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乞圆,圆满和团聚是永恒的主题(中秋圆满的诗句)
文|孙葆元
月月都有月圆日,人人独盼中秋圆。中秋月不同于平常的月亮之处,是它在一个金秋的夜晚升起。从元月那个夜晚开始,劳作的人吃完元宵就踏上耕耘的路,追赶着季节,无暇抬头,待五谷登场,心情闲适下来,再一抬头,觉得头上的月亮格外圆,不是月圆,是心圆。该播撒的播撒出去,该收获的收获回来,这叫圆满。月亮凑趣,出来迎合这场大地的盛宴,劳作了一年的人阖家举杯,邀月共飨,这叫团聚。圆满和团聚是千年中秋的主题。文化是由习俗构成的,就有了“每圆处即良宵”的好心情。
为了这个美好的时刻,人们寄圆、寓圆、瞩圆、赏圆、畅圆,把生活中一切物象都做成圆的,就有了月饼。在一千多年前的宋代,中秋这一天除了吃月饼还吃“巧食”。巧食是一种带有节庆形象的酥糖,不独七月七日乞巧节食用,中秋巧食有嫦娥、桂树、月兔等不同题材形制。美食家把糖、蜜、肉等食材制成馅,以糯米为皮,制成各种形状,再加盖各种与圆有关的纹饰,在油锅里烹炸定型,这种食品叫巧果。家家中秋节的桌子上与大地一样丰盛,桂花酒、荷花糕,取秋之馈赠,圆天地之心,那个节就充满吉祥。在南宋,人们还吃一种云面。这种面极具巧思,是用露水和成面,取天之风露,故称云面。面本寻常,和面的水却难得,只有中秋天气才能酿成清露,那面顿时珍贵无比。
中秋更是一种天人合一的仪式,除了各种美食,还有赏月、拜月和放灯。宋时赏月大概是最郑重的一种生活仪式,千古月光仍然留在词篇中熠熠生辉。赏月可登高可临水,登高便觉离那个美好的圆更近一步,于是人们登楼登台、推窗对月、把酒临风。
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记录了北宋登临赏月的盛况:“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丝篁鼎沸,近内庭居民,夜深遥闻笙竽之声,宛若云外。闾里儿童,连宵嬉戏,夜市骈阗,至于通晓”,昼夜狂欢。临水赏月,或在岸畔,或干脆弃岸登舟,此时,皓月双轮,水天一心,神怡心旷,追求的就是心的沉醉,这是心灵对团圆的阐释,既是一个好景的开始,也是团圆之后的离别,相得时难弃亦难,人生的况味都在其中了。
拜月是古人的虔诚,觅幽静,设香案,许心愿,是一种“求”,透着不得已的无奈。随着人们进入当家做主的时代,不再祈求天之做主,那炷拜月的香就点不起来了。中秋放河灯是对潮神的膜拜。
在南方钱塘,中秋潮水是伟观,那天江潮在月汐的引力下吞天沃日,势如玉城倾倒雪岭崩塌,人们便说,这是潮神的生日,于是放水灯为他贺寿。苏轼却用一首诗记录了北方汴京的河灯:“何人舣舟临古汴?千灯夜作鱼龙变。曲折无心逐浪花,低昂赴节随歌板。”
《武林旧事》解释这一中秋习俗:“此夕浙江放‘一点红’羊皮小水灯数十万盏,浮满水面,灿如繁星,有足观者,或谓此乃江神所喜,非徒事观美也。”
那个中秋是人与神共度的中秋。
圆总是短暂的,所以人们珍惜来之不易的圆。
公元1076年,苏轼在山东诸城做知州,在那年中秋,他想到遥远的故乡和在异地的弟弟苏辙,举目无亲,他的圆是缺的,感慨之余,写下那首中秋绝唱《水调歌头》,在人生不多的团圆之夜,把酒问青天,有如屈原的《天问》。他问:怎样才能回到离别时的欢聚?月不作答,只好发出浩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一生漂泊,心里的月亮没有圆几回。所以他在《西江月》里写道,“世事一场大梦……中秋谁与共孤光?”
另一位不顾一切追求团圆的是南宋孝宗时的宰相史浩。他是宁波人,每年中秋前夕,都要从杭州赶回宁波与当地百姓共度佳节。有一年回归时,由于坐骑受伤,无法前行,没奈何留宿绍兴,次日借了一匹马赶回家时已是八月十六。没想到,乡亲们在等着他,谁家也没有过节,那个团圆节是八月十六过的。读史浩,我们明白了杜甫。杜甫说“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没有乡情的中秋只是一个月夜,月亮浸在乡情里才是中秋节。至今宁波地区还沿袭着八月十六为中秋的习惯。
圆是有半径的,家圆、乡圆与国圆,半径不同。
辛弃疾是一位为国圆而慷慨悲歌的战士,他的圆是以国家为半径画出的。公元1172年他出任滁州知州,就在这一年,他的副手、滁州通判范倅调往临安,辛弃疾满腹忧国之情为他送行,希望他到了皇帝身边力主军事、收复中原,他念道:“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这个“人圆”当然是举国之人圆。
然而圆又是一个囹圄。曾经,我们的文化中有无数的四合院,一个院子住着一个家族,院墙就是圆的边界。院子圈住了家族祖辈,维持着一个团圆的理念,也压抑着突破圆的冲动,固守死气沉沉,就有人勇敢地突破壁垒,冲出去求发展,被斥为叛逆。中华的文化社会正是有了一个个破茧而出,才有了无数文化细胞的裂变,裂变造成千千万万不同色彩的圆,在中秋上演祭月、诵月、邀月、与月对影成三人的诗生活。
古老的习俗延续至今。在沂蒙山深处,住着一位老奶奶,子女们长大成人,像蒲公英一样纷纷飞出大山,只有她还厮守着故乡的月亮。儿女事业有成,担心着大山里的母亲,提出要把母亲接到城里来住,可是那位奶奶不肯走。儿女们催逼急了,她反问:我走了,祖宗怎么办?
祖宗在哪里?在他们归入的故土里,也在年年生发的春色中,奶奶用自己的信念守护着中国文化的圆。此时,我们已经很难说清哪是旧观念、哪是新思想,就像秋天的菊,新芽总是从去年的老根系中萌发出来,今天一株盛开的菊花,谁知道它的根系经过了几千年的演变和进化呢?
就这样,我们的“圆”,在传统与现代的文化观念中递进着,不断派生出新的意义,无数人从一个圆心出发,奔向祖国各地,又以那里为圆心,画出新的圆。圆相互牵拉,相互叠加,构成我们这个时代。
面对中秋月,所有的家圆都不足为意,我们只唱一个圆,那就是祖国之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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