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每天跋涉深山十小时
只为守护这种“国宝”
因为一场突然的降温，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的气温跌到了零下三十度。透过树林的缝隙，阳光投下婆娑的影子。两位女巡护队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里走着，她们的脸部护具、乃至眼睫毛都结上了冰晶。
这是纪录短片《女子巡“虎”队》的两位主角，张昕和邱时。她们都出生于1986 年，属虎，是东北虎豹公园女子巡护队的成员。
镜头记录了她们的巡护之旅。一方面，她们要发现并解除猎人设下的猎套、陷阱，后者是东北虎和其他野生动物的直接威胁。
另一方面，她们要给监测点的红外设备更换电池和存储卡，这个过程需要脱掉手套，手会迅速冻麻。但这套监测网络能帮助获得中国东北虎的种群数量、扩散、繁殖及生存状况。
这是一份异常艰辛的工作，每天巡护员们要翻山越岭近十个小时，回到家基本“瘫倒”；这是一份异常单调的工作，巡护工作日复一日，目光所及只有大森林；这更是一份异常危险的工作，巡护员们要保护的野生动物对她们而言恰恰是致命的。
2022 年是中国虎年，而中国真正的野生老虎现状却堪忧。据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WWF）的数据，近百年来，全球野生虎的数量下降了超过 97%。目前，全球野生东北虎仅有500 只，我国仅有 50 只左右。
最近，很多人第一次在抖音上看到她们跋涉在雪地里的视频。一星期以来，这部以张昕和邱时这样的女巡护队员为主角的纪录短片《女子巡“虎”队》的片段，在抖音播放接近1.5亿次，广东媒体评论员曾小强称赞她们“因为热爱，所以勇敢”。也有不少网友在评论区问：为什么她们非要保护东北虎不可？
为什么要保护东北虎？
其实，最开始选择成为一位女子巡护员时，张昕和邱时还没有那么大的使命感。“就是当作一份工作，还带着点好奇。”邱时说。
2019 年 4 月，黑龙江省东宁市林草局成立“东北虎”女子巡护队。这是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成立两年来区域内的第一支女子巡护队。东北虎豹国家公园管理局东宁局专班李勇副主任表示，巡护队的工作性质决定其主要是男性，但女性也能够胜任，并以更为细腻的方式开展工作。
张昕、邱时以及其他四位女子巡护员都是“林三代”。她们报名，很快就选中了。小时候，她们跟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上山，习惯了严寒的天气、体力的考验等，这也让她们更能胜任这份巡护工作。
刘培琦是一个地球自然基金会长春区域驻地工作组主任，他看到女子巡护队工作的历史传承性。
在巡护员爷爷奶奶的“林一代”时期，正值建国后人口骤增，人们不得不砍伐树木进行经济建设。在她们爸爸妈妈的“林二代”时期，随着经济水平提高，人们开始植树造林，有了保护意识。而对她们“林三代”而言，历史使命变成了恢复自然生态，保护野生动物。
这是一部经济和环境的发展史。“人最终意识到了，如果没有这个（自然）体系，人也受不了。”刘培琦说。
为何保护东北虎这么重要？刘培琦说，物种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差别，但保护物种需要一个重点、抓手。如果能把处在食物链顶端的老虎保护好，整个生态系统也就会趋于稳定了。
对于这份巡护工作的意义，女子巡护员们是在工作的一点一滴中领悟到的。
当张昕手里拿的猎套越来越多、重到拿不动的时候，她渐渐意识到自己解救了多少野生动物的生命。“越来越有成就感，解套‘上瘾’。”她笑着说。一个猎套的制作只需要一根铁丝，但足以勒断东北虎的脖子。
巡护员们手持解下的猎套
而对于邱时来说，她的意义感来自于，当她在维护过的红外摄像机里，看到了真正的东北虎身影；当公园里本来少见的鹿和狍子，开始成群结队地出现；当她带着儿子去野生动物园看东北虎，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为儿子这一代保护野生东北虎。
“如果我们这一代人不努力，可能我们儿子这一代、或者再后代的人，就看不到真正的野生东北虎了。”邱时说。
不只是巡护员，东北虎保护
是全体系、长久性的工作
《女子巡“虎”队》的制片人程泓九本构想好了片子的框架，但一到现场，他很快被女子巡护员的生活细节吸引了。在野生动物保护的底色下，他想多做一层有关“人”的表达。
在巡护之路上，他听着张昕和邱时讨论护肤、防晒话题；在张昕家里，他拍了张昕陪儿子下棋、写作业、聊自己职业的场景；元旦之夜，他还见证了她们分别跟家人贴窗花、玩花灯、包饺子、聚餐、放烟花。
这是程泓九第一次尝试公益主题的拍摄——应中视协公益委员邀请。拍摄过程中，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当早晨张昕准备出发去巡护时，她父母长久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在张昕看来，女子巡护队其实就是一份正常的、平淡的工作。大家为守护生态环境，尽到了自己的一点点努力。当问到她怎么理解自己的女性角色时，她说，“作为女性，该怎么美怎么来”，但就工作而言，“男性可以从事的，女性也可以完全胜任。”
巡护员只是东北虎保护工作的角色之一。在他们身后，从林业局、保护区到省级科研机构，众多政府人员也在承担着东北虎的保护工作。他们构建了一张完整的东北虎保护网络。
2021年10月12号，经过四年试点的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正式挂牌成立，整合了相当于之前所有东北虎保护区面积总和五倍的土地，并设立新的管理机构。如今，国家公园内的东北虎数量从2012-2014年估计的20余只，增长到50只以上。
国家公园内，相机拍摄到的东北虎
刘培琦说，任何一个物种的保护都是牵一发动全身，需要全社会共同来完成。
人与虎，自然和谐的相处之道
近来，野生东北虎进入人类活动领域的事件偶见报端，这也引起了社会对东北虎的关注。刘培琦认为，老虎一般会待在自己的栖息地，避免跟人发生接触，上述情况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正如复旦大学生命科学院的研究员王放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我们要学着容忍和接纳这样的试错”。
刘培琦表示，人从生活在自然世界开始，跟野生动物之间的互动就存在了。接纳他们的存在、并跟他们保持距离，或许是一种正确的相处之道。
程泓九说，他希望能通过抖音将纪录片传达给更广泛的人群，让更多人意识到保护东北虎的意义。
在这条纪录片的下方，深圳的公益机构“一个地球自然基金会”通过字节跳动公益平台，添加了一条守护野生东北虎项目的筹款链接，用于支持东北虎栖息地修复、生态廊道建设、巡护员培训等工作。他们试图解决的，也是人与动物共存的问题。
东北虎栖息地附近的村落
与东北虎栖息地最靠近的人类社区往往仍保持质朴的生活习惯。在冬季，这里的人们靠烧柴为生，每个家庭过冬大概需要消耗10吨木材，相当于数十棵树。另外，当地农户有焚烧秸秆的习惯，既不利于空气洁净，又容易引发山火。
因此，一个地球自然基金会东北虎保护项目的实践行动也是立体的。他们需要考虑到与东北虎生存环境有关的一切。基金会的行动之一，就是为当地农户提供变废为宝的“生物质能源炉”，用秸秆代替木材进行冬季取暖，在取得生态效益的同时，降低居民的生活成本，实现人与虎的共赢。
这些年，刘培琦最开心的是看到野生东北虎的数量在逐渐增加。他说，跟动物园繁殖的东北虎不同，“野生东北虎增加一只，那可得要九牛二虎之力”，需要栖息地繁盛、猎物数量足够、人类盗猎活动减少等多个条件。这意味着生态保护工作取得了真正的成绩。
纪录片的最后，一大片航拍的白茫茫雪地上，女子巡护队员们就像一个缓慢移动的小点。她们身后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就像人与自然的隐喻，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人在保护自然的同时，才得到自然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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