
初九。适宜用来推动大事,最为吉祥,没有灾难。
《象传》说:最为吉祥而没有灾难,是因为下位者不必全力事奉上位者。
初九是益卦的主爻,它是从上面下来帮助底下的,是损上益下的具体作为。在下卦震中,震为行,所以说能够有所作为。下不厚事指初九不用奉承伺候六四,反而六四要跟从初九,因为阴要从阳。这句话很有民主精神,因为上位者要来帮助底下的人民,让每个人都能过着和乐的生活。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
《象》曰:或益之,自外来也。
六二。有人增益他价值十朋的龟,不能拒绝。长久正固吉祥,君王用以祭献上帝,吉祥。
《象传》说:有人增益他,是从外部来的。
这段爻辞和损卦六五类似,由于损和益是覆卦关系,损卦六五和益卦六二的相关位置是一样的。益卦的六二有九五正应,底下有初九可以依靠。关于十朋之龟,是指互卦坤与放大的离卦,可以参考损卦六五的说法。
在前一爻初九中提到利用为大作,大作就是大事情。第一件大事就是祭献,古代一向把祭献当作国家的大事。六二居中而正,在下卦震中,震为诸侯,可以代王行事,将他人的增益祭献上帝。《象传》说或益之,自外来也,指的是初九从否卦的上九转过来。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象》曰:益用凶事,固有之也。
六三。用增益之物救助灾荒,没有灾难。有诚信而行中道,用珍圭告知王公。
《象传》说:用增益之物救助灾荒,这是本来就有的职责。
这里出现第二件大事,要赈灾,救济灾荒。因为百姓力量微弱,没有办法面对大的困难,在灾难中最需要行政资源的帮助。中行二字在这一卦的六三、六四都出现了,因为三和四在整个卦的中间,代表行中道。圭是珍圭,《周礼·春宫·典瑞》里面说:珍圭以征守,以恤凶荒。得到国君的命令,带着珍圭作为信物,可以用来征守,或是救灾,到处开仓分发粮食。对六三而言,救灾本来就是职责所在,所以《象传》说固有之也。
六三在下卦震里,震代表长子,古代长子要继承爵位,所以也是诸侯。六三要照顾百姓,因为在互卦坤里,坤是众、是百姓。百姓何以有凶事呢?因为坤卦本身是虚,虚空有所需求,百姓需要帮助。整体而言,就是用益来说明百姓的苦难,在上位者宜损己利民。
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象》曰:告公从,以益志也。
六四。行中道,告知王公跟从,适且用来做依靠而迁移国都。
《象传》说:告知王公并跟从,是要增强自己的心意。
六四的大事是迁国。周朝的祖先古公亶(dǎn)父原本住在豳(bīn),狄人来要土地,古公说土地是用来养人的,若是为了争土地而让人牺牲,这是本末倒置,所以决定迁国到岐山脚下。跟他走的人很多,到一个新地方之后,就变成新的国家了。告公从,以益志也,他的心意就是全卦的主旨损上益下,给予百姓最大的安全与福祉。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象》曰:要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九五。有真诚施惠之心,不必占问也最为吉祥。实实在在感念我的恩德。
《象传》说:有真诚施惠之心,就不必再去占问了。感念我的恩德,是充分实现了我的心意。
六四讲益志,六五讲大得志;初九元吉,九五也元吉。一个卦里出现两个元吉的爻,只有益卦。因为为政者能损上益下,是很好的事情。人之所以占卦,通常是因为心中有疑虑,或是面临了抉择。如果是存心要帮助别人,怎么会有问题呢?所以只要有真诚施惠之心,不必占问也最为吉祥。爻辞里出现两次孚,意思不完全一样,上面的有孚是有真诚,第二个有孚是实实在在。
九五感受到百姓确实是感念恩德。在此充分实现了损上益下的心意,九五居中守正,又有六二正应,处于益卦志在造福百姓。加上居于大离卦的上位,离为龟可以占卜,但不用占问也最为吉祥。到九五的位置龟已经完成了,所以说勿问。九五又居互卦坤之上,坤为众,有万民感念而拥戴之象,对天子而言是大得志也。一个阳爻底下有三个阴爻构成互卦坤,阳爻一定得到很大的支持。
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象》曰:莫益之,偏辞也。或击之,自外来也。
上九。没有人来增益他,却有人来打击他。所立定的心思无法长期守往,有凶祸。
《象传》说:没有人来增益他,是因为说的普遍情况。有人来打击他,是因为要从外卦下来了。
到了上九已是求益而过甚,就是要帮助别人,但是可能会过度。上面的阳爻已经下来,再下来的话就不是益卦了。没有人来增益他,是因为到了上位而没有帮助,这在任何一卦都是普遍的情况。有人来打击他,是因为下一步难以避免要如同初九一样,从外卦下到内卦去了。
《系辞·下传》中有一段可为说明,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意思是君子要安顿好自己才行动,心情平静了才说话,建立了交情才求人。君子在这三方面进行修养,便能够万无一失。如果自身危险而行动,百姓不会来参与;心情恐惧而说话,百姓不会有响应;没有交情而求人,百姓不会来帮助。没有人支持他,伤害他的人就会来到了。
这一段可以作为我们生活的参考,自己没有安顿好就行动,可能进退失据,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心情如果澎湃汹涌、情绪激动,就可能说错话,过犹不及,或者得罪人;第三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们在社会上行走,很多时候需要朋友的帮助,没有交情凭什么开口?所以要先与人建立交情,也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去关心别人,当别人有困难的时候,我们要伸出援手,等到将来自己有困难时,才能请求支持。人与人相处本来就是如此,朋友不来,敌人就来了;朋友多,敌人自然不敢来。没有长期照顾百姓,最后怎能获得拥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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