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版《红楼梦》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从导演、演员到化妆、服装等前台幕后的工作者,都将拍摄《红楼梦》当成一种对艺术的追求。杨树云在给演员化妆的时候,就考证了明清等各个朝代女性的化妆造型,并结合《红楼梦》原书的描写为每个人物设计出了独具特色的妆容。
林黛玉眉尖若蹙,外号颦颦
在所有演员的化妆造型上,林黛玉的眉毛是最大的一个难点。林黛玉作为绛珠仙子下凡还泪,眉眼之间笼罩着一股愁云,这是人物形象最大的特点。母亲刚刚去世,林黛玉作为孤女进贾府投靠祖母,从宝玉眼中看来,只见黛玉的形容与众不同: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写黛玉的容貌,首先写的就是黛玉的眉毛,黛玉的眉毛是罥烟眉,罥的意思就是挂、缠绕的意思,如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高者挂罥长林梢,罥烟眉就是眉毛像青烟挂在山间一样挂在额间,是非常轻盈漂浮的感觉。
紧接着,作者再次借宝玉之口写了黛玉的愁眉,宝玉见黛玉眉尖若蹙,便给黛玉取了一个外号:颦颦。康熙字典解释,颦蹙,忧愁不乐之状也。颦的意思就是皱眉,如一颦一笑,东施效颦。
曹雪芹把黛玉比作病西施,颦字描写的就是一种病态美,忧愁美。对女性这种病态美的欣赏,从唐代开始就非常流行。
如大诗人李白诗非常著名的《怨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明代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在诗人笔下,颦都是与爱情相关的,满脸愁容,愁眉不展,双眼垂泪,不知道心里在恨谁?又不知道心里在思念谁呢?这不就是对林黛玉日常的形象描写吗?
唐寅《漫兴十首》:
黄金谁买长门赋,黛笔难描满额颦,惟有所欢知此意,共烧高烛赏余春。
黛笔难描满额颦,黛是一种青黑色的颜料,额头上的愁眉用黛笔都难以描画,唐伯虎的这句诗很好地解释了黛玉名字和别号的来历。林黛玉是愁的化身,曹雪芹为林黛玉取的这个名字就是她性格的外化。
宝玉给黛玉取别号颦颦,正是脱胎于历代诗歌对美人愁容的描写:
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问何出。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宝玉给黛玉取的这个号就成了黛玉的外号,后面大家都叫黛玉为颦儿,黛玉从名字到外号,都离不开一个愁字。
杨树云用倒八字眉,描画林黛玉的罥烟眉
为了体现黛玉的 似蹙非蹙罥烟眉,杨树云用眉镊修陈晓旭的眉型时,慢慢地修饰出了一种前高后低的八字眉。陈晓旭看到以后却惊叫起来:
我不喜欢倒八字眉!这让我怎么见人?
面对陈晓旭的不能接受,杨树云给她解释了自己对罥烟眉的理解,罥字的意思就是挂,烟眉是说眉毛像中国水墨山水画中飘挂在山腰的青烟。经过对《红楼梦》原书中对林黛玉外貌描写的解释,杨树云又问陈晓旭:
晓旭,眉毛还拔吗?
拔,为了艺术。晓旭欣然回答。
杨树云的妙手,让镜子中的陈晓旭变得越来越像林黛玉,化好妆,梳好发型,穿上服装,陈晓旭激动地说,我找到了角色的感觉。
杨树云在为林黛玉画眉毛时,参考了清代画家改琦所画的林黛玉形象,改琦笔下的林黛玉就画着一双经典的倒八字的愁眉。
从一个小小的眉毛上开始,对人物造型进行精细化的艺术性打造,加上陈晓旭最具神韵的表演,最终演活了曹雪芹笔下多愁善感的林黛玉,一看到林黛玉那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就让人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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