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知新｜新慢慢挖封神（卅八）大战琵琶精，为何说姜尚会算命？(温故知新的意思)

一发不可收拾。

自从在宋异人的后花园看风水成功之后，姜子牙的春天就到来了。很快就独立门户，开起了算命馆。事业搞得蒸蒸日上。

前面说过，商朝是个神权国家，各种神灵的祭祀充斥着商朝的政坛。相应的，各种算命术也十分流行。最有名的当然是龟卜。那是采用龟壳占卜。用凿子在龟壳上打眼，然后在火上烤裂，根据这裂纹的形状来判断吉凶。最后把占卜结果刻写在龟甲上。

这当然是种很野蛮很浪费的占卜方式。因为每占卜一次就要杀害一头龟。当时的人们肯定也相信乌龟越老越奇特，这占卜就越灵验。结果贵族们甚至不远万里从外地运龟，在殷墟里甚至发现过来自马来西亚的龟种。

相比财大气粗的殷人，勤俭的周人想了更好的办法，那就是蓍草。传说中适合算命的蓍草也是灵物。它生长在神龟的洞穴上方。有诸多的茎干，号“百茎蓍草”，顶上还有青云盘绕。虽然看起来象是不易，但关键是它能反复多次使用！这就要比龟卜环保多了。

两相比较，龟卜需要改革。后来就改成用龟甲装着铜钱摇盅看正反。这就要简单多了。效果似乎也不错。《庄子》中提到宋元君用一只灵龟的龟甲占卜七十二次无一次失误，应该指的就是这种占卜法。

但又有谁能想到千百年后那些刻在龟甲上的文字会成为极珍贵的文献呢？这也是祸福无门的道理。

可以想象，在那时的社会氛围下，算命生意肯定很火爆。甲骨文里就涉及到皇室的占卜。深入社会各个方面。小到牙痛害病，大到军国大事，都需要占卜。即使是到了周代，也是“出门看好日”。婚丧嫁娶都离不开占卜。姜子牙的算命生意可谓前途无量。但火爆的生意竞争也肯定大，姜子牙在开业前期也一时门可罗雀，这应该就是其他老牌算命馆的影响，然而昆仑山的金字招牌可不是白给，很快他就凭借一次算命突出了重围，声名雀起。

就这样，越做越红火。甚至马大娘也不骂他了，看这个老头子越来越顺眼起来。可就在这时，姜子牙迎来了生命中又一个挑战。

那是一天上班时。忽然来了个穿着孝衣的俏寡妇，风情万种地来算命。姜子牙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凡人。

这个故事的源头并不是老许，它至少早就出现在更早的元朝的《武王伐纣书》。但内容略有差别。

这位美女不是人，但也不是妖，而是金星。姜子牙识破她后，便化成金光走了。

可能又有人会说我胡说，《西游记》里太白金星不是个白胡子老头吗？怎么变成美女了？

这个就是你有所不知了。中国自古教派林立。一个教派内部又有好几个宗派。从没有一个统一的神灵谱系。于是同一个自然神往往有好几种说法。例如“风神”，有说是男神，叫巽二郎，或者是风伯，还说叫“飞廉”。而又有说是女神，叫“风婆婆”，或者是风姨。后来道教干脆就将他们一股脑都收编承认了。

金星自古也有两种性别的说法。说它是女神主要是因为金在阴阳中属“少阴”。西王母就被尊为“金母”。少女也被说成禀少阴之气。在传世名画《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中，金星也被画成女性。

这下大家应该明白为什么唐朝预言武则天出现的天象会是“太白经天”吧？当然，在某些情况下它也可以指男性。太白经天也曾被说成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要造反的先兆。反正都是政治斗争的工具，神话嘛，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说改就改。

但在《封神演义》小说中，这位异种女士被改写成了琵琶精，还是石琵琶精。

至今这种演变的原因还是个谜。并不是因为它记载入小说比《武王伐纣书》晚，就可以认定这种说法的历史比金星晚。很有可能早就有这种类似的传说。二十世纪很多“上古神话”就是按这种逻辑认定的。可问题是为什么这位妖精的本相不是龙也不是虎，而是毫无生命的乐器琵琶呢？

说到琵琶，人们印象最深的还是《西游记》里的蝎子精，她善使一把琵琶当武器。原著中也有说她的原型是只“琵琶大的蝎子”。所以琵琶精会不会就是蝎子精呢？古代骂女人就是 “毒如蛇蝎”，对应下部就是“虿盆”也刚刚好。

问题是现在并没有查到真正将蝎子与石琶琶连系在一起的资料。《西游记》里的那只蝎子也就是身形象琵琶而已。以琵琶做武器也是电视剧原创的。所以这个证明不成立。

其实追形溯源来看，琵琶在古代一直是带着有某种神秘性的器具。琵琶有两种，即直颈琵琶和曲颈琵琶。前者可能在秦汉之前已经传入了中国，或者本来就是中国原产。后者却直到南北朝时期才传入中国。来源本来就有些神秘的异域色彩，又叫“胡琵琶”，成为后来的琵琶主流。因为其音色表现力极强。因因此成为一种带有巫术性质的乐器，而且多与女性联系起来。

之前已经说过，巫文化是在佛道兴起之前中国的宗教文化之主流。而传承巫文化的就是巫女。她们往往拥有比男性更敏感的感受神旨的能力。而音乐也具备很重要的宗教性。在周代，乐师也有很重的神官性质，就算到了春秋，还有过在两国交战前让乐师通过士兵的呼喊声来判断战争的胜负方式。

在漫长的流传中，巫与歌逐渐结合起来，这就是上古祭歌。由巫们演唱表达对神的崇敬。屈原的《九歌》其实就是给诸神的十首祭歌。由楚地的巫女演唱，充满了诱惑的美感。

用琵琶作为占卜工具的历史起源已经不可考。从现有的资料来看，至少在唐代已经盛极一时。其作用就是召请神人下凡，简称：“鬼上身”。

（日本正仓院藏唐代琵琶，已成国宝）

《太平广记》中就记载了多次利用琵琶行巫术的事例：

在唐都长安崇仁坊有一位善长琵琶卜的阿来婆。名气很大，很多达官贵人都找她算命。给了她很多财物。她的占卜方式就是弹着琵琶唱起歌：“东告东方朔，西告西方朔，南告南方朔，北告北方朔，上告上方朔，下告下方朔。”然后就神上身可以预言了。

似乎看起来中规中矩，但怎么有点不是味？我们都知道历史上有个名人叫“东方朔”，可什么“西方朔”、“南方朔”、“上方朔”是什么鬼？

其实呢，这就是召请天地四方神明的意思。问题在于唐代上古巫教在佛道两教的夹击下已经步入衰亡期了。巫女的素质也随之下降。很多时候她们甚至缺乏一些基本的常识。这个表现还不算突出，在江南的洪州同时代有一个叫何婆的巫女才闹了大笑话。

有个官员要他卜官运，结果她弹着琵琶唱道：“这个帅哥要富贵，今年得一品，明年得二品，后年得三品，再后年得四品......”

还没唱完，该官员的脸都绿了，连忙说：“何婆错了，品数越少官越高，品数越多官越小。”

于是何婆又唱道：“今年减一品，明年减二品，后年减三品，大后年减四品，再等五六年，就没品了。”

气得这个官员骂娘。

但即使是如此拙劣的算命水平，何婆也赚得满屋细软，门庭若市，可谓成功人士。

由上可见琵琶就是巫女的主要谋生工具。两者联系相当密切。在长久的使用过程中，积累一些灵气。这可能就是琵琶精被创作出来的灵感。

最关键的是她的材质，不是常见的木头，而是石头。这一方面可能是原来面目：金星的遗存。因为在五行中，石头也属于金。另一方面，石头制成的琵琶本来就可谓世间难觅的至宝。

因为琵琶必须是空心的。这才有个增强声音的共鸣腔。而石头琵琶如果存在这个腔可以说是想想都不可思议。这当然又多了几分神话色彩。

琵琶精来找姜子牙算命恐怕也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占卜的工具这一点。俗话：同行是冤家。双方本来就都是算命的当然就有个竞争关系在里面。代表巫教的琵琶精要与代表道教的姜子牙见个高低。可是她没想到这个白胡子老头，这样生猛。不但一眼看穿她的本相，还一把抓住她的要害，最后干脆一砚台把她打死了。

死就死吧，反正琵琶精本来就是没生命的。可她没有料到，姜子牙即使是打死了她，手还紧紧地捉住她的要害不放。

从这个动作就可以见到老姜的为人老辣。相比之下让白骨精接连逃走两次的孙悟空真的智商远远不足。真的要一松手，琵琶精逃之夭夭，估计他真的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既然姜子牙已经占据主动，就要把这件事做得彻彻底底。然后就是借惊动官府之机，面见帝辛。然后用符再镇着她，用干柴再烧了四个小时，最后再把掌心雷、三昧真火都用上了，终于把琵琶精烧回了原形。恐怕这就是他在昆仑山学到的“炼丹”功夫，而且按道理来说就是火克金。

由是可见姜子牙处事之高明。真的是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十分的果断干练。干净利落地利用了琵琶精偶然的轻敌机会。不然，如果他与琵琶精一对一单挑。胜负尚在未定之天。琵琶精就算不能取胜，逃之夭夭应该不成问题。可这次输得之难看，连妲已都郁闷了。

其实这正是历史上的“武圣”姜子牙应有的风范。老姜是个杀伐果绝的人，不会婆婆妈妈。一旦他决定做的事，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它完成。

历史上的老姜没有算命的记载。但记载着，在周室伐纣的前夜，曾有过一次对胜负的卜问。灵龟蓍草都用上了，可得出的战斗前景居然是“不吉”。这让一众造反者面面相觑。既然神灵都不看好这次战斗，那前景无光啊。

眼看士气就要受影响，就是老姜站了出来，将一堆龟壳草棍丢进了火堆，并且气呼呼地说：“一堆破骨头烂草，知道什么吉凶？”从而挽回了士气。

从这个故事我们也可以看到今人和古人解读的区别。今天的人可能会认为，老姜有朴素的唯物论思想。他与算命这些活动应该不沾边。

但古人应该不这么想，他们只会认为，老姜有比用龟甲蓍草更强大的算命方式，所以才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因此，老姜开算命馆的故事反而流传了下来，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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