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姆文德森(维姆.文德斯)
作者:南嘉希
我们深爱的文德斯,终于来中国了,5月和6月的北京,将荡漾着维姆·文德斯的艺术气息。
5月15日至5月19日,维姆·文德斯执导的首部歌剧《采珠人》在国家大剧院上演。5月17日至6月30日,文德斯先生首次大型电影专题回顾活动在京举行。21部影片将系统呈现文德斯电影世界的不同侧面和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德州巴黎》《柏林苍穹下》《寻找小津》《皮娜》等耳熟能详的经典作品都名列其中。
供图/维姆
电影大师安东尼奥尼的妻子评价维姆·文德斯说:“他是一个天使,从他的电影里走出来的天使。”
自然,文德斯在北京也受到了如同天使一般的爱戴,《采珠人》落幕时,观众的掌声经久不息;电影展在电影资料馆举行时,观众们的提问热情涌动。
维姆·文德斯连日来频频与中国观众见面,他始终笑意满满。首次来京的他很惊喜,觉得北京比他想象得还要大,而更让他意外的则是,自己在中国有这么多的知音,有如此高的人气。
热爱旅行的文德斯多年前就曾期待来中国,却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一直到74岁时终于如愿,在其人生地图上,标记下中国。
21岁时看了1500部电影
拍第四部电影时才确定自己是个导演
维姆·文德斯1945年出生于德国杜塞尔多夫,是20世纪70年代“新德国电影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与法斯宾德、施隆多夫和赫尔措格并称为“德国新电影四杰”,他的作品中,流浪与疏离是两大主题,文德斯也借此在银幕上创造出一个个充满诗意与虚空感的世界。
1982年,文德斯以《事物的状态》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之后,《德州巴黎》(1984)获得金棕榈奖和英国电影学院奖;《柏林苍穹下》(1987)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百万美元酒店》(2000)获得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
2015年柏林国际电影节,文德斯被授予终身成就奖,他的故事新片《一切都会好的》也入围了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2018年,他的三部电影同时首映:修复版的《柏林苍穹下》;根据乔纳森·M·拉加德同名畅销书改编,由奥斯卡得主艾丽西亚·维坎德和詹姆斯·麦卡沃伊主演的《淹没》;关于教皇的纪录片《教皇方济各:言出必行的人》。此外,他执导的纪录片《乐士浮生录》《皮娜》和《地球之盐》都曾获奥斯卡提名。
文德斯几乎荣获了所有重要的电影奖项,他还参与创办欧洲电影学院,并担任院长。他还是著名的讲师、随笔作家和摄影师。
有趣的是,作为电影大师而知名的文德斯却从来没有想过拍电影,正如他自己所说:“即使在我最疯狂的梦里,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一名电影导演。”
出生于医生家庭的文德斯本来想成为牧师、医生或者画家,21岁时,他带着画家梦去了巴黎,结果在电影资料馆看了1500部电影。文德斯说那时的他初到巴黎,不会说法语,他在著名的美国蚀刻艺术家约翰尼·弗里德兰德工作室学习蚀刻,每天早上9点上课,下午两点课就结束了。他住在一间没有暖气的小房间,就是巴黎所有房子都有的屋顶阁楼间,天冷得刺骨,无法取暖,所以白天急需一个暖和的地方。“电影院温暖,但是太贵,一部电影五六法郎,我付不起,幸好我发现了电影资料馆,在那里你花1法郎就能看一场电影,差不多就25美分。我还发现,如果在两部电影播放的间隙你不走出影院,而是躲在洗手间,你就能只付一次钱而看一整天电影。我从下午两点看到凌晨两点,最多可以看七八部电影。就这样在电影资料馆看了整整一年电影,大约1500部,那可真是电影史的速成班。”
自言幸运的文德斯随后顺其自然地走上了电影之路。他作为电影制作人的职业生涯开始于1967年,那时,他向新成立的慕尼黑电视与电影大学提交了就读申请。在校学习的同时,1967年至1970年,他还担任电影评论人。这一时期他已执导了多部短片。26岁时,文德斯已经拍了两部电影,但是直到1974年拍摄第四部《爱丽丝城市漫游》时,他才真正承认自己是一名电影导演。在那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名作者。《爱丽丝漫游城市》是文德斯“旅行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另外两部是1975年的《歧路》和1976年的《公路之王》。“旅行三部曲”让文德斯声誉鹊起,也成为他的经典代表作。
导演在歌剧中的地位不如指挥
热爱旅行喜欢冒险的文德斯,在事业规划上显然也不甘于单调重复,他说:“循规蹈矩对创作来说就是地狱,重复必然会让你丧失掉那些头一次制胜时所用的秘诀。”因此,就算是已经70多岁,文德斯仍要尝试跨界执导歌剧。谈起电影和歌剧的异同,文德斯表示:“电影可以把你带到世界任何地方,而舞台则可以把你的思维带到任何地方。”
文德斯执导歌剧《采珠人》还是指挥大师丹尼尔·巴伦博伊姆的“牵线”,文德斯选择了并非大热的作品《采珠人》,而不是创作者比才的另一部知名之作《卡门》。
《采珠人》故事从女主角莱拉和两位男主角祖尔迦、纳迪尔的重逢开始。两位好友久别重逢再续友情,纳迪尔没有遵守与好友的承诺,偷偷结识了莱拉;尽管有誓言在先,莱拉还是爱上了纳迪尔,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文德斯收到的执导歌剧的邀约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文德斯在音乐方面的才华,绝对不亚于他在电影和摄影等方面。所以,有人说他可能是全球影坛中,对音乐最痴迷,而且是对世界音乐做出最多贡献的导演。
文德斯也说,从他第一次买唱片开始,音乐就是他生命最重要的事情。他甚至说,摇滚乐拯救了他。
虽然是首次执导歌剧,但歌剧对文德斯而言并不陌生,他十四五岁时便被父母带到歌剧院去看戏,不过,那时的自己更喜欢摇滚乐。文德斯表示,自己希望做一部没有人做过的歌剧,“比如说现当代作曲家新的作品,这非常具有挑战性。像《阿依达》这样的歌剧已经被别人制作一千次了,你再去做一遍,没有太大的挑战性。”
选择执导《采珠人》,是因为这部歌剧曾经“治愈”了身处难关中的自己,“当一个人第一次尝试一件美好的事物时,一定是冥冥中有种必然的需要。”文德斯对比才非常欣赏:“乔治·比才在24岁时写了这部作品,真是太了不起了。作为歌剧导演,我必须非常谦卑,因为在歌剧中我的地位甚至不如乐队指挥。导演一定要附在音乐之中,而不能超越音乐本身。”
在文德斯看来,歌剧是一种比较危险的舞台艺术形式,因为在舞台上大家能看到的东西太多了,音乐反而成了一个次要的元素。“现在不少歌剧的制作,视觉上完全覆盖了音乐的美。我做《采珠人》的初衷是想给大家提供一个好的舞台环境,让音乐更突出一些。”
为突出音乐,《采珠人》要做减法
如何让《采珠人》音乐更突出,文德斯的办法是做“减法”,“大家知道在电影里面我比较喜欢空旷的场景,比如说沙漠;我喜欢突出人,喜欢突出个性非常强烈的主人公,这是其中相似的地方之一。而且,我本来也热爱音乐,大家在我的电影里面发现我对音乐的热爱。但除此之外,电影跟舞台艺术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文德斯说他和创作团队的愿望是让故事尽可能地显现,从而简化叙述并着重加强听觉上的体验。“这话从我一个电影导演嘴里说出来可能听着奇怪,毕竟视觉语言是我的专业领域。但音乐才是这部歌剧里讲述故事的主要手段,比才用他的音乐创造了一个他自己的世界。”
也因此,《采珠人》的舞台非常简单,几乎没有常见的实景装置,大幕拉开后的金色沙滩全靠投影和灯光营造,第二幕的夜色更是银白色的灯光和投影的色调组成,恰似月光照在沙滩上。第三幕的殿堂和丛林刑场,同样是依靠幕布的投影来完成,在幕与幕间隙纱幕上滚动的海水投影,或缓慢或湍急,随着着故事的进程变化,营造出海岛的环境氛围。整体设计简洁而明确,的确是将观众的视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音乐上。而作为电影导演,文德斯运用了电影中的“闪回”手法,对故事的背景进行了视觉化处理。
文德斯表示,与电影可以进行后期剪辑不同,舞台表演是直接和观众交流,没办法更改的,这也是舞台的魅力所在:“电影和舞台艺术是完全不同的,电影是另外一个世界,作为一个导演,你在电影里面能控制的东西远远比你舞台上控制的东西多得多。”
热爱旅行但屡次与中国错过
文德斯喜欢旅行,“我经常旅行,甚至是太经常旅行了,以至于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正的职业是旅行者。”
文德斯还是个小孩时,就已经是一个旅行者了。5岁时文德斯第一次被允许自己乘火车出行,去祖母家,因为他的母亲怀孕了,马上要生他的弟弟,不能陪同一起去。文德斯回忆说:“这是我第一次独自旅行,一想到我将要自己乘坐火车,没有人会和我一块儿,我就兴奋极了。所以,当母亲将我送上火车,想找找是否有人能陪伴我时,我就生气了,我不想让她找人陪我,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乘火车,一个人旅行。我拼命将母亲推开,将别人推开,我不需要任何人陪伴。”
热爱旅行的文德斯却直到今年,才来到中国。其实,他与中国的缘分在1991年就开始了,当时文德斯拍摄电影《直到世界尽头》,片中,主人公克莱尔追踪马里奥一路追到了北京。因为在中国拍摄影片手续复杂,文德斯本人没有来中国,只是派了女演员和摄影师来到这里,拍了不少镜头。中国有位导演还为此帮了不少忙,电影中有个开卡车的男人,而这个人就是王家卫。
2004年,文德斯个人摄影展在广州、北京、上海三地巡展,为期三个多月。文德斯原本打算乘机来中国和影迷交流,由于突然生病住院,他错过了这个机会,“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我一直在找机会来中国。”
2019年5月,文德斯终于来到了中国,5月7日下午3点抵达北京的文德斯直接就到了国家大剧院,开始为《采珠人》忙碌。10日中午,他经过中山公园时,由于前日忙着彩排,加上倒时差,一晚没睡的文德斯就在中山公园的长椅上小憩了一下。
文德斯说北京比他想象中还大,观看歌剧和电影的观众的年轻化也让他感到颇有活力,而此后的艺术交流过程,也令文德斯很享受。他希望《采珠人》在中国的演出,可以让乔治·比才的在天之灵能感到欣慰:“他在1863年以24岁的年纪写出的这部天才之作,直到现今还在被歌唱。如果他感到欣慰,他或许会向指挥家、演员和合唱团鞠躬致意,可能也会冲我眨眨眼睛吧。”
从未想过退休
文德斯从做医生的父亲那里得到了人生中第一部相机,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生活在杜塞尔多夫。“父亲一辈子都在拍照,却从未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摄影家。他将自己的认识与鉴赏传授于我,于是我不得不学习曝光、聚焦这些技术活,但是,我热爱做这些。”
文德斯热爱电影、热爱摄影、热爱音乐,他说自幼便发现世界上存在的美“实在太多了”,“当发现没有办法样样都精通时,电影是所有我喜爱艺术形式的集合。你可以通过电影去表达绘画、建筑、文学和音乐,因为它是一门综合的艺术形式。”
在文德斯看来,不同艺术种类之间也不该有年龄的限制,“我觉得80岁时喜欢上摇滚也不是问题。”也因此,虽然已是70多岁,但是,他说自己从未想过退休,他说自己是一个工作狂,无法将工作和生活割裂开来。
文德斯是“新德国电影”四杰之一,另外三人是法斯宾德、施隆多夫、赫尔措格,外界有个著名的比喻是法斯宾德是“心脏”,施隆多夫是“四肢”,赫尔措格是“意志”,文德斯是“眼睛”。
被问到和另外三人关系如何时,文德斯的回答带着深深的情意,他说自己对法斯宾德很“生气”,因为他走得太早了,“我最怀念的是法斯宾德,和他见面的时间不长,后来他就消失了。他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拍片子,以至于他走得太早了。在这件事上我无法原谅他,到现在还生气,因为他的电影是我们所需要的,他应该继续拍下去。我喜欢他,还有他的电影。”
很多人认为《采珠人》的主题是友谊,文德斯承认友谊是这部作品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主题,但是在这背后仍有一个更深层次,他认为是诚实,尤其要忠于自己的内心。
忠于自己的内心,也是文德斯多年的一个创作“秘笈”,不为商业,不为名利。如今,创作于他更为简单纯粹,而他正是从这种单纯中走向了大境界,就像是《采珠人》所呈现的那样,只有宽阔的明月、海面与歌声,而那份通透却能够直达天心和人心。(南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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