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印度佛教史(第六部分:印度中晚期佛教、密教和灭亡)

作者:许楚群

印度中期佛教及晚期佛教

一‧ 如来藏思想(2) 二‧ 中观自续派中观经量派 三‧ 有相唯识与无相唯识 四‧ 瑜伽行派与中观派 五‧ 大乘学说二派的命运

密教的形成

一‧ 密教的特点 二‧ 真言乘 三‧ 金刚乘 四‧ 时轮乘 五‧ 初期的论师

回教徒入侵印度与佛教的灭亡

印度中期佛教及晚期佛教

佛教深刻地影响了印度哲学宗教。佛教自开始时就采取批判分析的办法(推求论),在印度的哲学,佛法的开展过程中占中心位置,婆罗门教及耆那教都在佛教的直接剌激下成长了起来,宗派支流涌起无数,在这一紧迫,种种的教义都系统化,种种论疏都著作出来。对理则学和认识论就特别重视。精确的术语得到发展浩瀚的论藏因而形成。印度哲学又具批判性又外延宏富,变得有根源又有内纵深。

佛教本身曾起许多遽烈的分化及转变,佛法具有一种瞬息的生命力,宗教的支流,都在依照佛教的标准加以清理,都是理还乱剪不断。这自行分派的支流自立门户,又同在倾向很早的佛陀教法。为抉择佛陀的正信,汰除伪托疑,举行好几次结集大会。论事以巴利语写诸部派教义相异的最古记录说三转法轮。

初期佛教,尽遣虚无观点即断见(一切法皆看作自性实有)。因此一种(错误的)实在论的妄念就越生越发显著。佛陀演说教法,否定论的立埸卓著即遮遣义压倒一切。然后期经典却传述种种不同程度的真实性相,三性,从经验的真实性(世俗谛)的立场,说诸法妄想分别相(徧计执性)但属虚无,诸法因缘起自相(依他起性)为真实有,这两相的究竟相(圆成实性)为絶对真实性即第一义谛的表现。止息边见,是了义教而无所诤。反之,转法轮教说,则是不了义的方便说,是有所诤的,这是唯识宗的说法。可是中观派却言:「佛陀始于教说诸法空无真实自性,不生不灭,法尔涅盘,本来寂静,为已入大乘者转第二期法轮。

如是妙教开示性空缘起义理……」依中观宗,初、后期经典,都是方便随情说,唯有中期教法是了义称心。

把比喻和宗派的色彩剥去,意味着佛教史上有三个主要发展时期。

(1)初期:包括小乘诸部派,上座部和分别说(一切有)部的实有说,是多元论时期。

叫阿毘昙宗。经量部就是这种实有说教条的部份修正品。

(2)中期:倡导性空说(絶对论)的龙树、提婆,中观系的时期。

(3)后期:无着、世亲瑜伽系,与后起陈那、法称唯识说的唯心论时期。

中观系是佛教的枢钮,它是中心的关键教系,催生了佛教思想史上的一个彻底革命。在学习方面,是彻底的多元论(百法论)作为究竟不二的絶对主义(不二论)的革命。从多元分立的基本(诸法)到绵亘于这些存在之下的基本统一体(法性)的变革。自认识论说来,是从经验、独断论(见论)到证辩说批判论(性空论即中道论)的革命。伦理说,从一己之私的度脱理念到一切众生无缘遍度的理念,目的不但要解脱生死(流转)苦海,更直接扫除障蔽真如的无明,得涅盘圆满佛果。从阿罗汉的果位到菩萨的果位。菩萨的慈悲与圆智(般若、空性)同体,纯粹实践理性融一的。

佛教以那烂陀为根据地,透过瑜伽行、中观两派的论诤以发展教学。有部、经量部等犹为有力的部派而继续存在着。

一 如来藏思想(2)

如来藏思想对于唯识说的法身思想与佛身等的形成曾有甚大的影响,其组织化可能由瑜伽行派所推行。

《宝性论》是坚慧的释论,引用《大乘庄严经论》,多用唯识说用语,但不曾言及阿赖耶识。同系有《大乘法界无差别论》,又《无上依论》或以为系世亲所作的《佛性论》,当系比《宝性论》的改作。

继承如来藏思想,却将如来藏与阿赖耶识视同一而企图融和的是《楞伽经》(《入楞伽》)。此经在世亲的著作与《宝性论》皆引未用,故可推想为在其后的作品。其素材则相当古老,从汉译于公元四四三年判断,其成立在五世纪初,全体的基调是唯心说。

和《楞伽经》同样视阿赖耶识与如来为同一,论述全体为真如的展开是《大乘起信论》。其著作是马鸣,无论如何,絶对不是在二世纪的佛教诗人(马鸣)所作,也有人认为是中国人所撰。

此论或《佛性论》等译者真谛(公元四九六至五九六)译有不少唯识学书籍,特别重视如来藏思想。或许在瑜伽行派中也有如此的一系存在。然而,有将如来藏与阿赖耶识视为同一的必要,则是表示此思想失去独立性而有被唯识说吸收的必然性。

二 中观自续派中观经量派

应成中观派佛护、月称教系,以清辩为开祖另一流中观自续派。依清辩,认于龙树论轨之行使,应依与论理法则一致所构成的论证,以补益龙树所语。若佛护之因喻皆来具有者,于破敌殊不充分,须构作因,喻整备的论证。自应成中观派言,无使用论证之必要时,而欲自立完整论证,此种论证乃自立、自力的论证、而主张者称自续派。中观论证者能所俱灭空性胜义的究极,应成然、自续然,无有别。然对应应成坚持批判、遮遣,则自续主正面论证的提出,于方法论,生起两派之区别。此自续派,为难破敌如用自立、自力之论证,有自意立法存在。此派对瑜伽行派为证唯识无境而出「如梦中识无境」之喻,谓梦中识亦一分于实有境上,又对瑜伽行派出「吾人现前所见,如眼病者见第二月,乃虚妄也」之喻,谓虚妄而于世俗立实有境者。此派使用自立、自力论证,对瑜伽行派立的自性有法,依他起识,加以反对。

瑜伽派倡唯识无境,相对此派的世俗谛立外境,色与心并存,与经量部立有色心二法者适等。瑜伽行派言胜义谛曰「无之有」,欲将胜义谛于智之世间法,此派倡胜义毕竟空无一点,与相对有部无为法为实有的主张,而经量部则否定无为法为实之点。因而称中观经量派,或自立经量派。

瑜伽唯识对照,此派学说特征依三界唯心教说,主张唯识无境,认为有心而否认有色,以唯识说,谓有内外十二处的学说相违,认有内外处的世间(日常事实)亦相违故。主张三界唯心时,以色实无,妄分别执取之遍计所执,故实无者,如物有相而分别执取,能取之识,虽亦非实,分别识故,为遍计所执相,能取所取皆非具自性。依中观经量派,瑜伽行派遍计所执之所取能取,与认为有依他起、圆成实同为实有,为具自性有。唯识说以遍计所执性,乃识虚妄显现为能取所取,于实为无,故分别智前二取灭无。则与吾人相关的法,始终为无。唯识说无,谓凡夫所增益的二取相无,依他起、圆成实的法则是有。此非凡夫语言若之自性法,为诸法境界,是胜义谛而为舍离世俗。欲依若是之有,除损减过失,足以「若无世俗法,不解胜义谛」的圣教相违。

总之,瑜伽唯识说,谓凡夫智了得境地故无,欲依智、识而决定物无。反之,中观经量派,则欲依物体而决定物有。

中观经量派,三性独为非有性,为表示三性相状,即依他起是生无性。是物生起,构成诸部份的剎那和合,故不得具有自性。其次,遍计所执是相无定性,吾人于物认作实性之相,非表实性,于究极义无有是。

最后,圆成实为胜义无性,示于物有实有性者。

三 有相唯识与无相唯识

清辩以后的中观经量派,得以确切把捉之凭借固无,依于清辩对抗瑜伽行派的有自法者,与瑜伽行派应成者的对论。唯识派的德慧,曾自瑜伽行派立场难清辩,而日护曾视龙树、无着、世亲之间无何差别而论证。在中观两派间应成派的月称,曾评清辩,月称又为唯识派护法弟子提婆设摩,自瑜伽行派立场予以论难之矣!

无论于自成派,与唯识派进行论诤,归于提婆的「智心髓集」觉贤注,归于清辩「中观宝灯论」等所传,两派展开论诤之唯识派中,曾有二派画分。一为有相家,另一为无相家。有相家为世亲弟子陈那所创,护法、法称为承乎足之学流,而唯识的「识」详细分说其为识之位相,而具有置重主张唯心云云心性的倾向。

德慧与提婆设摩两唯识派论师与中观派抗论,德慧为无相家安慧弟子,提婆设摩为有相家护法弟子,而两人皆曾注《中论》,瑜伽唯识两派学者各造《中论》注,以与中观抗衡。瑜伽唯识,虽同于中观欲以开显无自性义为言,但瑜伽唯识,对般若中观以隐密相说,以显了相说之点,或于中论注释之上行。然唯识两论师的《中论》释不传,具证的资料亦未可得。

寂护、莲华戒系统:瑜伽中观自续派所采的瑜伽唯识,唯识二派中的有相唯识,而同一瑜伽中观自续派中,更有取无相唯识之一流。创始者传为狮子贤。无相唯识者,乃强调识虽现能取、所取二分相,但以能、所为遍计所执故,能所显现者实无一点之学说。故狮子贤,谓曾采「彼必灭无之能所杂染乃非本性者,识实应有之本性,当为非非本性杂染即客尘之清净。」自性清净心,如来藏说。此如来藏思想,于狮子贤一著述《现观庄严论》中。

《现观庄严》在印度佛教史上所浮现者,实为狮子贤所完成《现观庄严》《现观庄严论偈》,乃弥勒为开导流转中困惫有情,明了般若波罗蜜理趣而造者,无着于此作《谛决择释论》,世亲作本疏,其次圣解脱军作疏,又大德解脱军造大疏,经此等传统,狮子贤自造新疏。

四 瑜伽行派与中观派

世亲之后,唯识说占五至六世纪那烂陀学问的主流。当时论师辈,不久即成为二派对立。即德慧、安慧(公元四七○至五五○)所代表的无相唯识派,与继承陈那(公元四二○至五○○)、无性系统的有相唯识派。前者着重于胜义谛的立场,否定阿赖耶识究极的实在性,近于古说立场。安慧除对世亲所作唯识学说或《俱舍论》等作阐述之外,并为《中论》作注释。其中以《三十颂释论》为此派代表作最重要。前述真谛也属于此一系统。对于这点,后者由理世俗立场而主张阿赖耶识的实有,解说八识或心的属性的独立性。

其大成者为护法(公元五三○至五六一),他对于〈三十颂〉的注释《成唯识论》,由弟子戒贤(公元五二九至六四五)之后,玄奘传至中国,造成法相宗的基础。此派主张为新说,即有部倾向之再现。自另一角度观之,则可说是瑜伽行派的归结。护法以后,此派可能占了瑜伽行派的主流,据传安慧的系统曾扩张教线于西印度。

中观派对抗瑜伽行派,而以龙树的《中论》为根本圣典,强调空思想,成立于六世纪初,称为中观派。

先驱者是佛护(公元四七○至五四○)与清辩(公元四九○至五七○)。前者强调龙树的相对论,没有特立自派主张,清辩却认为与唯识说对抗上需要另外确立自派主张,他除了撰有《中论》注释之《般若灯论》外,并着《中观心》与自注之《中观心论思择焰》;以大事攻击唯识说。此派由其论证法而被称为自立派(或自依派、自续派);而佛护系统则称为必过性空派(或具缘派)。两派互相论诤,后来必过性空派出有月称(公元六○○至六五○),撰《中论》之注《明句论》以及《入中论》等书。两派中,此派较占优势。

五 大乘学说二派的命运

以部派佛教教理的批判为出发点的大乘佛教,最初其论法颇为发达。龙树的相对论法,对象为部派,以及婆罗门教学的哲学诸派。但在论诤也使婆罗门教学说理论研究发达,以此为专门的正理派乃告独立。在瑜伽行派,则《瑜伽师地论》将与《正理论》,或与约在迦腻色王时成立的《恰拉迦本集》、《方便心论》等一致的论理说,用因明加以阐述。在无着的《阿毘达磨集论‧ 议论品》内,则应用正理派所立论证之五分法(宗、因、喻、合、结);在《顺中论》中,则反驳数论派的因三相说。世亲的《如实论》或《释轨论》等,对于理论的发达很大贡献。

继承其后,确立佛教论理学是陈那。着《集量论》、《因明正理门论》等书。主张量(认识根据),限于现量(直接知觉)与比量(推论)二种。又将向来的五分作法代之以宗(主张命论)、因(理由概念)、喻(实例),确立三支作法。更依九句因,而确立了因的三相(理由概念的周延关系)。他的学说名为新因明,以别于古因明。 陈那的论理学影响正理派,六世纪后半乌得越多加罗即曾采用的三相说。其后正理派与佛教在论理学上的论诤互相影响,延续至九世纪方止。

陈那之后,商羯罗主着《因明入正理论》。在七世纪中叶出现的法称,又作《正理一滴论》、《释量论》等。后者后来着有很多注释书,曾被广泛研究。他的推论立有「根据因」与「经结果来判断」两种。这些人都属于有相唯识派。该派的论理学之所以盛行,清辨的挑战曾给予相当大的刺激,是可推想。

八世纪之后,中观、瑜伽行二派皆失去其创造力,同时急速衰落。其原因之一,相传是由于弥曼差学派的鸠摩利罗(八世纪前半)或吠檀多学派的商羯罗(八世纪后半)的佛教批评。据说前者原为佛教徒,而后者的幻影说曾受佛教的极大影响,是为讽刺的事。

值得注意的是寂护的《真性要集》(诸哲学批判之书);寂天的《入菩提行论》、《大乘集菩萨学论》、《诸经要集》,与狮子贤的《般若释现观庄严光明》等。最末一书是解释弥勒的《现观庄严论》者,其书以八阶段的现观次第以解释《八千颂般若》。依现观次第理解《般若经》,是瑜伽行派传统的方法。其它有很多同类注释书传译于西藏。寂天属中观派以外,这些人皆持两派中间倾向,有时可称之为中观瑜伽派。又,他们同时为密教师,也许是时代的特色,表示仅仅作为学派的大乘思想。

瑜伽唯识本为般若显了相,故如是统一事,盖有其因由,然若是统中观、瑜伽于《般若经》而把捉的事,自历史而观之,非由于瑜伽中观自续派兴起八、九世纪以后,瑜伽唯识综合摄收于中观而独立存在一事。此等时期印度大乘,义净与地婆诃罗所报告的中观与唯识两流并存而诤论的情势已成过去,而将唯识综合摄收于中观的瑜伽中观自续派的时代,即中观派时代形成。

中观派与「中观的密教化」曾有关涉。此事归于清辩之《中观宝灯论》具有可谓瑜伽中观自立派的内容,与其中渐见密教思想抬头。

密教的形成

印度的密教,要从印度七世纪初的王朝说起,在耶牟那(朱木那)河上游的塔尼斯华尔(坦涅萨尔)出了戒日王(公元六○六至六四八在位),建都曲女城,强有势力,恢复笈多王朝时代政治统一及文化昌盛。

戒日王殁后不久,王朝旋即瓦解,再次陷入众多小王朝对峙局面。戒日王文武双全,著作好几首诗及戏曲。

他在中年以后信奉佛教,相传著作《八大灵塔梵赞》、《晨朝赞》二篇作品,赞叹佛德、佛迹。唐朝玄奘留学北印度,将其所见闻的佛教情景,记述在《大唐西域记》及《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慈恩传》)之中。戒日王在位与中国唐朝有交换使节,当时保护印度教、佛教,在首都有很多佛教寺院与僧尼,那烂陀寺作为佛教的研究中心,在当时最为繁荣兴盛。

戒日王殁后,直至回教徒在政治上建立安定局面的十三世纪以前,在北印度存在着比较有势力的三个王朝,是德干高原地方的拉修突罗库达朝(公元七五○至九七五)、及经西印度以占领恒河上游地区的波罗提哈罗朝(公元七五○至一○○○)、东印度孟加拉国奥立沙地方的波罗朝(公元七五○至一○○○)。

此中,对佛教进行保护,特别对密教的发展极大影响是波罗王朝。

七世纪末叶,北印度在政治及文化上,对全印度已丧失影响力。反之,周围各地王朝的势力消长受到显著的影响。在戒日王以后,以曲女城为都的波罗提哈罗(巴利哈尔)王朝,从西北进入印度的诸民族混血的后裔建立的。他们蔑视农商,自称武士阶级的子孙,故被称为拉及普都(拉奇普特)。他们确立封建的支配制度。这在印度史上被看作中世纪开始。拉及普都采取以封建的武士阶级为中心的支配制度,对回教徒入侵以武力对抗,但部族之间,激烈对峙严重,彼此不能团结。无法有效抗敌。他们对印度的传统很忠实,但对佛教没有好感。因此,佛教的中心移到当时商业和西方贸易据地,西印度卡提瓦半岛的伐腊毘地方。此时,在印度留学的玄奘结束,到净义赴印度求法以前的三十年间,此期佛教急速密教化。

波罗王朝以前的七世纪至八世纪之间,代表佛教不同学说的论师,可分为二个系统。净义将他在印度时的佛教分为婆沙、经量、中观、瑜伽四派,但其主流派是后二派。属于后二派的学者以月称、寂天、法称等人较为有名。此外,月官是七世纪顷的人,对于印度古典文法学作出很大贡献,而且是多罗菩萨、观世音萨菩萨的信仰成为密教的论师。

东印度孟加拉国地方,在八世纪中叶兴起的波罗王朝。到九世纪初,其势力徧及恒河上流地域,定都华氏城(一说:帕塔里普特拉)进入全盛期。由于西方波罗提哈罗王朝,南方拉修突罗库达王朝的抗衡,乃不能再扩张其领域。波罗王朝统治延续到十二世纪中叶,被塞纳马恩省王朝所灭。塞纳马恩省王朝原在南方,受到十世纪以后逐渐强盛的南印度恰罗(朱罗)王朝逼迫而北迁,被北进的臾那王朝所灭。现有关波罗王朝的系谱及年代等,今人仍有很多不明了之处,大约经历四百年的存在,经历十五、六代国主,该王朝一贯保护佛教。

波罗王朝始创者瞿波罗(噶帕拉)公元七五○至七七○在位,在摩揭陀建立了欧丹多富梨寺(飞行寺),该寺遗址今人还不详其所在,古来相传十分华丽。据说西藏模仿该寺建立大佛教寺院于桑鸢(桑耶寺)。其后达摩波罗公元七七○至八一○在位,也同样在摩揭陀的恒河边建立超戒(超岩)寺,此寺院面积广,居住僧侣人数在印度佛教史上具最大规模。不单是佛教寺院,也传授佛教以外论理学、文法学、哲学、逻辑等印度一般古典文化,从印度以外的留学僧云集此寺。以那烂陀寺,欧丹多富梨寺(飞行寺)、毘鸠摩尸罗寺(超岩寺)这三个寺院为中心,当时印度的佛教教义,全以密教为主,尤其是毘鸠摩尸罗(超岩)寺,是印度佛教最后据地,此寺的佛教组织、教学、典籍等有很多原封不动依其原形传到西藏,促成西藏佛教的形成。

继达摩波罗之后,提婆波罗王(公元八一○至八五○在位),在北孟加拉国的巴哈普(巴加尔普尔)再建特来库达加(托兰库达卡)寺院,改名为苏摩普利寺。又,十一世纪中叶,罗摩波罗(拉马波罗)王,在北孟加拉国建立加克陀罗(阇迦达拉)寺。十一至十二世纪顷也在北孟加拉国建立德维哥达(德瓦科达)寺,在东孟加拉国琦塔贡(吉大港)建立庞帝达(班底达)寺等,护持许多僧尼居于各寺,使之成为密教的修学中心。

一 密教的特点

「密教」是「秘密佛教」的简称,混合复杂的因素而成立。要简单下定义是很困难的,它的特征有如下两点:一、为系统组织化的礼仪的咒术;二、为神秘主义。所谓咒术,是向神与命运及自然现象等(即对我们的幸与不幸能给予很大影响的对象),通过运用神秘的手段加持祈祷,以达到愿望实现圆满的一种意图方法。所谓神秘主义,能够感受得为宇宙中心,絶对的神等存在,与自己内心结合的心理状态;简单说,就是对神的直接感知。咒术与神秘主义虽然不是完全同一,却是彼此互相结合而难分的,无论如何,宗教无不包含这种咒术及神秘主义要素。在佛教内部中,早期的经典也可以认出这两个要素的痕迹,随时代的演进,其存在逐渐表面化。在大乘佛教经典中,咒术及神秘主义两个要素,密教与其根本教义密切相结合,逐渐成本质化。此事一面可说是大乘佛教对于各种的宗教立场的极其宽容的思想倾向,同时也可视为反映各种大乘经典成立的社会背景。

由于佛教兴起,受到极大打击的婆罗门教,混合民间信仰,与印度社会组织结合更密切的必要,以印度教的形式复兴。印度教的宗教特征以毘瑟笯神、湿婆神为中心的一神教信仰,而与泛神论的倾向并存。此等印度教的影响下,大乘佛教从七世纪中开始急剧地密教化。传统向来的礼拜佛、菩萨之外,取入许多密教的诸尊像于佛教中,成为礼拜的对象。

二 真言乘

从初期佛教经典所看到的密教,主要的是护身、禳灾及招福而唱颂念咒文的礼仪。大乘经中,为了此等目的而述有不少陀罗尼(咒)。相对于这些所谓的杂密,而另有依据被认为系在七世纪后半期成立在西印度的《大日经》以及被认为继此立于西或南印度的《金刚顶经》两经为其根本经典,称为「真言乘」亦称「纯密」,是中国、日本的真言密教教义的基础。

此两经所说的中心思想是智慧与方便,大乘佛教的空思想,在密教也成为教义的根本。密教认为,空性的认识是智慧,此智慧的实现就是现实状态的肯定,密教经典是宣说追求智慧心(菩提心)与救济众生的慈悲与达到此一目的的手段(方便)。密教的修道方法是瑜伽,瑜伽是印度佛教共通而广用的修道方法。

在密教中,把瑜伽与陀罗尼(咒)、母陀罗(印契、印相)、曼荼罗(坛场、轮圆具足)等相连结起来解说,这是大特征。陀罗尼是咒文,与曼陀(怛)罗(真言)是同义语;母陀罗是印契即手结印的印相状;曼陀罗是瑜伽的对象,即坛或图像作为礼拜。这些真言、印契、曼荼罗、更与佛、菩萨、明王等复杂地组合起来,并作有详细的规定。这样,密教的形式,无论在教义及仪礼、崇奉尊像,都渐渐地变形,与向来的大乘佛教迥异不同,发生巨大变化。

密教又名密宗,修行持袐密真言,故又名真言宗。以《大日金刚顶经》为依据,传三密之法,即口诵真言(语密)、身结契印(身密)、心作观想(意密),谓三密同时相应,可使凡身成佛。此宗在印度最后,盖自龙树开南天铁塔,受法于金刚萨埵,始开宗而传法于世;唐朝善无畏、金刚智、不空、一行等相继抵中土,传金刚、胎藏二果教轨,一时称盛,旋即衰退;至今唯西藏盛行,称藏密,日本颇盛行此宗,称东密。

此宗以大日如来为教主,大日如来于色究竟天之界心殿,开始胎藏、金刚两界的袐密(「胎藏」以地、水、火、、风、空五大及清净菩提心为本具之理性,此理性摄一切诸法,具足万德,犹如母胎含藏子体,故称「胎藏」;「金刚」即《金刚般若波罗密经》)。

金刚萨埵亲受灌顶即位,为第二祖,金刚萨埵承袐法,待人传弘。一说:龙树菩萨开南天铁塔,亲礼金刚萨埵,受传法仪轨,为第三祖;龙树传龙智,为第四祖;龙智授金刚智三藏,为第五祖;金刚智抵长安,弘密教,为中国密教第一祖(善无畏虽先到中国,未开立宗,无继承者,故不入列祖之数),不空三藏从龙智菩萨传受密法,为第六祖,亦为中国第二祖;惠果为不空门下上首,惠果为第七祖,亦为中国第三祖,惠果以后,中国无继承祖者。而日本空海和尚入唐,亦受不空所传密藏,为第八祖,回国为日本密教始祖。

密教诸宗以如来加列祖中者,密教之相承,以亲就师受灌顶为限,与显教相承仅为法之传承,不问年代之距隔者不同。密教为对未灌顶者不许显示之教法,日本空海《显密二教论》:「法佛谈话,谓之密藏,言袐奥实说。」又「自性受用佛,自受法乐故,与自眷属各谈三密门,谓之密教。」该宗对修其它法门者,称为显教。

密教的三部经《大日经》、《金刚顶经》、《苏悉地经》,为金刚界诸经总名。梵本凡十万偈十八会;中国现流行三本:<一>为不空所译三卷《教王经》,详称《金刚顶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大教王经》,乃于十八会之第一会四品中仅译其第一品者。<二>为施护所译三十卷之《教王经》,详称《佛说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三昧教王经》,尽译第一会之四品者。<三>为金刚智所译四卷《略出经》,详称《金刚瑜伽中略出念诵经》。此三本皆称《金刚顶经》,但普通所云的《金刚顶经》,皆为第一本。

三 金刚乘

七世纪末,奥立沙的三婆罗(萨木波罗)王因陀罗浦谛(因陀罗菩提)公元六八七至七一七年,组织创立金刚乘。金刚乘的金刚是指我与法、具有如金刚石似地不变化的自性之意。实现金刚性的方法叫「金刚乘」。此金刚性被视为与大乘佛教所说的空性同一,金刚乘亦称空性乘。特别是修行法的瑜伽连结于性的快乐结合。真言乘以智慧和方便为教义中心,在金刚乘中,「智慧」具静的性格比作女性,「方便」具动的性格故作男性。把男女的交会,则以瑜伽来表示。这不过是用佛教的智慧与方便的用语加以改写,实是印度教《怛特罗经》中的湿婆与性力的关系。从根本上来说,两者完全没有区别。然而,智慧与方便所达到的境地看作涅盘,则为两者的混合而不可分别,故名为「般若方便」,此称为「大乐」或「普贤」,实是男女交会的境地。如此可见,金刚乘的瑜伽,全与性行为是为一致,与真言乘的形态显著不同,被称为「左道密教」,与后者「右道密教」不同,也有人视之为堕落佛教。

关于金刚乘的最古文献,可举出《文殊师利根本仪轨经》、《一切如来金刚三业最上袐密大教王经》或后一部经称《袐密集会怛特罗》。有人认为这两部经的成立可追溯到公元二、三世纪,实际此两经原型大约出现在公元八世纪前,到九世纪发展成现在的型式。《文殊师利根本仪轨经》中可看到很多印契、咒文、曼陀罗、为最初的有体系的怛特罗。《袐密集会怛特罗》是印度、中国西藏的金刚乘被重视的怛陀罗,为男女两性和合的教义加以体系化开始,也是后来左道教义的根本。此外,在《萨达那摩拉》这部收有三百十二种的短文教义书,名为《成就法鬘》,也含有属于两经同时代的作品。

沙罗诃(七至八世纪),相传为金刚乘最先修行者,其与因陀罗浦谛之间,有学匠数名之传承。其中,卢伊巴被称为魔术师,留有孟加拉国语写的书。因陀罗浦谛,据说有二十三种著作,其中特别重要的是《智慧成就法》简称《智成就》。然此书内容,曾被其妹罗珂修明迦罗(拉克修米迦罗)所著《不二成就》一书,作极大胆的改变。其妹的教仪叫「俱生乘」,其信徒称为「俱生教徒」或「萨哈阇」今尚能在孟加拉国地方发现其痕迹。

四 时轮乘

金刚乘分出的另一支派,时轮乘。在十世纪时已流行,该乘曾言及回教徒的侵入,也是印度密教的尾声。时轮乘的教义,局限于现在、过去、未来三世的迷妄,主张信仰本初佛而得解脱。

十一世纪初叶,大约与摩酰波罗一世(公元九八八年即位)同时代,金刚乘、时轮乘的论师可以举出阿提沙(公元九八○至一○五三年)、不二金刚、宝藏寂、般若迦罗摩谛、那洛巴等人。在他们中,阿提沙于公元一○四○年,担任为超戒寺的首座。公元一○四二年,受西藏王祥秋月(意希沃)邀请,入西藏复兴佛教;不二金刚着有《不二金刚善说集》简称《不二金刚集》。

诸论师的著作,由八世纪至十二世纪被称为金刚阿阇黎者,或称「成就者」的八十四人写成,所著的密教文献(即佛教怛特罗),大部分被译为藏文。并收入在西藏大藏经的经部、论部,其总数达三千数百部之多。这些密教修行者的年代与传记,大部分都不明确,著作的内容也很多不甚清楚,有待日后的研究。

五 初期的论师

八世纪中叶,在东印度,孟加拉国地方兴起的波罗王朝,到九世纪初势力扩张,进入全盛期,波罗王朝一贯维护佛教。波罗王朝初期的论师中,最有名的是寂护,他出生于孟加拉国王族,为那烂陀寺的首座(教学长),他的学系具中观立场而合于瑜伽行派,即所谓中观瑜伽派。他的著作《摄真实颂》或称《真性要集》及对法称《诤正理》的注释,今存梵文本与藏语译本。他受西藏王赤松得赞邀请,于八世纪中叶(公元七六○年)入西藏。此后,莲华生上师,与其称为大乘论师,倒不如称为大乐思想的修行者。他继寂护之后入西藏,成为西藏喇嘛教的实际创始者。此外,据说寂护弟子的莲华戒,注释《摄真实论》之后入西藏,压倒中国禅宗系的顿悟说,确立了瑜伽行派的渐悟说。达摩波罗王的时代,超戒(超岩)寺的初代首座师子贤出现,他是王族出身。这些学者虽在著作中都采用中观派的立场,但其根本思想却是瑜伽行派。密教的修行方法是以瑜伽为中心,而以此瑜伽行派教学为形而上学的哲学基础展开密教瑜伽,是可想象,另一方面,也可推想,原为异教的密教行法,成为能够主张正统地位的根据。

回教徒入侵印度与佛教的灭亡

七世纪前半期,在西亚成立的回教,扩张领域,普及推向东方。到七世纪后半期,伊朗、中亚细亚、阿富汗等地好几个国家树立为回教国,印度逐渐受到回教徒势力逼迫。公元七一二年,阿拉伯的回教徒曾一度占领印度河下游的信度(信德)地域。其后,阿富汗的突厥(土耳其)系加慈尼(伽色尼)王朝。在公元九八六年以后开始征服印度,先占领白夏瓦(白沙瓦)。公元九九七年即位马穆德(马默德),在公元一○○一至一○二七年间,前后十七次远征北印度,北印度西半部全陷入其中。马穆德的远征,使异民族改宗回教,并进行掠夺,奴隶、物产为主要目的。虽然没有长期对占领地施行统治,但对佛教与印度教的寺院及圣地的破坏,对财宝的掠夺,僧尼的虐杀,在世界史上是无与模拟的彻底实行。相传由于此等远征,乃使阿富汗诸城市充满了印度奴隶和印度财富物品。马穆德殁后,加慈尼王朝被西方的沙犹克(塞尔柱)势力所逼迫而逐渐东移,终于被继起的高罗(廊尔)王朝所灭。高罗王朝原居赫拉特的东南方高罗的土耳其系回教徒(穆斯林)其王义耶典(加斯‧ 乌德‧ 丁)穆罕默德,在公元一一七三年,将加慈尼王朝从其据地废除,而任用其弟西哈弗典(西哈布‧ 乌德丁)穆罕默德,为加慈尼总督。西哈弗典,穆罕默德在一一七五年后,数度远征五河、傍遮普、古伽罗德。一一九○年及翌年,两度在塔来因,举指挥拉及普都(拉吉普特)联军的普利多毘罗就(普里托毗拉辛)会战,终于西哈弗典‧ 穆罕默德获胜,决定了回教徒在北印度进行统治,一二○二年其势力扩张到孟加拉国湾。一二○六年西哈弗典‧ 穆罕默德死后,其部将窟特不典(库特布‧ 乌德‧ 丁‧ 艾伯克)即爱巴克,自立为王,是印度的回教徒统治者,在普利多毗罗就旧都德里,建立印度穆斯林统治者最初的宫廷。这就是印度历史上的奴隶王朝的开始。

东印度孟加拉国地方,在十二世纪末,完全沦于回教徒统治,一二○三年超戒寺被破坏,从此佛教在印度本土失去踪影。关于以那烂陀寺为中心的毗诃罗(比哈尔)地方的佛教灭亡的情况,西藏巡礼僧达摩沙明(达磨斯瓦命)于一二三四至一二三六年旅行毘诃罗,曾作详细报告。

印度佛教的灭亡,不仅是由于外来侵略的要因,根本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在佛教本身上追究。瞿昙‧ 佛陀以来,佛教经常是婆罗门教的批评者,可是,佛教势力最强盛时,却不能完全压倒婆罗门教。婆罗门教以印度教形态复兴后,佛教逐渐与它接近,以致出现与印度教融和,在本质上与印度教的性力派难区别的金刚乘。虽然对佛教以决定性打击的是回教徒,但是在前的佛教,可以说已经消失在印本土。

由于回教徒破坏超戒寺等毘诃罗许多寺院时,居其寺院的许多僧尼逃难到西藏、尼泊尔,也有的逃难往南印度。当时积极保护佛教,深受超戒寺佛学影响的西藏,收容大量从印度来避难的僧人,同时也传入庞大的佛典。现存西藏大藏经的基本部份,就是来自印度超戒寺的藏书。西藏的密教教学即成立于超戒寺教学的传统。

十三世纪初叶,佛教中心据点被回教徒军队蹂躝以来,除了特殊地方的尼泊尔、锡金、东孟加拉国、克什米尔的拉达克等之外,佛教教团逐渐在印度消失,印度境内迎接印度教与新支配者的回教对立并存的时代。印度教内部,在回教影响下,以纯粹信仰的一神教之色彩浓厚的宗教改革运动相继出现。其中,锡克教积极地采取回教教义,并且从印度教中有独立的教团组织出现。另一方面,回教中与印度思想有类似之处的苏非派的神秘主义甚为流行。睦加尔(蒙古)皇帝阿可巴儿是其信奉者,一五四二至一六○五年,挺身而欲为教祖,图两教之统一。但当时是印度的社会改信回教与印度教徒,按一比三的比率,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近代。

在这种形势下,佛教已被人遗忘,但不能说已完全失去影响力。毘瑟笯派从古以来,把佛陀看作是毘瑟笯的化身。又对于不杀生的教说,印度教徒曾表示承受于佛教、耆那教者甚多,同时以为无论如何,佛教是印度教的一派,这是印度一般的看法。这在现在的知识界,也是根深柢固的想法,实际上,残存的佛教徒渐成为印度社会之一阶级,并被吸收入毘瑟笯派中。

从十九世纪初以来,在所谓印度的复兴和宗教改革的运动,以及民族独立运动,佛陀的名字,在印度人之间,再度被想起并且被尊为一伟大先觉者。跨越二千余年以上的年代,佛陀的影响,可以从宗教改革者维吠迦难陀、诗人泰戈尔,以及甘地与尼赫鲁那样的独立运动的领导者的言行中看出来。又,由英人开拓的印度古典研究方面,有很多优秀的佛教学者出现在印度人之间,他们对于阐明佛教原来的形态,作过研究,对近代认识佛教作出很大贡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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