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笔记」《史记》中的相士江湖（一）

现在“玄学”有很多种，“脸黑”人士每每生活中运气不好，归罪于“玄学”，就多了一种可以背锅的托辞。不管哪种“玄学”，大抵也不脱怪力乱神、天人感应的窠臼，最终归因于神秘力量。要是以这个思路反溯历史，相面无疑可以算是最早的“玄学”之一。

相面之学，就是相术，运用相面术的，称之为相士。作为早期的“封建迷信”读本，《史记》里隔三差五就有相士出场的章节，有名有姓的相士却不多，春秋战国时的姑布子卿算是一位。

如果给相术界分山头的话，姑布子卿大师可以算是“圣人奇形”派的祖师爷，其学派基础理论就一条：圣人跟大家不一样，长得都奇形怪状。

“重瞳子”的舜，阅读理解不及格的画师，显然把“重瞳”当成了“四眼”。

姑布大师的成名作是给孔老夫子相面。史籍记载：尧眉毛有八种颜色，舜眼珠有两个瞳子，禹每只耳朵有三个孔，皋陶长着像鸟一样的嘴巴，四圣皆为奇形之人。《韩诗外传》里边，姑布子卿遇到孔子，说孔子兼有四圣之相（得尧之颡、舜之目、禹之颈、皋陶之喙），算是给老夫子开了脸，于是，后世的“孔粉”偶像崇拜的时候有了标准画像。

老夫子的标准像。我真的不是龅牙，而是天生异相！

太史公本人显然也受了姑布大师的影响，颇喜欢用相士的那一套理论来描摹人物，于是通过《史记·始皇本纪》，我们得以身处POV视角，知道秦始皇的长相：“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大概圣人，或者狠人，都是异相吧。

秦始皇的画像，后世与之相貌相似的是司马懿。影视剧按照这个标准找特型演员的话，不知道要增加多少预算。

有没有通过相术这种“玄学”逆天改命的人呢？公允地说，还是有的。《史记·赵世家》一章里，我们前边提到的姑布子卿大师正式出场了，他将改写一个少年的命运。

晋定公十四年，姑布子卿见到了晋国的大夫赵简子。赵简子请大师儿子们相面，暗里有挑选继承人的意思。相完之后，姑布大师说：“没有一个能当将军的。”

赵简子一下慌了神，觉得赵氏一族要玩完灭族了，子卿连忙说在路边还看见他另一个儿子，可以把此子叫过来我再细看看。赵简子知道子卿说的是自己的儿子赵毋恤，奈何毋恤母亲翟婢身份低贱，平时是个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的主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赵简子还是把毋恤叫了过来。

下边的桥段估计大家也能猜出来了，姑布子卿一见毋恤，立刻惊为天人，大呼：“这是一个真正地将军！”倒是孩子他爹十分不自信，说孩子他娘很低贱，是翟氏奴婢，根本谈不上尊贵。姑布子卿说到：“天所授，虽贱必贵。”

《东周列国战国篇》里的赵襄子毋恤（赵氏第7代家主）

读到这里，大家估计会觉得费解，当不当将军跟身份有什么关系？不要紧，我来帮大家翻译一下：

赵简子：“这个娃不是正妻所生的嫡长子，怎么能当将军呢？”
 姑布子卿：“老赵，你就不要死守教条，相信嫡长子继承那一套，这个孩儿天生异相，我看不赖，你们老赵家将来光耀门楣还得靠他。”

嫡长子继承制是宗法制度最基本的一项原则，春秋时期，“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赵简子如立毋恤为继承人，要背负很多世俗和礼法上的压力，姑布子卿相面的说辞无疑为他减轻了心理和道德上的负担。

后来，赵简子经过考察，最终下决心废掉世子伯鲁，立赵毋恤为继承人。诚如姑布子卿相面所料，赵毋恤就是后来的赵襄子，他吞并代国、攻灭智氏，为赵国三家分晋，立国二百年打下了基础，诚为一代雄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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