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居在长安系列之彼岸花开——疫情忆长安大兴善寺
一、 市缘
大兴善寺,是长安城里我最常逛的寺庙,原因很简单,因为出行到这里最方便。乘坐地铁3号线,在小寨站下车,向北走上一个十字路口,背倒着海港城的方向一拐,就到了。
大兴善寺,也是我初入长安,第一个认识的寺院。那个时候困在小寨的柜台里,超大的人流量导致我们午饭时间只有短暂的40分钟,于是有些姐姐就懒得跑出那两道生死门,而是遣了我这样爱溜达的新人,到外面吃完顺带捎一份回来。我常常捎的一种面,叫“马虎面”,那个面馆,就坐落在大兴善寺的对面。那个时候,大兴善寺还没有现在这样恢宏的门楼,它那扇朱红色的小门,隐藏在两排低矮的灰墙之间,周围还凌乱地伫立着电线杆子、两三层楼高的民居,让人更是不容易发现这个逼仄的入口。懵懵懂懂的我,拎着装满了马虎面的塑料袋子一次次地经过那里,一次次地想探究那道窄窄的门内,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终于,我踏了进去;终于,我也从这里,开启了自己与长安寺庙的市缘。后来去过还没有出名的终南山古观音禅寺,蹲坐在那棵千年银杏树下啃过苹果;到过那当时还没有晋升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化羊庙东岳献殿,在那进落满灰尘、昏暗杂乱的东岳殿里,自己求签自己解签……这些被我称作“市缘”的,可以触摸解脱的缘分,都是起于这座寺的。
二、 彼岸花开
疫情起前,小红书里到处都是大兴善寺里彼岸花潋滟的红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沉静的金。
知道大兴善寺里开着彼岸花的时候,西安已经下了几场透透的秋雨。一路打着伞赶过去,悲伤地发现心经前的艳红已不再,唯留下经文尾部一小片蔫蔫的花朵,仍在冰凉的秋雨中萧瑟摆动,颜色已变换成如凝血般暗沉的红。
那些如我一样晚到的游人,仿佛不甘心就此错过彼岸的缘分一般,不顾花丛里的泥泞,纷纷踏进花丛中,低着身子,拿着手机各种拍照。残存的花朵边上,愣是被踏出了一片无叶也无花的稀泥之地。
我舍不得踩进去,只是撑着伞,静静地蹲在道边,深深地望进花茎的底端——传说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出叶不见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因有着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所以叫“彼岸花”。第一次见彼岸花的真容,果然如传说中一样,那摇曳的花朵,果然仅由一根细长的花茎支撑,挺秀地伸出地面,茎下无叶,花唯与土相望。旁边那些谢去了鲜红花朵的,才从茎的底部细细地抽出几屡娇柔的窄窄的嫩叶。
好一个“花叶不见,生生相错”啊,我看得有些痴了,头脑被花儿那悲凉却热烈忠贞的寓意激荡得有些晕眩。一滴冰凉的秋雨落到我的手背上,蓦然惊醒了我。我抬头朝雨滴落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女孩甩掉了手中的伞,一步踏入我身边的花丛里,毫不犹豫地摘下了我刚才凝望的那朵尚未开败的曼珠沙华,转过身对站在道旁的一个男孩子招招手:“老公,这边!这样拍……拍侧脸……”说完她托起手中的花,转过脸去,半闭着眼摆出一副轻嗅的样子——凝血般的暗红,娇艳的年轻侧颜,冰冷闪烁的金色心经——拍出来一定是一幅完美的图景。可是年轻的姑娘啊,难道你不知道此花“花叶永不相见”的寓意吗?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毫无怜惜地摘下她,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爱人在远处凝望你手捧彼岸花的侧颜?
回来之后,我一直对那个侧颜难以释怀,不是因为美的惊艳,而是徒劳地担心那永不相见的命运,会降临到那本来幸福满溢的侧颜。那样的命数之花,不是于人采摘的玩物啊。
彼岸花败,从距离大兴善寺不远的长安大学开始,新冠疫情像魔咒一样在长安城里传播开来。自己被困封闭在家,连下楼遛弯都成了奢侈,那些一个上午都抢不到一棵白菜的日子,那些看着旁边的小区被一车车拉往外地隔离惶惶的日子里,我又想起了那个无法释怀的侧颜,于是画了一幅彼岸花开的鬼神图,希望那纵坠地狱的女神,仍深爱恶疫横行的人间。
愿长安早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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