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最大的风水:他人的嘲笑或凌辱,并不值得我们如此在乎(人心才是最大的风水)

1,露脸成了露屁股,加深了我因贫困引发的自卑和焦虑

我读初中时,穿的衣服,有三分之二是几个表哥穿小了,打下来给我的。

应该是1993年的夏季,老师组织考试,担心同学们作弊,就让大家到操场上考试。

我穿着的那条裤子,屁股上打着一个巴掌大的补丁。

坐在操场的地上,坐久了,或者因为出汗,或者因为腿酸,我就不时地挪动一下屁股,稍微调整一下坐姿,减缓局部肌肉的受压。

我丝毫没意识到,屁股上的那个大补丁,缝线断了。

更糟糕的是,那时候的农村男孩子,不只是我,几乎一半以上的男生,都没有穿内裤。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我会解的题目,都解出来后,我从操场后面,走向考场的最前面,成了第一个交卷子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我没有回头,带着第一个交卷子的骄傲,继续向坐在最前面的老师走去。

越来越多的笑声响起,我诧异地回头,就听到有人大喊,“某某某,你屁股露出来了!”

我惊得心中一个哆嗦,才感觉到屁股上凉飕飕的,用手一摸,瞬间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争做第一个交卷子的,是为了在全班同学面前露脸,谁知却露了屁股!

那一天,我认为全班的人,都以这样的方式,记住了我的名字。

我惊惶地提起那块补丁,护住了屁股,狼狈地逃回家了。


你才是最大的风水:他人的嘲笑或凌辱,并不值得我们如此在乎

2,

这件事带给我的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只要听到有人笑,我就认为他们是笑我的。

哪怕路上遇到我不认识的人,看到或者听到他们笑,我都会怀疑他们是听说了我的丑事,在我旁边指指点点、暗自嘲笑。

更不能听到或者看到“屁股”二字。

看到或听到这两个字,脑海就会浮现全班同学在我背后哄堂大笑的景象,让我头疼,让我崩溃。

我开始厌学,不愿再去学校,但我也不敢将不愿意去学校的真正原因,讲给父母,我怕他们难过、自责。

我也不敢提要求,让他们给我买条新裤子,因为我更知道这个家庭的穷困,知道父母为了养活我们姊妹三人,有多么的力不从心、无可奈何,我提任何额外的需求,都可能成为压垮他们精神的最后那根稻草。

我决定退学。

姐姐在一年前提出退学,父亲劝了半天,就同意了。

所以,我压根没有意识到,我的退学,居然能引起父亲那么激烈的反应。

这是我第一次提出退学,父亲疯了一样地揍我,比他大拇指还要粗的棍子,都被他打断了,“你不上学,还想跟老子一样,种地一辈子吗?!”

如今想来,这句质问中,包含着他对我的恨铁不成钢,也包含着他对自己命运的深深的厌弃。

每天起早贪黑,干着又累又重又脏的活,却年年粮食不够吃,要借;钱不够花,要借;衣服不够穿,要穿别人穿旧的……

一年又一年,总看不到出头之日。

3,

村里有个跟父亲同辈的同龄人,高中毕业,给一个领导当秘书,后来一步步获得提拔,成为县长、县委书记,这个事实刺激着父亲,让他觉得只有读书,才是摆脱农门的唯一出路。

初一时,因为遇到个极为赏识我的班主任刘旭照,不断地鼓励我,我仅仅为了不辜负他对我的信任,对他“讲义气”,就开始前所未有地努力学习。

作为全班年纪最小的学生,我却经常考出前五名的成绩,这让父亲看到了希望。

姐姐成绩在班级20名到30名之间,看不到考上高中的希望,再加上体谅父母的难处,自己提出了退学,不管是受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还是因为在姐姐的成绩上看不到希望,父亲同意了姐姐的退学请求。

现在想想,应该还有一层现实的考虑:集中有限的筹码,全押在我一个人身上。

姐姐辍学一年半之后,妹妹也辍学了。

全家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读书。

自然而然地,父亲将读书改变家族命运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可想而知,我提出退学的那一刻,父亲是多么地绝望和愤怒。

他以为我是贪玩,才选择了退学,所以他一边抡着棍子揍人,一边愤怒地咒骂。

每年要被他揍近百次的我,很快就察觉了他理智全失的疯狂——以前他用棍子揍我时候,只打我的屁股:用他的话说,屁股打烂了也打不残废,更打不死人。

极端愤怒的时候,他也会用棍子打我的大腿,但总归有个轻重。

这一次,那根比他大拇指还要粗的棍子,没了轻重,屁股上、腿上、后背上都被他抡了一遍。

在抡到我腿上时,棍子断掉了。

我从小就理解父亲的不易:我母亲身体弱,养活一家五口人,百分之七十的重活、累活,都是他承担的。所以他每次揍我,我都不会逃跑。

一个是觉得逃跑了不够勇敢,丢男子汉的脸,一个是担心我若跑了,他没地方撒气,会更加难受,所以我往往选择站在他面前,任他揍,直到他撒完火,自己停手为止。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因为他揍我,而改变我的想法和决定——往往是他揍得越起劲,我越要坚持自己的决定,用以捍卫自己的“面子”。

这次,成了唯一的例外。

强烈的危机感,让我迅速意识到,若不返回学校,他很可能会揍死我!

我哭泣着搬起板凳,背起书包,又回到了学校(那时候的初中,只提供桌子,凳子都是自己从家里搬过去的)。

家里是我退学就可能揍死我的父亲,学校是那个露屁股事件挥之不去的阴影。

我走路低头的毛病,就在那段时间形成。

4,

回到学校半年,我再次下定决心退学——老师讲的都听不懂,问老师老师也不愿意搭理我,每次考试都在班级最后二十名,加上经常被同学欺凌,这学上的一点快乐、一点意义、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提起板凳,背上书包,抱着悲愤和决绝的心情,回到家里。

走到父亲面前,我把书包一扔,板凳一放,抬起脑袋,瞪着父亲,非常决绝地说,“你打吧,这次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去上学。”

父亲愕然地看着我。

正如我第一次提出退学时,他失去理智地揍我,我能读出他的决绝一样,他也很快读出了我这次的决绝。

让我慢慢感到窒息的是,他居然迟迟不肯动手,这比揍我还让我感到可怕。

他瞪着我,我也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忍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过了一会,他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动,绷直的身体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松垮下来。

他缓缓将目光从我身上拔走,一声不吭,走出了家门。

我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开始焦灼地等待,等待他最终的惩罚。

他为什么不揍我?连骂都没骂,这不对啊!

他是出去思考,该怎么收拾我了吗?

出去找更粗的棍子了?

他会不会想不开,回来直接拿刀砍了我?

砍我我也不能回去上学,痛痛快快死了,总比在学校窝囊死要强得多!

那他会不会想不开,自己把自己气死了?听母亲说过,有一次,她发现父亲提着农药瓶子,打开了盖子,独自坐在门槛上叹气,差点把母亲吓死……

我胡思乱想着,忘了过了多久,天黑时,父亲黯然回到家里,低着头,重重地说道,“不上学,你只能做个农民。从明天起,我干什么,你都跟着我干。”

我欣喜若狂,认为自己等来了胜利——父亲不再逼我上学了,我终于可以远离那些耻笑我、欺负我的同学们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左右,父亲喊我起床,“起来,去东坡锄地。”

我看着刚刚蒙蒙亮的窗外,不满地抗议道,“太早了,去了什么也看不到,怎么锄地?”

“东坡路远,到了地里,天就亮了。”父亲利索地穿着衣服。

“你这是故意坑我!”我委屈地坐起身子,揉着眼睛,继续抗议。

“老子坑你?咱们家有五个人的地,你姐姐妹妹都去打工了,你妈又身体不好,还要给我们做饭,咱家五个人的地,八成是我一个人干的!不起早贪黑,怎么干的完?”父亲说着我,摸到我的衣服,扔到我头上。

我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农忙的时候,确实是在我上早学醒来之前,父亲就去地里干活了。

“没关系的,农活最多忙三五个月。忙完农活,就可以随便玩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想到这一点,我很快振奋起来。

干了没多久,我就汗流浃背,腰酸背疼。

到早上七八点时,见父亲还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又饿又累的我看着挥舞锄头的父亲,喊道,“爹,咱回去吃饭吧?饿了!”

“东坡这么远,吃饭一个来回,一个小时没了。好好干,你妈会送饭过来,就在地里吃。”父亲头不抬、手不停地答道。

我彻底泄气了,想以回家吃饭为由,偷懒一个小时计划,泡汤了。

母亲将馒头和鸡蛋汤送到地里,我看着满手背、满指甲缝的泥土,抱怨道,“手这么脏,怎么吃饭?”

父亲径直走到地头的沟渠边,用沟渠里的水洗了洗手,就狼吞虎咽地啃起了馒头。

我走到那条水沟旁,很快想起我们在上学路上,经常向水沟里撒尿的经历,怎么也弯不下腰去洗手。

过了十点,太阳已经很晒,我感觉到背上和脖子上,火辣辣地疼痛。

脸上的汗水和溅起的灰尘掺和到一起,让我不停地用衣服的内侧来擦拭额头、眼角的汗水。

看看蹲在地上用手拔草的母亲,看看前面浑汗如雨的父亲,我突然明白,我一直自以为我理解的父母的辛苦,其实只是个自以为。

我的父亲,我一直跟他赌气、跟他争强的父亲,就是如此养活了我们这个家吗?

姐姐只大了我一岁,妹妹小我三岁,在我们三个都是孩子的时候,在我们都需要母亲带着的时候,我们五个人的地,就是父亲这样种过来的吗?

我突然羞愧起来,开始深深地自责。

也好,上学那么难,现在不上了,就好好帮父亲分担一点农活吧。

心思虽善,但没有坚持多久,我就扛不住了。

看着锄完一陇地,又迎面锄着另一陇地赶过来的父亲,我壮了壮胆子问道,“爹,现在太热了,咱们回家歇歇,等下午再来锄地吧?”

“你读书都白读了?”父亲停下来,瞪着我吼道,“知道为什么说‘锄禾日当午’吗?锄草就要趁着中午的太阳正毒,锄掉的草很快就晒死了。你要等到下午锄草,晚上露水一打,锄掉的草就在地里再次生了根,又活了,等于白干!”

我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立刻埋下了头,一边继续锄地,一边品味他这句话。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在脑海中浮现的同时,父亲挥舞锄头的背影,也随之闪现。

熬了几个月,终于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农闲岁月!

哈哈哈!辛苦半年,再过半年随心所欲、想玩什么就玩什么的日子,值得!

我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还在盘算着找谁玩、玩什么的时候,父亲却让我收拾行李,跟他出远门。

“干什么?” 我疑惑地问他。

“靠着这点庄稼,你早饿死了。农活忙完了,跟我出去打工。”父亲又把我带到了十里之外的一个乡镇砖窑上。

砖窑里可供住宿的平房有限,我们这种生产力低下的童工,都被安置到苇草搭顶的草屋中住宿。

砖厂在野地里,可想而知,有多少蚊虫。

但是,蚊虫的叮咬,根本不会影响到我们睡觉,因为太累了,挨着床就能睡着。

晴天时,中午午休,它漏阳光。晚上下雨时,屋内到处漏水,我们就只能跑到那些平房的屋檐下,或靠着墙,或躺在墙根处,将就一个晚上。

吃饭时,更加没有尊严——师傅做出一大锅面条,盛到一个大桶里,放在露天地上,谁吃谁盛,跟喂猪一样。

搬砖过程中,手掌被磨出血泡,再磨烂,再磨出血泡,再磨烂,直到磨出一道道茧子,我才更清晰地明白,父亲双手那厚厚的老茧,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时为了赶客户的时间,必须提高搬砖的效率,大家就站成一排,间隔两三米,抛传砖头。

从一次抛一块砖让你接着传开始,到一次抛两块、三块,脚指头被砸的掉了指甲,都是常有的事情。

在这个砖厂,熬了不到半个月,一直坚持着不跟父亲叫苦的我,终于在一个下午,精神被摧垮了。

脚指头被砖头砸伤,手上的血泡疼痛难忍,工头又喊我去抛传砖头。

我脱掉手套,把血淋淋的手掌递到父亲面前,“爹,我手疼得厉害,歇半天吧。”

“半天能赚五块钱(我记不清是半天五块钱,还是一天五块钱了),歇什么歇?当个农民,还那么金贵?”

父亲没有丝毫怜悯之意,不仅不安慰我,还用半嘲弄半斥责的语气,训斥了我一通,引发众人一阵哄笑。

我再也憋不住了。

我含着泪水,狂奔到砖厂的水库旁——那是烧砖采泥时,挖出来的大坑,一场场暴雨后,周边的水都积蓄到这里,最深处有五六米深。

同村的玉晓叔正在洗澡,我噗通跳了进去,然后向深处游去。

将整个人沉到水中后,我在水底张开嘴巴,无声地大哭,尽情宣泄自己的委屈和无奈,甚至是绝望。

“你不上学,还想跟老子一样,种地一辈子吗?!”第一次提出退学时,父亲这句充满绝望和愤怒的叫骂,再次浮现在我脑海……

父亲,父亲,我的父亲!过去的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在水中憋不住了,我喝了几口水,却还是不想出来。

玉晓叔见我久久都没露头,慌了,以为我溺水了,开始大声叫喊着救人,“某某淹住了,快来救人啊!”

我模模糊糊听到水面上传来的这个叫喊,赶紧在水底擦了擦眼角,浮上了水面,向岸上游去。

我尽可能平静地找到了父亲,低着头道,“爹,我想我妈了,想回家看看。”

“去吧。”父亲不动声色地答道。

回到家中,我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找出书包,搬起板凳,“妈,我上学去了。”


你才是最大的风水:他人的嘲笑或凌辱,并不值得我们如此在乎

5,

我读了第二个初三。

露屁股算什么?

个别同学的嘲笑,算什么?

每周让个头高的同学揍几次,算什么?

我是如此彻彻底底明白,好好学习对我人生的意义,对我父亲的意义,对我们这个家庭的意义。

老师讲课,听不懂,算什么?追着老师问!

老师只愿意辅导成绩好的学生,不愿意搭理我,算什么?问同桌!

同桌也不会,或者也不愿意搭理我,算什么?问其他同学,总有愿意教我的!

初三的英语,物理,化学,别的同学跟我讲了我也不会,因为初二都没有学习过,基础太薄弱,班级倒数,这又算得了什么?找到初二的数理化课本,我从第一页开始,从头到尾,再看一遍!

跟好学生差距太大,算什么?我需要的是把自己不懂的知识点搞清楚,不是需要跟别人作比较!我只跟自己作比较,跟自己的昨天作比较,一点点进步,一点点积累,直到把前两年落下的知识点,一个个补回来就行了!

第二个初三读完,依然没有考上高中,被同村人耻笑,这又算什么?我选择了继续复读,读了第三个初三……

不管如何,不管读到什么时候,我一定、一定要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再考入大学,一定、一定要摆脱农民的身份,给我的父亲,给我的母亲,给我的、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而主动辍学的姐姐妹妹,一个交代!

当我集中信念,专注于一个目标的时候,学习之外的一切人或事,再也没有对我产生任何困扰。

1996年,第三年中招考试,我距离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还差两分。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的暑假,闷热得让人窒息。

想上重点高中,就要交3000多元的择校费。

3000多元,在1996年,对于我们这样一个穷困的家庭,是天文数字。

父亲建议我再留级,读第四个初三。

我大病一场,高烧不退,父亲带着我,各自骑了一辆自行车去新张营的诊所看病。

医生给我量完体温,惊讶地问父亲,“他竟然能自己骑着车过来,你知道他烧多少度吗?”

40多度。

“常人烧到这个程度,都晕倒了!”医生说完,立刻开始给我输液。

回家的路上,父亲突然问我,“你复读三年,都考不上重点高中。真凑钱让你去上了,你(成绩)能赶上吗?”

我压根都没有想过,父亲真能凑出这3000多元——加上学费,我记得是3700元。

我闷闷地、不带任何希望地答道,“能。”

父亲不再说话。

回到家里,他就跟母亲商量凑钱的事情。

母亲惊得尖叫起来,“不行,3000多块啊!咱们这么多年的积蓄,加上他姐他妹织毛毯这么多年积攒的钱,还不到2000块,我绝不同意!”

我这才意识到父亲要赌上全家的积蓄,加上举债,为我凑齐上重点高中的学费!

我欣喜若狂,立刻劝导父亲和母亲,“爹,妈,我早一年读高中,早一年大学毕业,就早一年赚钱。我相信我大学毕业后,一年赚的钱,肯定比3700元要多!”

傍晚时分,父亲不再理会母亲的哭泣,坚定地对我说道,“你要上这个高中,就自己去找你大姑,借两千块钱。”

病了多天的我,忽然就痊愈了——这件事也让我更加相信,意念是非常强大的一种力量。

大姑家距离我家有十几里地,骑自行车要有半个小时。

天黑后不敢独自走夜路的我,立刻推起自行车,二话不说就向大姑家赶去。

在村庄与村庄之间,那时候没有任何路灯。

很快就天黑了。

趁着月光骑行,我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总能听到道路两旁的地里,传来异样的声音。

我一边骑行,一边不时地扭头向身后看,向道路两旁的地里看,只怕有什么鬼东西窜出来。

但不管如何害怕,我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地,所以我满怀恐惧和不安,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今天就赶到大姑家,一刻也不能耽误!

又一次紧张地回头时,车把扭了,我连人带车,栽到了路边的沟里。

我惊惶地提起车子,爬到马路上,连停下来拍去身上尘土的勇气都没有,跨上车子就继续向前更快地骑去。

好不容易到了大姑家所在的村庄,村口有户人家,门前的灯亮着。

我跑到他们院子里的压水井旁,拍了拍衣服上灰尘,洗了洗脸,这才推着自行车,平复着自己怦怦跳的心脏,故作镇静地向大姑家走去。

那一晚之后,我对独自走夜路的恐惧,对鬼怪的恐惧,减少了一半。

6,

我经常说,我能读重点高中,重点大学,能靠读书脱离农门,这有一半是我父亲的功劳,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其他家人的功劳,只有百分之三十,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背负着家人的期望,赌上家人所有积蓄,换来的读重点高中的机会,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珍惜。

当我专注于我的学习的时候,我很少再想起那次的露屁股事件;即便想起,也不会再觉得多么难堪——那些嘲笑我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在乎;值得我在乎的,只有我的家人和朋友。

为嘲笑我们的人自卑或焦虑,多么愚蠢啊!

我不是为了那些嘲笑我的人活着,我是为了爱我的人活着——为了让爱我的人在未来活得更好,我要努力学习,让自己越来越强大。

那些当众羞辱我一通、将我按在地上暴揍的同学,不应该成为我不去上学的理由,反而应该成为我要好好读书的理由——为了我恨的人,我要通过学习,成长得比他们更加强大。

在初中的日记本中,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为了爱我的人,好好活着;为了我恨的人,也好好活着。”

当我聚焦于个人的成长,聚焦于成绩的提升,再没有什么人或事,能够让我感到焦虑和自卑。

相反,随着成绩的不断提升,随着考上重点高中的希望越来越大,不管是老师,还是大部分同学,都开始对我有了更多的尊重。

以前被我瞪了一眼,就要揍我一顿的同学,看到我瞪他的时候,装作没看见地挪走了目光。

有弱小的同学,被几个人围殴时,我再次多管闲事地劝架,也很少再被当做弱者的同伙,被那些喜欢霸凌的同学殴打了——甚至看到我劝架,有的会直接给个面子,息事宁人。

我深思其中的道理,大概有三个:第一,成绩好的学生,是学校和老师的重点保护对象。这些家伙明白这一点,欺凌好学生,是会受到学校和老师的严厉打击的,投鼠忌器,我就多了一份面子。

第二,学习好的学生,大家都认为将来会成才,会“有本事”,十年后跟他们算起账来,他们怕兜不住。

第三,一个努力上进的人,赢得的应有尊重。这世界总会对那些自强不息的人,多一份敬畏。

我依然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我依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我依然弱小却爱管闲事,我依然大嗓门嚷嚷,但周边的老师和同学,对我的容忍度却越来越高。

越来越少的人,会嘲笑我的贫穷。

越来越少的人,会挖苦我的长相。

越来越少的人,会与我针锋相对。

那些曾经让我自卑的因素,再也锁不住我的心胸。

同学们议论我的时候,更多的是提到我的努力,我的成绩,我的脾气,我的志气,我的人品……

我敏锐地觉察到这些外部人心环境的变化,根本原因在我的不断努力和进步(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人就是最大的风水”)。

这一点点领悟,让我对学习这件事情,也积累起了越来越深的信仰。

大学毕业,走上社会后,我依然把不断学习思考、持续升级自己,当做一辈子最根本的修行。

三十一岁前,我走遍了中国我想去的所有地方,来增加自己对人情文化、地理风俗的认知。

三十一岁前,我平均每年换一个行业,在我想了解的所有行业,都进去学习一段时间,来增长自己对社会经济的全面认知。

我给自己定下“三万”的指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认识上万人。

穷,就研究怎么赚钱:摆地摊,上门推销,发传单,寻找进货渠道,学习如何营销,研究如何赢得顾客信任…

不会追女孩子,就上百合网、世纪佳缘等相亲网站,每天给二十个女孩子写信,邀请她们出来相亲,交流彼此的故事,让她们教我怎么追女孩子。

情商低,就买来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认真拜读,给自己照镜子。

不懂幽默,就买来《幽默大全》、《笑话大全》之类的书籍,一遍看,一遍研究如何才能变得幽默一点。

发现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不是为了自卑或焦虑,而是为了知道从哪里入手,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更值得这世界来尊重……


你才是最大的风水:他人的嘲笑或凌辱,并不值得我们如此在乎


后记:这段时间,有三个朋友,给我分享了他们的焦虑或自卑,我就告诉了他们我的这个心理路程,帮助他们明白,专注于自身成长,是摆脱这些负面情绪的关键之关键。

我将这个心理路程写出来,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可以从因外界否定而引起的自卑或焦虑中,一点点拔出来,专注于自身的努力和进步,成为更好的自己,更值得他人尊重和欣赏的自己,也是更值得我们自己热爱和尊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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