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拍卖“吉祥”号牌迎合富人挑逗穷人，不妥(政府拍卖矿山)

官方将机动车号牌公开拿出来拍卖，给民众传递了一个信息：数字原来真有“吉祥”与“非吉祥”之分，而“吉祥”号牌不是谁都配拥有的。

这当然会加大公众对数字“吉凶微义”的追求，为数字迷信推波助澜，甚至强化仇富心理。

兜里的钱多了，就容易任性、耍牛逼。有钱人牛逼到一块了，狭路相逢，要比个高下，不仅比谁的腰包鼓，还比谁的拳头硬——这样的事件很无趣，不管谁有理、谁理亏，都会遭人侧目。

比如，近日在浙江湖州市，两个竞拍团队为争抢一副“浙ED9999”机动车号牌，竞出99万元天价，却在拍卖现场引起斗殴，双方大打出手，数人流血受伤。这条新闻近四万条跟帖，几乎都是鄙夷、嘲讽和不解。当事双方都不会是什么好货，网民并不需要关心孰是孰非，这样的事件，除了引发一阵“仇富”的唾沫乱飞，似乎没有更多可供咀嚼的东西，像喝剩的茶根，隔夜就倒掉。

我却有些如鲠在喉。逞强斗狠的事，懒得多说，国内有些富人就那副德行，视之为丛林时代的虫兽便是。倒是特殊号牌这块“最贵的铁皮”，隔三差五就要跳出来，挑逗穷人一番，甲地拍了多少万，乙地拍了多少万，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借此炫耀的，除了拍得号牌的大款土豪，还有当地政府部门，仿佛立了大功，也像下了蛋的母鸡，咯咯哒叫个不停，迫不及待要向主人报喜。大抵因为我也属于穷人里的一员，那副比车还贵的号牌，我没实力参与竞拍，于是生出“酸葡萄”式的疑问：有偿拍卖所谓的“吉祥”号牌，真有官方说的那么合理和高尚吗?

“吉祥数字”可以换成大把人民币，在这种游戏中，小汽车“吉祥号牌”拍卖表现到极致。机动车号牌仅仅是一组数字、字母组合而已，现代科学无法证明号牌与行车安全、个人祸福有多大联系。“白菜价”成本的车牌号，这回在湖州又卖出“黄金价”，谁占有了它，谁就拥有了更牛逼的资本，就像脖子上挂根明晃晃的金链子，可以到处炫富、斗富了，可以跟螃蟹一样横着走路。马路上，大街上，你见过挂着“8888”“9999”号牌，温文尔雅、绅士风度的车主吗?

湖州官方或许也会说，“吉祥”号作为一种稀缺公共资源，不是藏着掖着，拿出来公开拍卖，不至于让人走后门、找关系拿走，这更加公开透明，公开竞价所得也会用于建立道路交通事故社会救助基金，是一种“劫富济贫”。问题是，汽车号牌属于公共资源，并非政府的私有财产，未经纳税人同意，就将靓号牌拿出来买卖，不就表示这是给有钱人准备的吗?

如果说“吉祥”号牌确有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神功，那么即使保证了在选号上“机会均等”的公正，却无法达到“吉祥均沾”的公平。对于“吉祥”的心理需求，穷人丝毫不弱于富人。何以没钱就不该“吉祥”呢?

官方将机动车号牌公开拿出来拍卖，也给民众传递了一个信息：“数字”原来真有“吉祥”与“非吉祥”之分的，有吉祥号码就有不吉祥号码，比如这块“9999”的大吉号牌，不是谁都配拥有的。这当然会加大公众对数字“吉凶微义”的追求，为数字迷信推波助澜。

民众可以将数字的偶然组合当作一种娱乐和消遣，官方却不应盲目迎合，将数字迷信强行拖入公共生活领域。“台上讲科学发展，台下搞风水迷信”，批的大概也包括这个。公权力机关与数字迷信“勾肩搭背”，很难说其不会用迷信思维去处理其他的社会关系。近年来权贵们疯狂追捧“大师”，不正是这种迷信思维泛滥所致吗?

吉祥车牌是个什么东西?我想到一个形象的比喻：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上掉下来个吉祥物，又正好掉到政府的手中，于是就拿它来卖钱。这些数字组合出来的车牌本来都很普通，其中的特殊号牌虽是稀缺资源，但其公共属性并无变化，每个车主都有公平取得的权利。

只要将所有号牌放在一起，随机摇号产生，就不会出现暗箱操作，如此才是应有之义。政府拍卖特殊号牌，实质上是设立了一项新的强制性收费许可，这显然违反了程序正义，也是对炫耀性消费的鼓励和纵容。

公开拍卖“吉祥”号牌，惟一的正当性是，卖来的钱可用于公共利益。道路交通事故救助，本是政府工作的题中之义，是政府的职责所在，靠拍卖号牌这一公共资源去弥补资金缺口，其本身就是政府责任缺失的体现。

不要动辄拿香港说事。香港对于拍卖车牌的所得，每一分钱的去向，任何一个市民都可轻松获知。正因如此才令拍卖车牌这一行为显得不那么刺眼，也符合社会福利最大化和社会公平要求。我在想，如果就以往号牌拍卖资金使用情况，向湖州市有关方面申请政府信息公开，要求看到救助过程中，获益的交通事故受害者名单、获助金额等，以经验判断，得到的回复大致会语焉不详。如若不信，可以打个赌。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富人和穷人，富有的人生活得体面一些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有为数不少的人连温饱医疗居住尚未解决，却要看着一辆辆挂着天价“吉祥”号牌的豪车招摇过市，生出仇富情绪就一点也不意外了。除非“吉祥”号牌的使用者是莫言、屠呦呦和袁隆平。

公众见不得土豪享用“吉祥”号牌，仇的不是富贵者本身，而是富贵背后的不公。正如赛跑，如果起跑线一致，跑道一样，失败者即使心有不甘，也只好认账。如果发现有人中间坐了一段车，或吃了兴奋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必须承认，在转型时期，富贵背后的不公是大量存在的。在这个前提下，高调拍卖“吉祥”号牌，远没有传说的那么正当和高尚，只会助长以车牌划分阶层。作为政府，以迎合富人为荣，以挑逗穷人为乐，是一种不厚道。

吉祥号牌可算作是一种“文化”。从某种程度上讲，吉祥二字很虚无。如果硬要说它确实包含有实际利益的话，那么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取消它，就像一些地方取消尾数为“4”的车牌号一样。这是最公平的，谁都得不到，不管你多么有钱、多么有势。没有了“吉祥”号牌，天下会更加吉祥。

来源：新华每日电讯评论 作者|王文志（经济参考报首席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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