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必得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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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姥姥生活的点点滴滴

6月5日是姥姥的忌日。不经意间，我那仁爱慈祥的姥姥离开我们已经快30年了。回想起来老人家能够在物质匮乏又缺医少药穷乡避壤的生活环境下活到86岁，成为附近村社当时鲜有的高寿老人实属不易。

明.吕坤《呻吟语》日：“仁者，生理完也。”即“仁者”在形、神诸方面都完全具备了有利于生命延续的全部积极因素。当自己进入老年期后，经常想起儿时与姥姥一起生活的美好而幸福的时光，觉得她老人家的长寿与她的“仁爱”有很大的关系。

我幼小的时候十分向往去姥姥家。那是人民公社时期上世纪的60年代末。我当时记得姥姥家的村子里有一位是地主成份的孙奶奶。生活十分困难，身上的衣服总是打满补丁。姥姥经常在吃食、衣物等方面接济她。我记得有一次姥姥家吃甘蓝腌猪肉焖面。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我吃了一碗后，发现姥姥吃了半碗，把另一半碗却盛在另一个碗里，让我给孙奶奶送过去。当我把饭送到孙奶奶面前时，她竟感动地说；"半年没闻到‘荤腥'味了，真香呀！"吃了几口，又听她自言自语地说；"这回真是减馋了"。孙奶奶当时的面部情景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

姥爷去世后，姥姥全靠自己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她在供舅舅上中学还要照顾自己的两个外甥女(姥姥的妹妹去世了)。我的印象中，那两个姨姨经常吃住在姥姥家，姥姥对待她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姥姥对我们这些外孙子，更是充满了慈爱。我的哥哥身体不好，姥姥总是把挤的羊奶给他喝，自己头晕乏力却舍不得喝。我在姥姥家时，姥姥总是给我炒鸡蛋、炒黄豆、玉米、蚕豆给我吃，在身处艰苦的岁月的童年，总觉得有吃不完的好吃的，使我其乐无穷。我那总是穿着哥哥们穿过破旧的衣服，姥姥经常缝补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姥姥家种了许多的杏树、李子树、桃树、海棠树等果树，每到果实成熟的时候，她总是踮着小脚把那些熟好的果子送给邻居家的孩子分享。所以，从来不见孩子们的上树偷摘姥姥家的果子。

我记得生产队队部住着有个被我们称为"围子"的残疾老大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位老爷爷不能站立行走，只是在屁股上垫着一个厚厚的橡胶垫子，双手握着两个小木桩支撑着在家里"围"来"围"去。肥胖的"围子"爷爷乐观幽默还很会讲故事。记得家里难得吃一顿饺子，姥姥总会让我给“围子”爷爷送一碗过去。有时候还让我拿几个鸡蛋送。这时我也常常可以听到“围子”讲那些充满鬼怪色彩的狐狸精故事(就是《聊斋》故事)，既害怕又想听。有时我离开"围子"爷爷的时候，他早已把晾晒好的干牛粪和骆驼粪弹子放在门口的小箩筐里了，让我提回去叫姥姥烧火做饭。在那个物质缺乏精神纯朴的年代，年幼的我觉得姥姥队里的人是多么的友善。

姥姥内心的“仁善”不仅对待周围的人，对待饲养的动物也如此。每年冬天"大小雪"杀猪宰羊的时候应该是一家人盼望了一年很高兴的时候，可却是姥姥很难过的时候。她总是给她心爱的"猪宝宝"的身上拿刷子刷得干干净净的，还提前几天就喂好吃的。特别是还要在喂食最后几顿时洒些食盐，让猪子也尝一尝世人咸盐的滋味，来世会投胎转人的。还说猪子这几天晚上会做噩梦的。当到第二天杀猪的时候，姥姥离得远远的，杀猪菜她也不做。家人盼了一年最好的饭食，往往是由舅奶奶和母亲做，姥姥不吃荤菜。直到几天以后实在没有油吃了，她才开始吃自己喂养的猪油肉了。姥姥平日在喂羊、喂鸡、喂猪的时候了，总是说究这些动物是有灵性的，要给饮用干净的水。我挖回来的猪菜，姥姥总是洗干净再喂。割回来的青草，姥姥总是用木板铺在干净地方，把羊从圈里放出来让吃。平时姥姥经常清扫猪圈羊舍鸡窝，把粪便集中到到猪圈旁的一个土坑里，用土盖上。还经常把炉灶里草木灰洒在猪圈羊舍鸡窝里，说是能"避邪"。（免费图库）

最让我难忘的是姥姥给鸡"穿鞋"。每年春季，为了不让鸡到地里刨食播种的籽种，社员们都把鸡关进了鸡棚。姥姥觉得把鸡关在鸡棚里太可怜了，她就想了法子——给鸡缝制了"鸡鞋"，鸡子不能轻易刨食土里的籽种。没想到周围的邻居都模仿姥姥的做法。

小时候总觉得姥姥给猪、羊、鸡讲究卫生“愚”得好笑。小猪喜欢在泥堆里滚来滚去，鸡也是吃虫子，还讲什么卫生?可现在想起来姥姥对这些动物生命是那样的尊重和善待。小时候我与队里玩伴的喜欢掏鸟窝逮小鸟。姥姥常常告诫我们：玩燕雀得眼疾、逮麻雀长大腌菜会变臭、掏鸟窝遭蛇咬……这些警告使我在这方面收敛了许多。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是姥姥用吓唬淘气玩童的方式来保护鸟儿的。

姥姥岂止是对有生命的动物这样，她对植物也一样。记得春季万物萌发的时候，也是我们缺粮少吃的时候。姥姥经常带我挖野菜、摘草苜蓿嫩苗吃。我记得她教我挖苦菜、灰灰菜、野苦菊等野菜时，尽量不要往深挖，防止挖断根，以免今后再长不小苗。用猪油炒苜蓿嫩苗，是姥姥的拿手菜。她教我再好的嫩苗也不能一下全摘了，要留下一棵生长。（免费图库）

想起儿时艰苦的岁月，我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现象也是有的，更别说有条件看病了。印象中姥姥患有慢性皮肤病和低血压贫血症。皮肤病在春秋两季犯病严重，常常奇痒难忍，她经常不由地用手挠痒痒，常常挠烂流血水。低血压贫血症发作时姥姥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不敢站立行走，趴在炕上不能动弹。 面对这些疾病折磨姥姥总是说没事没事，我命大死不了。后来我和姐姐到公社卫生院玩，正碰上卫生院清理仓库，倒出了许多陈年旧药。由于心里一直想着姥姥挠痒痒时样子，我们就单纯地盼望着能找到治疗姥姥“痒痒”病的药膏。没有想到真还发现了一个绿色小圆铁盒子，上面写着“绿药膏”三个白字。上小学的姐姐看看上面的小字，竟有"慢性皮炎"几个字……我们高兴地翻找着这种药盒子，一下子找到了十几个。赶快送到姥姥家，并给姥姥送抹上。没想到姥姥觉得不怎么痒了，高兴地说："我这外孙子可没白亲。"后来，姥姥身上痒的厉害了，就抹上，能止痒。现在近50年过去了，我还记得"绿药膏"盒子的形状以及当时姥姥抹上时那个喜悦的样子。后来到了80年代，农民的生活逐步有所改善，姥姥过去的慢性低血压贫血病竟慢慢的好了。原来是由于营养不良导致她血压过低，老是引发眩晕症发作。皮肤病也经医生诊疗也好了。（免费图库）

小时候的我总是奇怪，姥姥的脚这么小，走路也不稳，一扭一摆的。"姥姥怎么长这么小的脚？"这是我经常向姥姥提问的问题。姥姥总是骂我说:"你这‘三鞭杆子'盯着我的小脚干什么？你好好学习，将来长大，靠你自己的这双脚大步闯天下。"可是，我的好奇心终究还是得到了满足。有一次，姥姥以为我睡着了，我就偷偷地把眼睛埋在被子里。她洗脚时我就悄悄地把被子掀开，一看把我吓了一跳：姥姥的脚怎么就像她给鸡穿了鞋子"脚"，形状那样难看。"姥姥你的脚好可怕呀！"原来姥姥的脚就有一个大拇指是尖尖的在前边，其他的那几个指头全部长在脚心里，脚后跟倒是在呢。姥姥听到我的话，赶紧拿擦脚布把脚盖住。她说："不让你看，你怎么偷着看呢？姥姥就是怕把你吓着呢！"我说："你的脚怎么和我的脚不一样呢？"姥姥叹了一口气说："我小时候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脚是和你一样的，后来我的妈妈就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把我的脚每天用棉布条子紧紧地裹上，疼得睡不成觉，无论怎么样哭喊妈妈也不行。有时候裹烂的脚还往外渗血……"说着姥姥用她的小白布手绢不停地擦着眼睛。 裹着裹着也不觉得疼了，脚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脚再也不能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了，走路也一摇一摆的，不太稳定了。我记得当时问姥姥——难道你的妈妈不爱你吗？你为什么没有给我的妈妈裹呢？她说："傻孩子，当时我们都这样裹呢。你妈妈小时候，我想要给她裹，但她哭喊得厉害，我就没忍心给她裹，再后来也解放了，政府下令一律不许再裹。"姥姥的话我半信半懂，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她的小脚了。只要看到姥姥踮着小脚一摇一摆地提桶喂猪或端盆倒水时，常常担心走不稳跌倒，不由地跑过去帮忙。后来也慢慢地理解了为什么姥姥总是喜欢抚摸我的脚丫子，并经常夸赞我的脚又白净又柔软，将来不干苦力。（免费图库）

由于姥姥古道热肠，尽力而为帮助周围的邻居， 村里人的也都经过来看望她老人家。特别是姥姥每年的生日，许多人都送长寿面（民勤挽面）过来祝寿，一起与老人家过生日。进入人生暮年的姥姥对饮食更加清淡了，她一顿饭只吃一小碗。时令蔬菜吃得多，爱吃疙瘩汤和小米粥，荤菜偶尔会吃些。80多岁时，耳不聋，眼睛视物还清楚，生活起居能够自理。据说，老人家去世的那天上午，感觉浑身乏力，中午就去世了，基本上属于无疾而终。

回想起姥姥生活的点点滴滴，明显地感觉到她老人家的善良慈爱之心，一直温暖着家人和周围的邻居。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老人家能够高寿无疾而终，这于姥姥始终怀着一颗仁爱之心是分不开的。（免费图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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