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家人,该不该找?

黄昏,他坐在列车上,窗外熟悉的城市仿佛画卷一般慢慢展开。遥远处的天际线上,橘红色的太阳坚定的下沉着,而此时天空的主角——那漫天的乌云纷纷倒卷,要下雨了。

十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到了这里。

一声气笛长鸣,他提起简单的行李,随着拥挤人潮向出站口涌动着。

站在大街上,他惊讶的发现这座小城市和当年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相比于这些年来他所生活过的那个日新月异的繁华大都市,这里的时间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脚下是老旧开裂的水泥路,在仿佛灌木丛一般低矮的平房衬托下,偶尔一两栋高层显得无比高大气派,空旷的天穹暴露在眼前,让见惯了头顶覆盖钢筋丛林的他颇不适应。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男男女女们迈着疲惫而又放松的步伐从他身边走过,讨论着今晚连载的电视剧和即将到来的一场大规模降雨,谁也没有注意到路旁一个茫然四顾的中年男人。

十年前,他也是这群男女中的一员,有着一妻一女,领着微薄的工资,每天奔波于公司和家庭,劳碌、平庸,但也幸福。

直到有一天,一场梦魇降临在他的头上。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仲夏的午后,幼儿园放暑假的女儿出门找小区里的孩子们玩耍,自己泡上一杯茶,坐在客厅中的藤椅上翻阅着当天的报纸,不时和厨房中收拾碗盘的妻子聊上两句。

因为事业之途不顺,所以能娶到这样一位温柔体贴、姿色上佳的爱妻一直是他这半辈子以来最为自豪和感激之事。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俩的婚后生活也十分和谐美满,让旁人羡慕。

不时放下报纸,瞧上一眼厨房中妻子玲珑有致的背影,窗外闯入的阳光给她美好的躯体镀上了神圣的金边,一股平淡却确确实实存在着的幸福感缭绕在他的心头。

“你看看,这上面说城南的小区房价普遍又涨了,我就说这房子买的值,是吧?”……半晌,没有听到预料中妻子的附和,他有些疑惑地放下报纸。

视野中的厨房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慢步走进厨房。

他和妻子的工作都不是很好,房子还是贷款买下来的,不是很大,考虑到宝贝女儿的房间要大一些,留给厨房的空间就更小了,整个厨房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抽油烟机下的锅灶被收拾的很干净,一旁洗碗池中飘着洗洁精泡沫和两个没洗好的盘子,水龙头也不知有没有关紧,还在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水。

可是,妻子呢?他喊着她的名字,去无人应答。

他从厨房走出来,打开各个房间的门,也不见其踪影。

至于妻子是不是偷偷出门了,他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因为他当时所坐之处就在门边,妻子不可能从自己身边走过而不被发现,而却她素来温柔乖巧,绝不是那种喜欢恶作剧的顽皮性子。

站在客厅中呼唤了一番无果后,他又将家中仔细搜寻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妻子。

突然,一个令他全身发冷的想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夏天为了通风,厨房的窗户一直是开的。

他一步一步走进厨房,短短几步,却似乎花光了全身力气。

将头伸出窗外,片刻后,他转身瘫坐在地,瞪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楼下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想象中妻子倒地血光飞溅的可怕场面。

但,她人呢?这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他站起身,不甘心地又喊了几声妻子的名字。

回答他的是一旁洗碗池中的水声。

滴答,滴答……确定了妻子确实不在家中之后,他走出家门,却迎面撞上了另一个噩耗。

他的女儿也失踪了,在小区中心的健身器材群之中,在十几个孩子的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月后,憔悴不堪的他不知道第几次从派出所中走出来。

对于他这样无权无势又无财的底层老百姓来说,这个社会无疑是冷酷的。

花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也只是证明了自己没有杀人藏尸的嫌疑,而妻女的下落却仍旧成谜。

城市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没有人会为你的私事浪费属于自己的时间,一个家庭的生离死别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床前饭后的谈资。

渐渐的,面对他的求助,警察,邻居,亲友也从一开始的同情、支持变成了不厌其烦的冷漠。

他走进一家小饭店,却没有点菜,只是要酒。

他坐在那里,从傍晚喝到了深夜,喝光了柜台上摆着的的五瓶白酒,最后被老板强行扶出了饭店。

坐在一根电线杆下,被凉人的夜风一激,喝得烂醉如泥的他吐了一地。

直到吐无可吐,他跪在地上开始抱头痛哭,没有感觉到抽搐的食道和肠胃带来的剧痛,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掰碎了,扯烂了,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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