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老人的回忆:刘德寿老师 · 草庵 · 朱红菩萨(老人的回忆钢琴曲)

作者:李桂芳

青岛老人的回忆:刘德寿老师 · 草庵 · 朱红菩萨

刘德寿老师

我从四年级升入五年级时特开心。

除升学高兴外,我们还将听到刘德寿老师讲课。刘老师讲课的确不同凡响,在他课堂上从没人捣乱,或睡觉。他上的历史课就像说书,地理课,他在黑板上画了地图,描述一个地方,都使我们向往。真的,我们都不愿意下课。我正正规规听了他一学期课。

春节后开学不久,我因家庭变故,就是父亲闹祠堂,母亲进祠堂,接着败家子父亲使我们全家拖官见府的,使家中无法及时给交学费,我被拒之校外。当我在校门外徘徊时,刘老师向我伸出援助之手,他叫我到他那里补习,他说:“我教一个学期,保顶在校三个学期。”我说,“我可能拿不出学费。”他说,“这好说,有就给点,没有就拉倒。”我随刘老师到了他家,他家堂屋里已有几张桌子了(几个补习生)。他叫出师母,我俩一见,就拥抱一起,我叫着老姑。刘老师奇怪问:“你们怎么认识?”老姑笑着说,“我们认识比认识你早,以后慢慢说。”她把我拉进房里问了我家情况,骂了一句“这该死的‘本荣’(我父亲)”。她听说我来补习,对刘老师说不许收费,没她我还不认识你呢。就这样,我在刘老师家断断续续加起来学了有半年多。我竟然在第二年考上黄麓师范普通班(读六年级的都没考上),真是一学期顶三学期。

我的师母姑姑姓祖,是烔炀河镇西郊伊家村人。他那婶婶娘家是和我奶奶娘家一个村(南湖方),而且同辈,我就叫她姨奶奶,顺理成章,我就叫师母姑姑了。她因为很小的时候出过天花,脸上留了些细麻子和一只眼有点花,因而很少出门。有时随她婶婶我叫姨奶奶的,来我姑家(姑父去世后家中没男人来往)玩玩,有时她在家发闷,也来和我姑姑谈谈心。一天,有人到她家要给她做媒,说刘老师虽有点残疾,不影响工作,而且人很好。她不愿,怕人家看不起。姨奶奶就来问我刘老师在学校怎么样,她女儿才上一年级,讲不出名堂来。我就把校长对刘老师的表扬及全校学生对他的尊敬说了,还叫来房东小孙子(我们同班)来证明。她又叫我姑姑劝那老姑。就这样这门亲事就成了,而且感情很好。

我到黄麓读书时,刘老师也离开了王家茔小学,到乡下一个祠堂里为农村办学。有次周日我回校时,绕路去看他,在那里只有一路的祠堂,学生还不少。看那些学生也特尊敬他,大人们也像穿梭进出祠堂。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看来他人缘很不错。

这使我想起他刚到王家茔小学的事来。那时我在上小学四年级下学期时,一天学校全校好多师生奔走相告,学校来了位大学生(专科生)刘老师。各班学生都希望这位高材生来教本班。后来听说他只教高年级,即五六年级历史和地理。这一波刚过,又来一传说,说他是三国志。


刘老师已来上过几天课了,我们四年级以下还没见过他。我们很想见见他,特别是我,对那“三国志”感兴趣,于是我利用往老师办公室送全班算术作业时,就想在那见到刘老师。但失望了,因他的学生没作业,下课就走了。我终于熬不住,轻声问教算术李老师:“为什么有人叫新老师‘三国志’。”李老师突然对我瞪起眼晴,“你在胡说什么?”李老师从来没瞪过我,我吓了一跳说是同学说的。李老师温和地说:“以后不要人云亦云,更不能侮辱人格,刘老师不过有点残疾,怎么能对他胡说八道呢。”我点点头,心中很不平静回到教室。好长时间我也没见到刘老师,有一女同学在教室说,“那个高材老师是‘秃、麻、瞎’三国志。”我说,“别胡说八道。”其他同学也骂她,“你不说人怪话,你难受。”

一次下课,我在校门口看到我同班刘尔明同学,和一位很壮实男子手拉手走过来,她先对我说:“李,这是我叔,就是教五六级历史、地理的。”我肃然起敬的向他鞠了一躬。他很和蔼的对我说:“你是尔明同班同学,有空到我家去玩。”此时我向他全脸偷扫了一眼,没敢多看,就对他点头说,“我会去玩的。”刘老师脸很白净,是有不少白麻子,有只眼有翳,头上有块秃顶,如没这些,他准是美男子。后来我从刘尔明那里知道,刘老师小时得了天花,就留了这些后遗症,从小很聪明,小学、中学、大学一直都名列前茅。

黄麓两个普通班只读了一个学期,就并到巢中(现巢湖一中)。1950年我读初二了,功课很忙,每过两周我还得回家,从没心思在县城玩玩。后来听说刘老师到县城二中教书了。我们巢中是从卧牛山上直到山下,而二中就在卧牛山另一面山脚下。我总想着有空去看看他们(老姑肯定随他来了)。这周推那周,直至国庆一周年后,忙着报名入伍,都没去成。一直心怀内疚,对不起刘老师,对不起刘德寿老师及老姑。


青岛老人的回忆:刘德寿老师 · 草庵 · 朱红菩萨


草庵

在中前后李、南湖方不远处,还有一尼姑庵,叫六社草庵。庵内有不少老中青尼姑。到尼姑庵烧香拜佛的大都是妇女,特别是过年过节来拜佛的,除好赌女人,就是富婆。草庵很富有,庵四周田地都是庵上的,加上来烧香的香火、拜佛钱……收入,很富有啊。

庵门内有一只大鼓,有人烧香,门前鼓一响,大厅就有管事尼姑出来引进。一般进佛堂,就上一柱香,,在功德里放钱,拜佛或抽签以后就走了。每逢年节,或菩萨生日,或菩萨出家日,就会来许多妇女,,她们先烧香,后就鱼贯而入,进入尼姑集体颂经堂。此时堂内摆了几张麻将或纸牌桌,她们喝着茶,,就开始打麻将或抹纸牌。每张方桌一拐角有一盒子,谁赢钱,谁就拿些钱放进去,终了这钱就归庵里。

我祖父弟弟夫妇,我叫老爹、老奶。我的老爹老奶前面生来好几个女儿,最后生了个儿子,太宝贝了。这宝贝堂叔,我叫他老爷(巢湖人叫叔为爷) 。老奶怕儿子养不大,和草庵尼结了干亲,叫草庵尼姑为干爹、干爷、干哥(女的得男称)。因这干亲,老奶奶常常到庵上去,庵上有什么大小事,,也来找老奶奶去帮忙。我老奶奶很能干,她会针线活,绣花、做衣服等等,这就被尼姑们看中了。

我八岁时,全家跑日本反数年才回到家。我们一房住房和老奶奶住房一墙之隔,经常在夜晚,我妈妈和老奶奶在隔墙讲话。当我父亲在家施暴时,隔壁老奶就对我父亲叫:“本荣你放手,你再打毛毛妈,你叔就过来了,打断你的腿。”如他不停手时,我老奶奶又喊:“你不住手,我去打小才子了,你叔也会去打你。”这一叫,我父亲就会住手跑出去了,他怕我老奶奶真去打小才子。这小才子,是我父亲在村里的姘头,她家大门和我老奶奶家大门直角相邻。

老奶奶特喜欢我,每次草庵有什么事,她都带着我去。因我小老爷到南茆村那秀才家上学了,就住那里不大回家。

在草庵,老奶奶要我叫老尼姑为老爹,青年尼姑为老爷,小尼姑为哥哥,都以男性叫。我在那里就是玩,这殿跑那个殿。一共就两个殿,前面大殿主要观世音菩萨,还有什么药师之类,我都忘了名。印象深的是吃,什么素鸡、素鸭、素火腿,叫着荤名,却都是千张、豆腐菜做的,非常好吃。我吃饭很文明,大人不动筷子,我不动,吃饭嘴巴不响。那些打麻将、抹纸牌的奶奶、婶婶们特喜欢我。一般到天晚,老奶奶才带我回家。


青岛老人的回忆:刘德寿老师 · 草庵 · 朱红菩萨


朱红菩萨

在烔炀河镇到南湖方,人们有个顺口溜:“中前后李南湖方,大小徐带街上。”就在那中前后李南湖方附近,几个村供奉一位菩萨,称六社的“朱红菩萨”。这六社,是六个村还是六姓,我不清楚。这位菩萨没庙宇,就坐在轿子里,他像流浪汉,每年有四个大汉把他抬着换个地方。每个地方呆一年,每年还得给他做件龙袍。他的责任是保六社平安,谁家有人生病,就把他抬去看病、採药。

那年轮到朱红菩萨住南湖方了,他被抬到湖边那就是一大间外面看像庙的空房里(拉大网我坐在那庙门口)。这大房子,就是渔民们打鱼时碰到刮风下雨时在里躲躲。朱红菩萨来了,打鱼时还得给他烧香。

我有次去外婆家,叔外祖父最小儿子,都叫他“老窝子”(老幺),比我大几岁,有十三四岁了,我叫他老舅。他说朱红菩萨轮到他们村了,带我去看菩萨。实际在大人抬他挨家挨户採药时,我们一帮孩子跟着跑时就见过。但因孩子多,没看清,于是乐意随老舅去。在那像庙似的大屋里,菩萨轿子放在中央两根木杠靠墙放着。老舅边说大人们都说菩萨手是热的,我来摸摸看,边用手掀起菩萨衣袖,那个衣袖,层层叠叠,他老伸错层,好不容易伸进去,大叫:“啊……(我以为菩萨抓住他手呢),这手硬棒棒的,是凉的,我抠了他,他都不动。”他边说边抽回手,要我把手伸进去,我不敢。他强行把我手塞进去,袖子大,我俩手都伸进去了,老舅说:“你看是凉的吧。”我大着胆子,张开手摸菩萨手,后把几个手指敲敲,我笑笑对老舅说是木头的。从此,孩子们都知道菩萨手是凉的,是木头的。

我在读四年级中途,生病了,发烧。姑姑给我头上放凉毛巾,又抓活蜘蛛用布条绑在我手腕上,又看中医,吃了中药,还是不退烧。我神智不清了,嗓子呼呼响,把她吓坏了。她说我姑父快死时,那嗓子也是这样。她找来我妈妈,要她把我背回家。她们把我背送到后李村,祖父母住的新屋。祖父就在堂屋给我担了一张床。奶奶看了哭了:“怎么烧成这样?在镇上也好找医生,这乡下到哪找医生……。”姑姑大声对奶奶说,“找过医生看了,吃药不管用,总不能让她死在我家里,回家来人多办法多。”姑姑在村里转了一圈回家说,“有办法了,朱红菩萨还在我们村,就在张家祠堂里,明天找人抬来给她看病。”祖父不满地说,“人都看不好,泥塑木雕的能看好!”姑姑说,“死马当活马医,不能等着她死。”说完又一阵风出去了。祖父唉声叹气,奶奶滴咕说,“这怎么是好,不到十六岁,死了又进不了老茔……”

第二天上午,菩萨进巷子,只听到叫前进后退,我虽然被烧的发糊,但听到这儿时熟悉声,脑子就想到那菩萨在干什么。肯定有人在问菩萨,这人多少岁了,发烧多少天了,这病能好否,能好,请菩萨前进,抬的人们向前一步,这人病就会好。如若站着不动,问的人就问,这人无可救了请后退,抬的人向后退一步,这病人死定了,问的人跟抬的人抬着菩萨走了……。我想象着,好象身上好点,此时门被推开,有人对祖父说,“大伯,菩萨说毛毛有救了,我们给她采药去。”我知道,那采药办法也是问:这个可用吗?请前进。这个不能用。请后退。

到了晚上,姑姑把采的所谓药煮好了,要我喝。我喝了一口吐了出来,她打了我一巴掌,“都快死了,还嘴刁。”我强行喝了第二口时,就咳嗽不止,都咳出血来。姑姑骂,奶奶心疼了,拿过药碗:“我来喂。”她先喝点尝尝。奶奶突然站起,“这是什么药?孩子不是病死,也得被辣死,看都咳出血来。”她气呼呼的把药倒了,又去看药渣,天呐,这是些什么?辣椒棵、辣椒蒂、六谷芯……。奶奶气得全甩了,还是喂我一点米汤。有人告之张家疃有位医生,可治我的病。姑姑高兴说,三姨娘家在张家疃,他家是财主,有房子住。妈妈也想过那是她三姑家啊,但三姑已去世,三姑父能收留吗?她心中有了主意。果不出妈妈所料,人家门都没让进。这也不能怪,有文化人,会想到什么病会有传染。妈妈找到一穷农家,正是青黄不接时,她家正在吃没成熟稻子,这下可救急了,在她家堂屋开张床,给我们住下,妈妈就回去了。医生说我得了三七伤寒(发烧了二十来天)。吃了药,拉了些脓血,十来天就好了,妈妈把我背回家。


我好转后告诉家人,那菩萨手是凉的,是木头的。奶奶知道后说:“这菩萨是装了金的,都穿十三件龙袍了,他在惩罚你。”我说老舅还把手伸进菩萨后衣领里,摸着说是木头的。奶奶说,“看你老舅个子一辈子都长不高了。”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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