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磨难与内心的安宁
我母亲曾经有过一本书,叫做《算命不求人》,里面有一种算法,叫做称骨算法。每一个人,报上生辰八字,都能算出来他的命几斤几两,每一种命各有判词,好像是称出来的数字越重越好。比如四两多的命比三两多要好。
我那时候虽不懂事,有时候好奇翻一翻,却也对那些判词产生了很大的敬畏,只觉得那些判词将世间各色人等的福禄寿禧,生老病死,六亲缘分都集中几句话里,语句简短,与其笃定,仿佛是真理——那么如果判词是真的,每一个生命都由一种不可知,又不能改变的力量决定,心中便对这种力量产生了很大的敬畏。
父亲当时将信将疑,因为我大妈称命五两多,我四婶称命三两多,大妈的命应该比较好,但实际上,大妈只是一个居家妇人,忙碌于家务,并无经济独立的能力,我四婶有文化,是镇子里的干部,经济独立,有社会地位。世俗来看,四婶的命应该好于大妈的。
等我到了中年,我对命运有了自己的看法。世俗所谓命好,就是有福气,事业平顺,金钱富足,家庭幸福,儿女孝顺,但我到了中年,发现这几样都满足的并不是很多。事业有成,不缺钱的人,未必家庭完整,家庭完整的,未必儿女顺心。中国人最害怕的就是孤独终老,但是现在家庭不完整,儿女不顺心的人多了去了,若按照世俗的想法,这种人最有可能孤独终老,所以焦虑恐惧。又有些人工作上,波折很多,也有人收入不高,总为钱着急,于是也惶惶不可终日。这种外在的不顺,这便是世俗的磨难。
然而,到了中年发现,谁会没点世俗的折磨?缺钱的,缺爱的,与儿女有矛盾的,总归是有些烦心事。即便既不缺钱又不缺爱,却也许又不满足,要朝着更高的目的去行进——结果压力甚大,也是很烦心。
可是,也发现,世俗磨难,也并非无药可治。
为什么呢? 其实幸福安乐就是一种感受。如果内心不觉快乐,就是有家财万贯也不快乐,若是内心快乐,就是粗茶淡饭也快乐。就看怎么选择。
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孩子和你不亲,配偶对你不好,工作时有低潮,高收入不能恒长,怎么快乐起来?
大概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静下来,不去为那些不顺颠倒梦想——并非一点不思考,因为要解决问题,但不能纠缠其中,甚至节外生枝,思虑过甚。让心灵静下来,心一静,自己不焦躁了,自我感受要好很多,甚至觉得安宁和乐了。你自己变得安宁和乐,也就不再期待配偶、孩子及其他外境带给你安宁幸福,就不用和他们纠缠。你一旦不纠缠他们,他们也无负担了,反倒关系改善了。
所以世俗所有磨难,要用精神的安宁去应对——就是再磨难,你不难受,磨难又怎能难倒你?
所以现在想起那本称命的书,想起父亲讲得话,我觉得大妈的命重,未必是说她有很丰厚的世俗的福禄寿禧,而是,她是一个喜乐安宁的人——父亲说长嫂为母,大妈大他很多,他小时候,每次回娘家,都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对小叔子如此仁慈的人,她的心必是安宁和乐的,她与大伯感情甚笃,从未争吵过。所以,内心的感受重于经历的外境。
也所以,在我的中年,我必须努力修炼内心的安宁,以精神上的和乐应对不可知的老年。
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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