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牛鼻子老道
方一儒继续赶路，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胆子大了许多，如果错过了宿头，干脆就住在荒郊小庙，倒也真的没遇到什么事，妖鬼没碰到，盗匪也没遇到。
这天，他终于来到了汴梁城外，从抚远门进了城。
真是一座大城，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从他踩着的马道街一路向北，可以直达龙庭所在，天子端坐龙椅，君临万民，文武百官两侧排开，辅佐圣主安民抚远，方一儒心神激荡，望着龙庭的位置发了好一会儿呆。
乡试一般在省城举行，只是他的省会，恰恰就是京城。虽然在这里，来年的会试、殿试更引人瞩目，但会试也是国之大事，是以这段日子，城里满是从河南各地赶来的文武秀才。其中有钱的，大多住在魁星阁，日子还过得去的，大多住在状元楼，穷酸些的，就找城郊的寺庙寄居了。
状元楼在马道街与御街的交汇处，它几乎处于这个大城的正中央，和地理位置辉映的是，它的价位也是汴京客栈的中位，来它这里的有富人，有穷人，有不穷不富的人，中和起来，也是“中位”。
状元楼能吸引到富人，是因为它这里的筵席，老板独具心裁地引入了洛阳的流水席，从早到晚，筵席永不停歇，虽然菜肴都不华贵，都总是很精致，虽然你需要为取的每道菜付钱，但你总是有很多选择。何况，状元楼还总是能请到很好的说书先生，很漂亮的琵琶歌女，这使它又多了几分魅力。
总之，状元楼在平日里客人就不少，在乡试、会试的时候人更多。
此时距离乡试还有大半个月，所以方一儒顺利地定到了房间，每日里就是读圣贤书，闲暇时在大堂听会儿书，看会儿歌女，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唯一有些烦人的就是那些武秀才，整日里喑呜叱咤，吃酒闹事，调戏歌女，辱骂书生，而书生们文弱，又自负斯文，所以也不去理睬他们，这就让武秀才们更加地嚣张。
有趣的是，最近两天这里来了个道士，愁眉苦脸的，显得满肚子心事，因为张小阳说要当道士，所以方一儒不自觉地多看了那个道士两眼。
所谓富和尚，穷道士，道士穷些很正常，但这个道士显得也太穷了些，和尚的百衲衣说是破布百衲而成，但却金光闪闪，而这个道士的道袍，却真正是破衣烂衫，给乞丐乞丐都嫌弃，他的浮尘毛都秃了，也像个断了的打狗棒，这样的天气，还穿着夏天的十方鞋，至于本来的十个洞，变成了……数不清的大洞小洞，叫它是鞋都抬举它了。
但道士偏偏有钱，因此店家也不去管他，道士爱看人，看看这个，摇摇头，看看那个，摇摇头，然后叹会气，开始喝酒，喝醉了就走，也不在这里住店。
这天，采兰儿爷孙来说书，所以店里格外热闹些。采兰儿可能是京城最好的说书娇娘了，她声音清爽，可以很甜美，也能把男人的声音模仿得很像，至于模仿各种动物以及风雷雨电的声音，那就更是惟妙惟肖了。
今天采兰儿说的是包龙图智斩河妖，内容虽然荒诞，但采兰儿说得绘声绘色，方一儒也听到入迷，只是那个道士似乎觉得荒诞，频频摇头。
这时，昊邦——武秀才中最讨厌的那个，比张小阳还讨厌——醉醺醺地站起来，走向了采兰儿，“兰儿姑娘，别说了，给大爷喝上一个，”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跟大爷走，保你一世富贵，再不用说书了。”
在后面打书鼓的爷爷站了起来，陪着笑迎上来，“大爷，兰儿不喝酒，要不小老儿陪大爷喝上一杯？”
“滚蛋，老头，谁要和你喝！”昊邦一把推倒了老头，“兰儿，你喝不喝！”
兰儿急忙去扶爷爷，脸上怒气浮现，但爷爷给了她个眼色，她又压下了怒容，“大爷，兰儿只是卖艺，从不陪酒。”
“呵，挺硬气啊，”昊邦一把抓住了兰儿的手腕，“那我今天偏要你喝呢？”
“昊邦大爷家大业大，小女子得罪不起，今日一死而已。”
“好，好，好，有骨气，那今天……”昊邦被采兰儿一激，感觉丢了面子，酒也醒了个七七八八，当下就准备动粗，突如其来的，他手中的酒杯飞了起来，不仅酒撒了他一脸，酒杯也撞到他的鼻子上，力度大到鼻子都出血了，十分狼狈。
“谁，这他娘的是谁干的？”昊邦直接看向武秀才那边，他身边没有人，肯定是哪个武秀才暗器伤人，“既然要英雄救美，就站出来，别做个狗熊！”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站出来。
“是你吧。”道士不知何时走到方一儒旁边，他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什么是我？”方一儒被道士吓了一跳。
“别装了，咱们都是修士，我也早看那家伙不顺眼了，”道士笑道，但他说得声音太大了，昊邦把头扭了过来。
“牛鼻子，你看谁不顺眼了？”昊邦抽出佩剑走了过来，他看都没看方一儒，“好啊，我说那帮家伙谁敢戏弄我，原来是你这老道！今天爷爷就教训教训你！”
“是我干的。”本来方一儒看那武秀才怀疑其他武秀才，乐意看他们窝里横，因此一声不吭，但现在看昊邦怀疑上了道士，因此挺身站了出来。
昊邦只扫了这个清秀、中等身量的少年秀才一眼，又看向了道士，“好家伙，还有人帮腔，等收拾完牛鼻子，有你这小书生好看。”
方一儒凝神于昊邦的剑，那剑晃动一下，在昊邦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飞起来拍到了昊邦脸上，鼻血刚刚止住，又汩汩地流了出来。
“咳咳，”昊邦被鼻血呛了一下，大怒，“臭道士，还来……”
只见那剑悬浮在空中，剑尖对准了昊邦了的眉心，昊邦伸手抓住剑身，却拉不下来，他的脸白了，“好，好神通，大爷我今天认栽了，你们等着！”
昊邦说完狠话，转身跑出客栈，边跑还边回头看那剑有没有跟过来，等他跑出店门，那剑才跌落地面。
“确实好神通，修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道士拉住方一儒的胳膊，满面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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