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怪事,主战主和都被杀

1900年,庚子年。

那年七月初三(公历7月28),京城菜市口杀人。

杀两个高官: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吏部左侍郎许景澄和在总理衙门办事的太常寺卿袁昶。

总理衙门,就是后来的外务部。侍郎和太常寺卿是二、三品部级高官。

他们丧命也是因为一个多月前,朝廷连开四天朝会议事:一是怎么对待义和团,二是怎么对付各国。

二者又是一回事,义和团要灭尽洋人,洋人要出兵干涉。对义和团主抚,就是对洋人开战;对义和团主剿,就是别跟洋人开战。

大多数人主抚义和团、和洋人开战。许景澄和袁昶反对。

最后,朝廷决定少数服从多数,向洋人宣战,干掉反对者。

少数派里还有三个: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内阁学士联元,十几天后也被拉到菜市口杀了。

两个尚书大概相当于国防和财政部长,是一品大员。徐用仪是老臣,74岁了;立山和联元还是旗人。

这五个人后来合称“庚子五忠”。

当然,五人中主要还是许景澄和袁昶。

许景澄做过驻俄、驻德公使,在外十几年;袁昶从总理衙门章京干起,当过相当于常务副省长的布政使,又调回总理衙门。

两人都是当时少有了解世界的高官,许景澄甚至被称为曾纪泽后第一人。

义和团兴起,夹杂着中外矛盾、官民矛盾、民教矛盾,又远不止于此。

要说背景,有甲午战败后巨额赔款、经济社会凋敝,有德国强租胶州湾、本地民不聊生,有天旱不雨、庄稼绝收,也有这两年戊戌变法、己亥立储带来的朝局变动。

我们不能苛责普通百姓的朴素感情。但不管怎样,1900年的局势,一片混乱。

局势走到朝会时,已经没有妥善解决的可能。无论和洋人开战,还是剿灭义和团,都不好办。前者当然是打不过,后者已经失去了时机。朝廷本就不应该让局势发展到这一步。

在国家危急和混乱之际,朝廷和主政的大臣们,应该有清醒的头脑,从国家利益出发提建议、做决策,既不能头脑冲动,也不能夹带私利。

支持向洋人开战的诸大臣,除了不分青红皂白反教反洋、头脑僵化的,大多有个人目的:或揣摩上意,迎合太后;或借此投机,以图晋身;或打击政敌。

比如,在1900年初(农历还是己亥年)的己亥立储中,端郡王载漪的儿子溥儁被立为大阿哥。载漪当然希望光绪被废,而洋人更支持光绪。

军机大臣刚毅、体仁阁大学士徐桐等人极端排外,崇绮和徐用仪有仇。

这是最可怕的。表面看一个个壮怀激烈,实际上心里有小九九。就连慈禧太后,决策时也夹杂了帝后之争的私心。

许景澄和袁昶等五大臣力陈“奸民不可纵,外衅不可启”,反对和各国开战。

但朝廷开了四天朝会后,信心满满,五月二十五日(公历6月11)颁发诏书,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奥匈十一国宣战。

诏书说:“无论我国忠信甲胄,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余省,人民多至四百余兆,何难翦彼凶焰,张国之威?”

意思是,咱们人多、地方大、道德水平高、胳膊根儿硬,还都不怕死,这些番邦外国架得住我们一击?

义和团的揭帖,更有意思。下面是流传最广的一个揭帖:

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

劝奉教,真欺天,不敬神佛忘祖先。

不下雨,地发干,都是教堂遮住天。 女无节义男不嫌,鬼孩不是人所产。 如不信,仔细观,鬼子眼珠俱发蓝。 神也怒,仙也烦,一等下山把拳传。 焚黄表,生香烟,请来各洞众神仙。

不用兵,只用拳,要杀鬼子不费难。 烧铁道,拔电杆,海中去翻火轮船。 大法国,心胆寒,英美俄德哭连连。 一概鬼子都杀尽,大清一统太平年。

配上快板听,有没有点“吓跪了”“吓尿了”的味道?不过,至少压韵……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六年前,日本一国就把清军打得满地找牙。现在对十一个国家开战,

那些下界的神仙要管用,为什么不早点出山?黄海海战时,往海里一指,什么吉野、松岛、浪速、千代田、西京丸,还不统统全完?

朝廷觉得“民气”可用,反过来又推高了这种“民气”。双方互相鼓励、纵容、欺骗着,虚火越来越高,最后搞不清到底是拳民神功厉害、朝廷才敢向洋人宣战,还是朝廷想向洋人宣战、所以觉得拳民厉害?

结果,没乱了洋人,反乱了自己。所谓“民气”可用,不过是虚妄的神话。

如果“民气”如此可用,为啥八国联军攻打京城时,老百姓帮着带路、往城墙上架梯子?

《清史稿》说:清代优礼廷臣,罕有诛罚。有清一代,除杀贪官外,很少因政见之争杀重臣。

这次朝廷连杀五个高官,一是赌气、二是泄愤,三是杀鸡儆猴。

杀许、袁在天津失陷后,杀徐、立、联三人在北京失陷前。

杀不了洋人,还杀不了“向着”洋人的二毛子、三毛子?

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错了,而是事实证明他们对了、上面错了。

这和袁绍杀田丰是一个道理。

五大臣他们是部级以上高官,是进入决策中枢的人,或者说,他们是既得利益者。

如果他们不说话,或揣摩着太后的意思说,可以继续高官厚禄。但他们,特别是许、袁二人,因职责所系,本着良心说了实话。

说实话的代价惨重:高官厚禄没了,性命没了,名声也没了。

对士人来说,就算不怕死,也很在意名节。因为“替洋人说话”被杀,会受到民众和舆论唾骂,留下“汉奸”的千古骂名。

许、袁不惜被骂成“汉奸”,也要尽本分和责任。

他们是外交官,外交官就要尽最大努力以和平方式维护国家利益。

无论哪个年代,外交官都应该是国家中最理性的一群人。别人可以喊打喊杀,外交官不行,因为你的分工就不是干这个的。

国家有军人做拳头,就要有外交官做头脑和嘴巴。军人用武器死战维护国家利益,外交官就要用理智死谏维护国家利益。

煽动民众的狂热容易,冷静分析形势才难。

许景澄和袁昶直到临刑前都很冷静,对话“如平时,颜色不变”,大有从容就义之意。

袁昶对家人说:今日言亦死,不言亦死,与其死于乱民之手,曷若死于司寇,苟死而朝廷顿悟,吾无憾矣。

徐用仪等三人被杀三天后,八国联军攻进北京,慈禧带着光绪仓皇西逃,到西安才止住脚。

仗打败了,自然要听洋人的。在“辛丑条约”中,除赔款外,重要的一条是惩治“祸首”:

庄亲王载勋、工部右侍郎英年、军机大臣赵舒翘赐自尽;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发往新疆;军机大臣刚毅已病故,体仁阁大学士徐桐、巡阅长江水师大臣李秉衡已自尽,免除处罚。

最惨的是山西巡抚毓贤、军机大臣启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都问斩。

许景澄和袁昶被杀时,正是刑部左侍郎徐承煜监斩,洋洋得意。

没想到天道轮回,一年后,徐承煜在同一个刑场被处决。

他们生前政见对立,最后殊途同归,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许、袁等五人,要靠洋人要求,他们所守护的国家和朝廷才给平反昭雪,不能不说是更大的讽刺。

宣战诏书说:“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

气势倒是很盛,但嘴炮不管用。

以当时的国力,一国挑战十一国,未战雌雄已分,最后不过是勉强“苟且图存”,真是“贻羞万古”了。

其实,主战或主和不是关键,关键是战要有战的实力,和要有和的策略;更关键的是,战与和都是手段、不是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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