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目睹的民间巫术
我向来对家乡民间的巫术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缘于对人世间未知世界的幻想,我极想探清那些秘密的真实存在。一种陌生的敬畏,一种模糊的崇尚迷惑着我,我往往在身处其中的时候不知所措。 我所经历的关于家乡民间巫术的种种算起来大约有下列四种情形,都是在知事以后亲眼目睹的,其中之一是请七姐,其二是画唐面符,其三是下马,其四接灵姑。 我想它并不属于佛教,而是民间信仰的一种。在闭塞的乡垸,这些勾当架设着阴阳两界畅通的桥梁,弥补着人们对亲人思念的情感,笼络着人们对于未知世界的探密心理,点缀着人们枯躁无趣的生活。 在冥冥之中,你会不小心地随着那个圈套行走在一个你在心中预设的轨道上,在这个轨道上,你不由自主地随着一种并不高明的魔法的指引,去探看那些你一直疑惑不定的问题,你会看到一些遮掩着的手段,看到一些你参与传播的诡异,看到一些在你的心理上产生畏惧的东西。你说它没有吧,有时候它的灵异又让人不得不折服。说它存在吧,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似乎实乃人为之作。 我在目睹的过程中,两个声音交替着出来作证,一个说那是假的,一个说那是真的。我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但那的确是假的;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演绎的人却当真的一般。 假如单是从一个禅者的角度看,这些巫术的确是虚幻不实的,然对于乡垸的普通百姓来讲,他们往往奉如神明。想来那痴情的唐明皇因日思夜念杨贵妃而不惜以帝王之身请道士作法一晤梦中人的方式,与家乡的种种巫术应是同出一辙。但世人应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之真理,千万勿以此道为正道。 请七姐 80年我高中毕业后远离父母,负笈异地求学。 那年回家过寒假,正月初八那一天,我的同学也是我的邻居淑蓉把我叫到她的家中,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将要请七姐。 屋子里有她的妹妹,还有我们共同的邻居宝儿两姐妹和她们的嫂嫂。淑蓉的父母带着她的哥哥和弟弟去走亲戚去了,她说这是请七姐的好时机,请七姐不能有男人在场。她关闭了屋子里昏黄的电灯,点起了一根蜡烛,屋子里顿时显得更加昏暗起来。 一旁放着一把大木椅,木椅上用茶盘装满了沙,在茶盘上面,放着一个筲箕,筲箕上用绳索绑着两根筷子,木椅放在香案前,木椅下面铺着一张毡子,这是作法的全部工具。 在堂屋里的神前,摆上了供果,淑蓉先给菩萨敬香,然后在毡子上跪着磕头。淑蓉向菩萨磕了头,便要我和在场的其他人也如法炮制,我们一一照办。 之后,她请了我和她五岁的妹妹碧蓉端起了筲箕,端筲箕是要有资格的,必须是未婚的女子。她关照我,必须平稳地将筲箕托着悬在沙盘两寸高的上方,如果七姐下来了,那筲箕上缚着的筷子会点头的。 我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那下凡尘的七姐来了会是什么样子,既然请来了,如何把她送回去?我正要问,淑蓉警告我,请七姐千万不能吱声,否则七姐是不会来的。 淑蓉跪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正月正, 麦草青, 请七姐, 下凡尘。 …… 我端着的筲箕纹丝不动。 汉蓉又念: “正月正, 麦草青, 请七姐, 下凡尘。 …… 如果您郎来了,就请您郎点一下头。” 然而我端着的筲箕仍然稳稳地没有任何动静。 淑蓉着急了,她要其他的几个人都跪下来,我看见她们齐刷刷地磕头,止不住笑起来,淑蓉正色道,绝对不能笑,一笑七姐就不来了,如果心不诚,七姐也是不会来的。 唬得我赶紧抿住了嘴巴。 再一次地磕头,再一次地敬香,再一次的恳请。终于,我手中的筲箕动了起来,它按照淑蓉的请求,那两只筷子,果断地点在了沙盘上。 淑蓉激动起来,在场的人也激动起来:七姐真的请来了。 接着淑蓉问了自己将来是当工人还是当农民,如果是当工人,就请点一下头,如果是当农民,就请点两下头。我托着的筲箕又果断地点了下去,然后竟然抬起头来看着问话的人却不再有任何动作。淑蓉高兴起来,她本是镇上的农村户口,听说自己将来当工人,高兴万分。 用同样的办法,宝儿也问了自己的前程,问了自己家里的姐妹,那筲箕真的如有人在指挥,点着头告诉着问卜人的答案。 请下七姐的消息惊动了我的姑妈,她轻轻地推门进来,她问的问题是她的父亲死于何年,我托着的筲箕划出了1951几个数字来,姑妈吃了一惊,她又问她的母亲死时有多大年纪,筲箕划出了48的数字。姑妈一下子跪了下去直向七姐作揖。这么说,我和那五岁的碧蓉用单手托着划出的数字正是我的爷爷去世的时间和我奶奶去世的年龄了。我陡然害怕起来,我的爷爷奶奶在我父亲十三到十四岁时双双离开了人间,他们死于何年何月,死时有多大年纪我是不知道的。那小碧蓉也是绝对不知道的。 我端着的筲箕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大家又问了一些关于前途、姻缘、学业的问题,筲笈均按问者的要求用点头的办法回答。 宝儿的嫂子正怀着身孕,她虔诚地跪下去,她问七姐,她将来生下的孩子是学生(指男孩)还是酒坛子(指女孩)?如果是学生,就请点一下,如果是酒坛子,就请点两下。正在这时,他的丈夫在门外大叫大吼着闯进来,他说这是迷信,你跟老子回家去。宝儿的嫂子不回,他丈夫便愈发地吼叫起来。淑蓉慌神了,她说这会儿可把七姐得罪了,你们两口子赶快离开。 宝儿的哥哥嫂嫂离开后,那筲箕果然是再也不动了。 罪过罪过,请七姐饶恕饶恕,原谅原谅。淑蓉恳求。 没过十分钟,宝儿的嫂子在家里高声地叫唤起来,声音令人觉得有些恐慌,宝儿回家一看,原来嫂子的肚子无端地疼了起来,她边捂着肚子边骂自己的男人,说他的无礼得罪了七姐,七姐可是发脾气了,疼死我了我的妈吔。 开始那男人还嘴硬,过一会儿看女人的神态不像是装的,男人这才慌了神,忙将女人送往医院。医生检查后也说不出原因,既不是发作,也不是肠道问题,亦不是食物引起的中毒。打了止疼针,女人随了丈夫回家,仍然感到不适。这时,邻里都怪罪那男人的鲁莾,都说是七姐在作法,要那男人去向七姐陪罪。男人此时已是将信将疑,况且女人肚子里还有自己的骨血,一旦真的有事,那可就惨了。那男人带了女人走到淑蓉家,自己虔诚地跪了下去,直向七姐讨饶,连说自己罪过罪过,并请七姐保佑老婆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他连磕十个响头,才惶惶然地站起身来。说也奇怪,妇人说自己此刻舒服多了,刚才的痛苦仿佛全然没有了,跟刚进淑蓉家时一样轻松。那男人才松了一口大气。 妇人执意要问肚中孩子的性别,夫妻俩双双跪着求告七姐,筲箕终于又动了起来。一屋子的女人要那男人赶快离开,妇人终于得到七姐的明示,她的肚中是一个“学生”(男孩子)。 经了这一闹腾,已是深夜十点多钟,大伙也觉着有些累了,送了七姐,各个回家休息。这是我所经历的唯一一次完整的请七姐的过程。 宝儿的嫂嫂后来果真生下了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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