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感情的婚姻(小说)(没有感情的婚姻如何继续)
秀场后台热火朝天,充斥着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各国的语言,与室外的凄风冷雨恍若两个世界。
安初虞站在镶满灯泡的化妆镜前,由造型师做最后的整理——她已经换上了走秀穿的裙子,为了避免裙身出现褶皱,影响美观,不能坐下上妆。
前面T台伴奏的音乐声隐隐约约传来,祝翠西靠近她,小声提醒一句:“姐,到最后一组了。”
她提起安初虞堆在脚边的裙摆,方便她行走。
造型师退到一边,端详起自己给安初虞做的妆造,点了点头,表示非常完美。
安初虞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朝T台入口处走去。
她不是专业的模特,今晚这场奢侈品牌时装秀她会上台,只因她是该品牌的全球代言人。通告半年前就敲定下来了,当时这场秀的设计师还特意飞去中国,亲自为她量身。
“姐,你紧张吗?”祝翠西看着她在灯光下毫无瑕疵的漂亮脸蛋,“紧张的话,你就当T台下坐的是一筐萝卜。”
安初虞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别多话。
祝翠西吐了吐舌,不说了。
安初虞前几个月忙着拍电影,飞来巴黎前还在跟模特老师训练台步。她走过的红毯不少,走秀却是第一次。两者是有区别的。
耳边的音乐变了节奏,安初虞深吸口气,在设计师的指引下,稳稳地踏上台阶,直走两米,稍一转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沿着长长的T台往前走。
不断有模特迎面而来,从她身侧经过。
安初虞身上那条压轴的烟紫色礼服裙名叫“誓约”,抹胸的设计,胸前堆叠着层层褶皱轻纱,裙摆曳地,用金色丝线刺绣希腊文。在亮如白昼的光线下,飘逸的裙纱上浮动的希腊文如同粼粼波光。若是有人能看懂,便能明白为什么叫它“誓约”,那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爱情的宣言。
为了最大程度展现这条礼服裙,安初虞的长卷发被全数盘起,用不规则的巴洛克珍珠固定在脑后。
只要走到最前端,再定点摆个pose就能折回去了。
安初虞心里这么想,不料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往回走的一个模特,在与她擦肩而过时,高跟鞋踩到她的裙摆。
抹胸的礼服裙陡然往下一坠,台下响起几道不明显的抽气声。眼看着就要出糗,安初虞反应迅速,一只手叉腰,手指骨节用力,死死地按住胸侧,阻止了裙子往下掉的趋势。
余光扫了眼那位模特,她心底发冷。
不是乔绿霏还能是谁?
安初虞定了定神,以单手叉在腰间的姿势走完剩下的一小段,从始至终,脸上没露出半分慌乱无措的神色。
坐在台下第一排的席筝目睹全程,搁在膝上的一只手蜷起,事故发生的那一瞬,他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侧后方的许烨倾身靠前,声音压得很低:“我总算知道席总为什么百忙之中抽空来看这场时装秀了。”
席筝反倒问起他:“为什么?”
许烨说:“根据收集到的资料显示,麦德伦的太太是安初虞的影迷。如果能邀请到安初虞参加麦德伦太太的生日宴,对我们拿下这次合作一定有帮助……”
“她是我老婆。”席筝打断他。
许烨脑子没转过弯来:“谁?”
席筝回答:“安初虞。”
许烨蒙了一秒,眼底浮上来一抹惊讶之色。席总难道也是安初虞的影迷?以前没听说过啊。而且,他竟然是安初虞的老婆粉,真看不出来席总追星这么痴迷。
席筝望着安初虞的背影,陷入沉思。
——
跟随设计师完成谢幕仪式,安初虞拖着累赘的礼服裙,交代祝翠西一声,径直往换衣室走去。
乔绿霏在里面,没有其他人,正好方便她问话。
安初虞没掩饰怒意,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故意的?”
祝翠西身为助理,理所当然维护自家人,到底是在不熟悉的地方,她有点担心,守在换衣室外,做贼一般左顾右盼,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
乔绿霏是同个奢饰品牌的中国区代言人,与安初虞的权限等级不同,这次会同台走秀实属意外。
有个模特临时出事,乔绿霏正好在巴黎拍杂志封面,空出来的那条礼服恰恰与她名字相同,叫做“绿霏”。
天时地利占尽了,品牌方打电话叫她过来救场。
乔绿霏低头理了理薄荷绿色的裙纱,语调不疾不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故意的?你的裙摆太长,我不小心踩到而已。T台上这样的小意外多了去了,你不要被害妄想症发作就甩锅给我。”
安初虞笑了,笑意不达眼底:“电影资源竞争不过,开始动歪脑筋耍小伎俩,你的路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乔绿霏一顿,像被针刺到,猛地抬头看向她,眼中燃烧着怒火。
安初虞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被我说中了?《黎明乍现》都杀青了,你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是我没想到的。”
乔绿霏:“安初虞,你少得意!你敢说你没有私底下找江导?”
“不好意思,是江导主动找的我。”安初虞朝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俯视她,“自己技不如人,恐怕以后少不了被人抢资源。再说,我也不是从你手里抢的,合同没签,角色就不算你的。入行这么多年,乔绿霏,你不至于连这点规则都不懂。”
两人的相貌都是偏英气明媚的类型,走的路线相似,打擂台是常有的事,两家粉丝也是稍有不对付就掐架。
相比安初虞在影坛成名已久,近年才转型大荧幕的乔绿霏就显得根基不稳,急于做出成绩。
错失江广陵导演时隔六年的出山之作,已经让乔绿霏悔恨不已,品牌代言又被安初虞压了一头。在T台上遇到她,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乔绿霏一时气愤上头,只想让她在公众面前出丑。
正失神,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乔绿霏肩上,激得她猛然回魂。
安初虞对她微微一笑:“你或许不知道,我这个人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好相处,我很记仇。今天是我运气好,没有在镜头前走光,但这笔账,我还是得算到你头上。”
乔绿霏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眼眸闪了一下。
“你……要做什么?”她话音稍顿,显得底气不足。
安初虞扬起右手,乔绿霏眼睛一眯,下意识想偏过身躲开。
巴掌没有如乔绿霏预想中的那般落下来,换衣室的门被推开,有人闯了进来。
祝翠西站在门口,急急地说:“姐,这位先生硬要闯进来,我拦不住!”
安初虞悬在半空的那只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视线转移,落在那只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无名指上戴了枚婚戒。
席筝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
安初虞瞥了眼手的主人,那张脸有几分眼熟,她蹙了蹙眉,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冷声冷气地问他:“你是谁?女士的换衣室是能随随便便闯进来的吗?”
席筝一愣,不知她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假装不认识自己,还是真没记住他的脸,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够心堵的。
席筝没回答她的问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跟我出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他没有继续纠缠安初虞,说完就松开她的手,率先走出换衣室。
躲过一劫的乔绿霏脸色由苍白慢慢恢复血色,心脏仍然跳得很快。
安初虞感到莫名其妙,原本不想理会那个男人的话,可是下一秒,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使得她愣在了原地。
她想起来了。
那个男人是半年前跟她领了证的丈夫。
安初虞换下走秀时穿的裙子,穿上自己的衣服,墨镜口罩和渔夫帽统统罩上,伪装完就跟着席筝出了秀场,坐上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说吧,什么事?”
外面还在下雨,空气湿冷,安初虞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耗得所剩无几。
席筝盯着这个打扮怪异的女人,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头脑一热就答应跟她结婚:“你不是说不认识我?”
安初虞摘下墨镜和口罩,看着眼前的男人,实话实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
席筝心堵得更厉害了。
她的话间接印证了一个事实,她不是故意在外人面前假装跟他不熟,她是真的没想起来他是谁。
席筝轻咳一声,跟她说起正事。
坐在驾驶座的许烨从一头雾水到一脸震惊,席总和安初虞之间的对话越听越古怪,好像很熟,又好像不熟。
很快,他就知晓了缘由。
安初虞竖起一只手掌,阻止席筝进一步的解释:“我听明白了,你希望我以妻子的身份陪你参加那什么麦德伦太太的生日宴?”
席筝:“是这样。”
安初虞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她接下来会婉言相拒,席筝赶在她开口前说:“我记得我们当初约定好了,如果一方有需要,另一方会酌情配合。”
比如,双方家长要求两人出席的场合。好在,到目前为止,双方的长辈都十分善解人意,放任两人过自己的生活,没有插手他们的事。
安初虞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略一颔首。
席筝不敢相信她这么轻易就被自己说动:“你答应了?”
安初虞:“你跟我保证现场没有媒体。”
“我保证。”
“什么时候过去?”
席筝看了眼腕表:“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
安初虞没有别的问题了,从包里拿出手机,给祝翠西打电话。
祝翠西左等右等不见安初虞的身影,秀场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她都快急疯了,终于等到安初虞的电话:“姐,你在哪儿?”
安初虞说了自己的位置,额外交代一句:“帮我取一条礼服过来。”
品牌方送了她两条裙子,她交给祝翠西处理,祝翠西知道放在哪里。
等她打完电话,席筝说:“谢谢。”
安初虞没回应,收起手机放回包里,一只手环在胸前抱着手臂,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从彩排到正式走秀,她忙了大半天水米未进,没精力想其他的。
等了将近一刻钟,祝翠西撑着伞、怀里抱着用防尘袋裹住的一条礼服,趴在车窗往里瞄了瞄,不确定安初虞在不在里面。
安初虞听到动静,推开了车门,祝翠西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姐,你要礼服……”
“干什么”三个字还未出口,祝翠西就看到坐在安初虞身边的男人,瞪圆了眼睛:“他怎么在这里?”
安初虞坐在车里没下去,从她手里接过礼服,忽略她的问题,说道:“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玩够了就回酒店跟蔷姐会合,我晚点过去。”
祝翠西不死心地指了指席筝:“他是谁啊?”
安初虞一根手指抵在祝翠西脑门上,将她好奇的脑袋瓜往外推了推,关上了车门,转头看向席筝。
席筝心领神会,说一声“请便”,拿了把伞下车。
许烨没反应过来,被席筝咳嗽一声提醒:“下来。”
许烨屁滚尿流地跟着下车,震荡的情绪久久没能平复下来。
安初虞降下挡板,拉上两边车窗的帘子,在完全封闭的车厢里换起了衣服。
雨声淅淅沥沥,席筝背对车身,单手抄进西裤的口袋里,手中的黑伞被许烨拿走,举起来遮在两人头顶。
“席总,安初虞她……她是你老婆?”尽管许烨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答案,这话说出来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席筝说:“我一个小时前跟你说过。”
许烨激动道:“我误会了!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你是安初虞的老婆粉。”
席筝沉默片刻,望着伞外的雨幕淡声道:“许助,你的理解能力让我怀疑你在其他方面的能力。”
——
安初虞换好衣服,敲了敲车窗,席筝重回车内。
她拆掉了盘起来的长发,用手拨了拨,仿佛当旁边的人不存在,自顾自从包里倒出来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开始卸妆,再重新化妆。
只在车子启动的时候,掀起眼皮朝前看了眼,说道:“开慢一点,我要化妆。”
安初虞脸上的走秀妆面不适合参加别人的生日宴。
许烨默默地把车速放慢了。
安初虞用一个毛茸茸的鲨鱼夹挽起头发,对着巴掌大的镜子涂粉描眉。她手法娴熟,在席筝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一个清新淡雅的妆容。
“你最好提前跟我说一下那位麦德伦太太的喜好,既然要讨她欢心,总要有话题跟她聊。”安初虞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眼睛没看席筝,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席筝多看了两眼她眼皮上带闪片的眼影:“她是你的忠实影迷,偶像出现在眼前,我想,不管聊什么话题她都非常满足。”
安初虞被恭维到了,态度软和了些:“你那个合作,很重要?”
难得她肯多问一句,席筝就没瞒她,仔细跟她说明情况。
悦庭旗下新开发的子公司雅明,以装修和室内设计为主,麦德伦要建造中国园林式的度假区,想跟中国的团队合作,很多人盯着这块肥肉。
雅明成立不久,拿下这项合作对未来的发展和口碑至关重要。
商场上的事,安初虞向来不爱费心思去了解,只知道合作确实重要,否则席筝不会亲自过来一趟。
席筝怕她会有压力,对她说:“你只需要陪陪麦德伦的太太,其他的不用做,我会处理好。”
安初虞:“你想多了,我没打算过问你的事。”
席筝哑口无言。
——
商务车缓缓驶进一座私人庄园,十一月底的雨夜,温度很低,丝丝缕缕的凉意往人骨头缝里钻。
安初虞下车时打了个喷嚏,席筝很有绅士风度地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头。
两人被庄园的佣人引到宴会厅,麦德伦和他的太太站在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麦德伦太太首先注意到挽着席筝手臂的女人,惊讶地抬手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尖叫起来,吓到偶像。
安初虞松开席筝的手,走上前去与麦德伦太太拥抱,祝她生日快乐。
席筝挑眉,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在车上时他还担心,没给她单独配个翻译。因为他听说,麦德伦太太的英语说得不怎么样。
席筝与麦德伦打完招呼,两个女人已经聊得相当愉快,从电影聊到今晚的时装秀,再到香水、护肤品。
麦德伦太太还拉着安初虞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让朋友帮忙拍几张合照。
跟在席筝身后的许烨能听懂法语,这也是为什么此次出差席总会带他过来。他听着安初虞游刃有余地应酬,觉得今晚的合作稳了。
外人都知道麦德伦与他的太太感情深厚,能哄他太太开心,赢面自然比其他人大一些。
“你真的是席先生的妻子?”麦德伦太太一边欣赏新鲜出炉的合照,一边好奇地问安初虞。
安初虞有几部电影在国外上映,麦德伦太太很喜欢她,上映的那几部都看过,还在网上搜索观看过她的其他影片,对她的私人生活却不是那么了解。
现场的宾客都是麦德伦的亲朋好友,如席筝所说,没有任何一家媒体,安初虞就大方承认了与席筝的关系。
麦德伦太太摇摇头:“我都不知道你结婚了。”
关于结婚的原委,安初虞就没必要说了,况且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希望您能替我们保密,我们目前不打算公开。”
偶像的要求,麦德伦太太当然会做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安初虞手里端了杯香槟,目光扫向四周,席筝正争分夺秒与麦德伦交谈。以他为圆心,周围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
席筝似有所感,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正好转过头来,与她的视线交汇。
四目相对,安初虞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香槟。
晚宴进行到尾声,麦德伦太太与安初虞相谈甚欢,不想她那么快离开,得知她今晚没有其他工作要忙,留她在家住一晚,以示感谢。
安初虞婉拒。
麦德伦太太说:“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能来给我庆祝生日,这个生日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我想单独招待你。况且,我丈夫和席先生的工作还没谈完,我们也可以继续聊电影。你的新电影会在法国上映吗?”
麦德伦太太太热情了,安初虞盛情难却,然而这种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
她找到席筝,问他聊完了没有。
席筝以为她急着要走,面露为难,稍作思考就打算让许烨先送她离开。安初虞却说:“麦德伦太太希望我们今晚留下来。”
席筝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没有谈完,我们可以住一晚再走。”安初虞说,“我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国,暂时没有别的通告。”
席筝笑了笑:“那就谢谢太太体谅了。”
安初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是我与麦德伦太太相见恨晚,她对我演的电影见解独到,难得碰见一个真诚的影迷,我很珍惜。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自作多情。”
席筝摸摸鼻子,递给她一个投降示好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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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安初虞与麦德伦太太在走廊分别,转身走进客房。
室内开了灯,各处的布置一览无遗,当她走到床边,疲惫的大脑登时清醒了一半。
麦德伦太太以为她和席筝是真正的夫妻,只准备了一间房,床品也只有一套,还在床边的木柜上点了一盏调节气氛的香薰。
玫瑰味的暖香在四周散开,安初虞扶额,她后悔答应留宿了。
席筝不在,大概与麦德伦的交谈还没结束。
安初虞先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小憩,打算等席筝回来以后再商量一下,让他在地板上将就一晚。
她踩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又在高度集中精神的状态下持续了几个小时,此刻已是身心俱疲,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席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安初虞穿着睡袍趴在床上的画面,两只莹白的脚悬空挂在床边。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抱起她往上挪了挪,扯过被子给她盖上。这番动作下她都没能醒来,可见是困极了。
席筝重重地喘了口气,去浴室洗漱。
安初虞睡醒时不知是几点,感到口干舌燥,伸手准备开灯,却摸到一片温热的胸膛。她怔了怔,大脑昏沉沉的,没能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状况。
安初虞手指摸过来的时候,席筝就醒了。他握住搭在胸膛上的手,清了清嗓子,在黑夜里问:“怎么了?”
安初虞听到声音,火速抽出了自己的手。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席筝坐起来,开了一盏壁灯,昏黄的灯光填满房间,他扭过身看着眯起眼睛的安初虞。
她一只手捂住额头,宽松的睡袍从肩头滑了下来,脸上挂着刚睡醒的迷茫,可能是睡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席筝别开视线,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安初虞思绪慢慢回笼,认清了现实,她在别人家做客,不是在酒店的房间里。她吞咽了一下,嗓子有点哑:“谁让你睡床上的?”
席筝要气笑了,出于绅士,他还是没看她:“房间里就一张床,不睡床上你让我睡哪儿?”
安初虞不留情道:“地板。”
席筝这下是真笑出声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做了半年的夫妻,你就这么狠心?”
安初虞不接他的玩笑话,视线在房间里逡巡。
席筝下了床,问她:“要什么?”
安初虞捋了一把头发,眼睛闭了闭,鼻尖萦绕着浓郁的玫瑰香味,扰得她心情有些烦乱:“口渴。”
席筝二话没说出去给她找水。
不一会儿,他端来一杯水,是温的,递到安初虞手边,听她问几点了,他抬眸扫了眼挂钟:“凌晨两点多。”
安初虞手肘撑在床面,半躺着接过水杯,仰起脖子喝了大半杯水。
席筝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她身上掠过,大脑有些空白,连带着表情都木木的,心跳却截然相反,比正常时要快很多。
他接了安初虞递来的杯子,随手搁在柜子上。
她又困又累,解完渴就“咚”的一声重新倒回床上,眼睛闭上了。
席筝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木头一样杵在床边,不确定她是不是秒睡了,轻声问道:“真让我睡地板上?”
安初虞没回答。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我睡床上了。”席筝掀开被子,跟之前那样躺在她身边。
他静静等了几秒,在心里盘算着她要是还没反应,他就关灯继续睡觉。
就在这时,安初虞眼皮动了动,显示她没有睡着。席筝盯着她,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道:“我以为你睡了。”
安初虞被水润过的嗓子清亮不少:“你太吵了。”
席筝:“……”
他一向言简意赅的人,她竟然嫌他吵?
席筝抿着唇沉默不语,视线在她眉眼处流连。半年未见,比起她连他的脸都记不住,他对她可一点都不陌生,日常总能在网上看到她的照片。
似乎能够理解网上那些人对她相貌的痴迷。画笔都勾勒不出的精致面孔,而她本人就能长成这样。常说那个乔绿霏跟她长相气质相似,在他看来,不管是乔绿霏还是其他人,在安初虞面前都不够瞧的。
“安初虞,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先找上我,让我娶你的。”
“嗯?”安初虞不太适应跟一个不熟的异性在夜深人静的床上聊天,尽管这个异性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席筝目光下移,落在她唇上,喝过水的缘故,她的唇瓣看起来很水润。
他话语简洁,但安初虞听懂了:“这个问题你该去问安致和,是他中意你当女婿。”
家族联姻,当然是家长说了算。
席筝不甘心地问:“那你呢?不满意难道不会反抗吗?我可没看出你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她都要打乔绿霏的巴掌了。
安初虞不想跟他说当中的细节,脸一偏,沉默应对。
席筝推了她一下:“喂,你睡了?”
安初虞不耐烦了:“你的嘴巴闭不上就滚下去。”
席筝轻啧一声,聊得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是想提醒你,睡袍穿好,别说我故意占你便宜。”
安初虞一怔,扯过衣襟拉拢,裹住裸露的肩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席筝弯起嘴角,关了壁灯,用低低的气音说了声:“晚安。”
黑暗里,安初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凭他的语气判断出他在戏谑地笑。她倏然有股说不上来的恼怒,想都没想就踢了他一脚。
席筝轻轻嘶了一声:“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气息便有些不稳了:“松开。”
“你保证不再踢我我就松手。”
雨声早就停了,四周一片阒静,衣料的摩挲声分外明显。
不知为何,席筝突然想到片刻前看到的安初虞柔软粉润的两片唇瓣。他那时就感到喉咙干涩发紧,。
“你疯了!”
“可能吧。”
安初虞越过他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怒气冲冲地看向他。他没有她预料中的愧疚,反而很平静地跟她对视,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的面。
可是,纠缠到最后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胜者。
席筝忍不住闷笑一声,她还真是个胜负欲强的女人,一点都不肯服软。
:“我的好太太,劳烦你稍微花点心思记住我的脸,别再忘记了……
安初虞困得头疼,一眼都不想看他。
席筝笑着说:“你认输了?”
安初虞背对着他,冷声道:“神经病!你就是个变态。”
席筝没反驳这话:“那也得你肯给我这个变态机会。”但凡她有一丝抵触的情绪露出来,他不会拉着她做到这一步。
歇好了,席筝抱着她去洗澡,她百般不乐意,想出口拒绝。
安初虞看着乱七八糟的床单,头都要大了,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里。
要她说,不是席筝疯了,是她安初虞疯了才对!
要是没疯,她怎么会跟席筝……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席筝从浴室出来,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额前略微潮湿的短发被捋到头顶,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眉间因餍足而舒展,眼睛注视着安初虞,不明白她怎么转眼就变了副表情,仿佛做错了什么事。
他蹙了下眉,走到床边坐下。
席筝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三秒,撑在床上:“你的表情很难让我不怀疑你后悔了。安初虞,我们是领了证的夫妻,合法的,又不是乱搞关系,你在纠结什么?”
安初虞想通了,点点头,确实不该纠结,她扯过被子倒头睡了。
席筝看着她的身影,感觉自己被忽略了个彻底。
——
翌日上午,席筝睡醒时,手下意识往旁边摸了摸,那个位置已经空了,他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下床找了一圈。
房间里不见安初虞,她的东西跟着消失了。
最后席筝在床边的柜子上找到一张便签纸,不知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边缘不规整,寥寥几个字迹印在上面。
To席征:
先走了。
席筝盯着开头那两个字,气得胸口起伏,好久平静不下来。
真行。
他的好太太,先是不记得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样子,到现在连丈夫的名字都搞不清楚,居然写了个错别字。
席筝手指一弹,那张硬挺的便签纸片如同飞镖一般飞出去,在空中旋转了大半圈,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
他整理好衣着,准备离开,无意间在枕边看见一条细细的金色链子。他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拈起链子,仔细一看,原来是条手链。
毫无疑问,是安初虞落下的。
席筝无声地笑了下,终于找到理由联系那个女人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没多久就翻到安初虞的私人号码。这是当初找律师起草婚前协议时,为了方便双方商量条件留的联系方式。
席筝试着通过号码搜索微信,没想到真的能搜到。
他思索片刻,编辑了一条申请添加好友的文字,发送过去。
安初虞随便找了家餐厅,吃了顿热量不高的简餐,安抚完自己的五脏庙就回到下榻的酒店。
祝翠西一见到她眼睛就瞪得像铜铃,昨天虞虞姐说好忙完就回酒店,可她等了很久她都没回来。
虞虞姐彻夜未归!
祝翠西几次张口,想要问点什么,触及到安初虞略显冷淡的视线,她没法将话问出口。
安初虞从行李箱里拽出一件高领毛衣,准备换上,祝翠西突然惊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安初虞皱着眉毛转过身来:“祝翠西,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一惊一乍。”
祝翠西双手捂住嘴,只露出一双装满惊恐的眼睛,她终于鼓起勇气把心里话问出来:“姐,你昨晚是不是跟男人出去鬼混了?”
安初虞心里咯噔一下:“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祝翠西指着她脖子和锁骨上的罪证,“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告诉我这是蚊子咬的。”大冬天哪里来的蚊子?
安初虞抬手摸了下脖子,猜到她说的是什么,表情有一丝不自然,但没有再嘴硬否认。
祝翠西立马联想到昨天见到的那个男人,长得确实不是一般的帅气,尤其是那双不俗的丹凤眼,很勾人。
“是不是闯进换衣室的那位先生?”祝翠西问。
安初虞背对着她解开衣扣,脱得只剩下一件白色打底衫,再把毛衣套上。
祝翠西跑到她面前,追问:“是不是啊?”
安初虞拽了下衣摆,抬眸看她:“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多做事少八卦。”
相处了三四个月,祝翠西还能不知道安初虞是刀子嘴豆腐心吗?她咧着嘴傻笑:“我就知道我没猜错。”
安初虞见糊弄不过去,干脆默认,想到什么,她嘱咐一句:“别告诉蔷姐。”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安初虞和祝翠西聊得投入,没注意到沈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冷不丁出声,两人都愣住了。
沈蔷长发齐肩,妆容很淡,褚色大衣里是一套干练的西装。她见她们表情各异,挑了下眉梢,走到安初虞面前,凑近她问道:“嗯?瞒着我干什么事了?”
安初虞措不及防,一时没想好说辞,只能以微笑掩饰过去:“没什么。”
沈蔷眯了眯眼,目光转向祝翠西。
祝翠西眼珠子转了转,左右为难,她是绝对不会出卖虞虞姐的,可是蔷姐很严苛,她有点害怕蔷姐责怪她没有看住虞虞姐,放任她出去乱来。
沈蔷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见祝翠西不说话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正要对安初虞严刑逼供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脖子上是什么?”沈蔷眼皮跳了跳。
安初虞大惊,她都换上高领的衣服了,怎么还会被看到!
沈蔷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说:“是痕迹。”她坐到沙发上,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表情淡淡的,算不上严肃,“说吧,到底干什么了?”
安初虞叹口气,含混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蔷闻言,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作为眼光毒辣的经纪人,自从她接手安初虞,见识过这个女人的野心和实力,很多时候对她都是放任状态,不担心她会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
沈蔷把这次的事归结为安初虞拍完《黎明乍现》压力太大,在异国他乡正好避开了国内的媒体,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于是找了个男人荒唐一夜,权当是纾解放松。
安初虞年纪不小了,又一直单身,沈蔷能够理解,只是不得不叮嘱她一句:“注意影响,别闹出乱子。”
安初虞由着经纪人误会,没有辩解。
祝翠西全程目瞪口呆,内心甚至有点愕然,蔷姐对虞虞姐真是好得没话说,连她在国外泡男人都能坦然接受,没骂她不顾身份形象。
——
下午四点的航班,团队一行人提前出发到戴高乐机场。
安初虞没休息好,精神有些萎靡,坐在候机室里戴着墨镜打瞌睡。以防回国后被人拍到,她脖子上的痕迹都打了遮瑕掩盖。
祝翠西知道她没睡着:“姐,要喝点东西吗?”
“不喝。”
“哦。”
“祝翠西,把手机给我。”
安初虞睡不着,干脆坐直了身体。祝翠西一边在包里翻找手机,一边絮絮叨叨:“亲爱的虞虞姐,以后在外面,你别叫我的大名了,不好听,你叫我的英文名Tracy好不好?”
安初虞笑了一下,摊开手掌,祝翠西把手机放她手里。
微信消息堆积了不少,安初虞大致扫了一眼,不重要的消息就没回,然后她看到了“新的朋友”那一栏有陌生人发来的添加好友申请。
很少有人加她的私人微信,工作上的问题一般会联系沈蔷。
安初虞点开看了一眼,直白的文字让她立刻就明白对方是谁。
【我是你那记不住脸的便宜丈夫。手链落下了,还要吗?】
安初虞被第一句话逗笑,祝翠西在一旁偷偷观察她,也不知道她看了什么,笑得这么开怀,手机屏幕好像是微信界面。
祝翠西心慌慌地想,不会是春风一度后虞虞姐跟那个男人还保持联系吧?
安初虞摸向手腕,那里戴着的手链果然不见了,要不是看到席筝的提醒,她都没发现。
但她不打算跟席筝有太多的牵扯,当初都谈好了条件,工作生活互不打扰,昨晚只是一个意外。
她需要婚姻来摆脱安致和对她的干涉,至于席筝,他为什么会答应联姻,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安初虞听到机场内的广播在提醒乘客登机,对席筝的好友申请视而不见,将手机关机递给祝翠西。
——
飞机进入平流层,机舱内逐渐安静下来,安初虞想要补觉,总也睡不安宁,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席筝的请求。
他的合作关她什么事?
领证前他们的确商量过,如果一方有需要,另一方酌情配合,又没说一定要配合。归根结底,是她太有契约精神。
安初虞胡思乱想着,越发睡不着了。
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安初虞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到达首都国际机场是BJ时间上午十点。
此次出国是公开行程,机场有不少粉丝接机,安初虞强撑精神跟他们打招呼,被簇拥着坐上保姆车。
“虞虞,开心一点!不要被不相关的人影响心情哦!我们会永远陪着你支持你!”有粉丝在人群中大喊。
安初虞没听懂,降下车窗跟他们说了谢谢。
保姆车行驶在路上,安初虞疑惑地问祝翠西:“粉丝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被谁影响心情了?”
祝翠西拿着平板,义愤填膺道:“你还不知道吧?巴黎时装秀的视频被传到网上,粉丝都在讨伐乔绿霏!说她有心机,故意踩裙子暗害你。乔绿霏的粉丝不服气,说那就是个小意外,咬着不放很没风度。两边的粉丝就撕起来了,已经上热搜了。”
沈蔷:“拿给我看看。”
祝翠西把平板递给她。
沈蔷浏览着热搜里的内容,两家粉丝果然吵得不可开交。
“乔绿霏样样输给安初虞,早被安初虞甩了十八条街,听说走秀都是蹭的,输不起就开始玩野路子是吗?”
“T台那么宽都能踩到裙摆,建议乔绿霏腿不要就捐了吧。”
“我是真没搞懂为什么每次都要拉乔绿霏跟安初虞比,一个不知道演了多少部烂片的,跟潜心钻研演技、部部电影口碑卖座双丰收的,有什么好比的?”
“对对对,你安姐拍的电影口碑好票房高,倒是捧一座影后奖杯回来呢!年少成名,至今还没摸到奖杯,是不是吹出来的名气啊?”
“唉,听说安初虞拍电影好拼命,上半年还在剧组摔伤了腿,这么敬业都没有拿到一个业界颁发的荣誉奖项,你们影坛好不公平哦。要不安初虞别混电影圈了,来电视圈走两步,没准能分到猪肉。”
乔绿霏的粉丝跟正主一样会阴阳怪气,沈蔷看了不到三分钟就气得扔了平板。
祝翠西问:“需要工作室干预吗?粉丝的行为闹大了影响不好,是我们这一方先挑起来的。”
“不用,粉丝说的都是事实,乔绿霏可不无辜。”
安初虞困过头了反倒不那么想睡觉,她一只手撑着脸颊,见沈蔷被气得不轻,觉得有些好笑:“说的很难听吗?你怎么气成这样?”
她都习惯了网上那些言论。
每次掐架,对家的粉丝都会把各种污言秽语泼过来,还有一些似真非真的爆料,活像她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反正她平时很忙,不怎么看微博,影响不到她。
她的个人微博有工作室的人员帮忙打理,很少发日常动态,一般都是代言的广告宣传以及配合影片的宣发。
沈蔷看着她,神情很认真:“距离金鸡奖的颁奖典礼还有三天,我记得你这次提名了最佳女主角,有信心捧一座奖杯回来吗?”
“我有信心没用,得看组委会的意思。”安初虞耸耸肩,两眼望着车顶,“怎么说呢,我演技不差,运气却实在不怎么样。陪跑好几次了,再不拿奖,别说粉丝,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一行。”
沈蔷听出她在开玩笑,摇头失笑:“以后在电影的开机仪式上,上香的时候记得要虔诚一点。”
安初虞露出赞同的眼神。
祝翠西从包里拿出安初虞的手机,开了机,下一秒来电铃声就响了起来,她赶紧递给安初虞:“是江导的电话。”
安初虞拿到手机接通,先问候了对方一声,听那边的人讲完,脸色突然变得有点难看。
“江导,我近几天可能抽不出时间。”安初虞笑容勉强,“明天有个重要的通告,23号还得飞厦门参加金鸡奖的颁奖典礼。”
江广陵“啊”了声,恍然想起金鸡奖即将到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冬蝉》提名了最佳影片,你提名了最佳女主角。那就预祝你摘得影后桂冠。”
“谢谢江导,那……”
“以你的时间为主,我可以先剪其他的镜头,不着急。”江广陵安抚她,“正好能多点时间给你揣摩。”
安初虞松了口气,倒在椅背上,手机丢到一边。
沈蔷见她情绪不佳,关切道:“江导找你什么事?是电影出什么问题了吗?一个星期前就杀青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安初虞眼眸微闭,烦忧和郁闷都写在脸上:“江导正在剪片子,其中一场戏怎么都剪不出想要的感觉,叫我回去补拍。”
导演吹毛求疵是好事,慢工出细活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安初虞对那场戏心有余悸,不想再经历一遍遍NG的痛苦。
没办法,这是她热爱的事业。既然发现了问题,她就绝不容许问题摆在那里,再难也会想方设法解决它。
杀青后被叫回去补拍镜头是常见的事,别说电影,拍电视剧也经常有这样的操作。以安初虞敬业的性子,沈蔷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苦恼。
“补拍哪场戏?”
安初虞额角抽了下,她抬手按了按,无奈道:“床戏。”
当时拍得就很别扭,好不容易拍出几个满意的镜头,没想到剪片子时不能用。
沈蔷没良心地噗嗤笑了声。
安初虞的演技没得挑,但她有个短板,圈外人不清楚情有可原,而江广陵作为执导电影数十年的资深导演,曾两次提名奥斯卡,国内的大奖更是拿到手软,演员在他的镜头下是藏不了拙的。安初虞第一次跟他合作,就被指出她拍亲密戏缺乏一点感染力。当然,她在其他方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仅有的这一丝不足在整部影片中瑕不掩瑜。
或许放在其他导演那里,这一丝不足都不值得挑出来说。
安初虞扯过外套盖住脸:“别笑了,我现在想哭。”
沈蔷拍拍她脑袋:“别丧气。看得出来江导很赏识你,搭上他这艘大船,你未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
席筝跟安初虞同一天回国,比她晚了几个小时到BJ。
托安初虞的福,与麦德伦的合作顺利拿下了,他带着许助先回国,剩下的工作由其他人完成。
许烨跟在他左右,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席总时不时就会掏出手机看一眼,也不看其他的内容,只点开微信。
许烨猜测他在等什么人的消息。
会是什么人呢?许烨想不到。
席筝没回家,飞机落地后就坐车去了公司。
处理了一会儿要紧的事务,席筝拿起桌上的手机,那条加好友的申请没通过,也没有任何回复。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轻轻叩响,席筝放下手机,面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郁色,说了声进。
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声响传来,唐溪月抱着文件进来,目光黏在席筝脸上,热切又依恋。等他签完名,她软着声音邀请:“晚上一起吃饭吧?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上次我爸在,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话。”
席筝眉心紧了紧,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说话格外不客气:“你爸安排你进公司就是为了让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唐溪月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不就是邀请他共进晚餐,他要是不乐意,跟以前一样拒绝她就好了,为什么要拿话刺她。
“我做错了什么,你对我这么凶?”唐溪月眼眶红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席筝简直头疼,挥挥手:“你先出去,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唐溪月抹了下眼角,又气又憋屈,朝他吼道:“我不信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来这里!”
席筝合上文件,抬起头正视她。
唐溪月吸了吸鼻子,她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他难道还无动于衷吗?
唐溪月以为他至少要表示点什么,婉拒或者接受,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仅仅是冷静地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劝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唐溪月愣住,不可置信道:“你骗我的对不对?”
席筝竖起左手,给她看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枚婚戒他半年前就戴上了,唐溪月不仅不陌生,还观察过戒指的款式,想要买同款偷偷戴上跟他配对。
她从没往他已婚这方面想过,现在的人戴戒指都随心所欲,想戴哪根手指就戴哪根,与结没结婚无关。
席筝怎么可能已婚?他一定是骗她的。
如果他结婚了,不可能一丁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好,你说你结婚了,那你告诉我,你的妻子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的妻子?”唐溪月自信满满地戳穿他的谎言。
席筝脑海里浮现安初虞的样子,她的名字就在嘴边,他却说不出来。
耳边回荡着安初虞当着双方律师的面对他说的话:“席先生,协议之外,我只有一个要求,隐婚。”
唐溪月打量他的表情,以为自己说对了,轻哼一声。她就知道,“已婚”只是席筝推开她的说辞。
她正要继续跟他理论,目光一扫,落在席筝衬衫领子的边缘处,那里有两道挨着的红痕,每道有两三厘米,像女人的指甲挠的。
唐溪月讶然,心沉沉地坠落下去,眼神跟着黯淡。
半晌,她闷闷不乐道:“席筝,你是不是在国外……”
席筝不耐烦地打断她未说完的话:“要是没事就出去,再胡闹你就别在公司里待了,唐叔那边我亲自去跟他说。”
唐溪月喉咙一梗,余下的话止住了,强忍回去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一跺脚跑出了办公室。
席筝烦得不行,也说不清究竟在烦什么。
他揉了揉眉心,叫许烨进来,对着他冷声冷气道:“以后不要让唐溪月随随便便过来,她再来就拦住她。”
许烨在心里叫苦不迭。唐溪月是公司老董事的女儿,席总都得卖唐董几分面子,他一个助理,哪里敢阻挠唐家大小姐。
但他也不敢忤逆席筝,老老实实领了命令出去。
谁知唐溪月根本没离开,就在办公室外的走廊等着他。许烨一看到她就一个头两个大,想要假装没看见绕道走开,却被唐溪月拦住去路:“许助,我问你件事。”
躲避不掉,许烨只好挤着眼睛赔笑:“你问。”
“席筝在巴黎有没有跟哪个女人走得比较近?”唐溪月想到在席筝脖子上看到的暧昧痕迹,内心充满焦灼和痛苦,“或者说,他……他在酒店找了女人作陪。”
这种问题,许烨只想装死。
唐溪月目光如炬:“你别想糊弄我。”
许烨一脸煎熬的神色,支支吾吾:“唐小姐,席总是去巴黎谈工作的,没有跟哪个女人厮混。”
唯一跟席总有接触的女人就是安初虞,那是席总的妻子,席总跟自己的妻子如何当然轮不到他这个外人说道。况且,席总交代过他,不要跟其他人提起他和安初虞的关系。
许烨懂其中的深意,安初虞是著名影星,结婚一事传出去多多少少会对她的事业产生影响。
唐溪月不信他的话,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跟你的老板串通一气,存心给我添堵是不是?”
许烨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
安初虞回到住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下午从家里出发,前去参加代言的珠宝品牌的一个线下剪彩活动。
她穿了条重工刺绣的银白色礼服裙,上面缀满了珠子、碎钻、亮片,宛如璀璨星河。漂亮是漂亮,但这条裙子重达二十多斤,穿在身上犹如挂了一副铠甲,再加上一整套华丽的珠宝饰品,安初虞几乎寸步难移。
剪彩过后有个自由采访环节,不算正式。现场来了很多家媒体,因为安初虞常年待在片场,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接触她,大家都很热情。
有的问她《黎明乍现》什么时候上映,有的问她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还有的问她有信心拿到金鸡奖吗?
总之,现场沸反盈天,大家似乎都忘了今天的主题是珠宝店开业。
安初虞表现得落落大方,始终微笑着对各位的提问给出回应。
其中有个记者举着话筒很久了,终于挤到前面,大声问起她的感情状况。
现场安静了一秒,继而变得更热闹。
安初虞还没来得及回答,沈蔷敏锐地觉察到采访的风向不对,立马进行干扰:“安初虞目前单身。”轻飘飘一句话带过后,她笑着说,“麻烦各位记者朋友把目光放在今天的开业仪式上,我们有问题抓紧问。”
所有的活动结束,一行人坐上返程的保姆车。
安初虞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脑中反复回想采访的环节。她原本打算瞒着所有人她已婚的事实,可是团队里的人如果不知道,以后可能会出现意料不到的麻烦。
一番琢磨后,安初虞决定告诉沈蔷。
“蔷姐,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安初虞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沈蔷,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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