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猪添福赏邮（猪）话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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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己亥年》邮票珍藏册

一

旺福狗，留福随戌去；多福猪，带福伴亥来。十二生肖是中华民族的一项文化遗产。看似抽象的地支与十二种动物的结合，使这组序数容纳了文化的大集结，世代传承，且又能家喻户晓，贴近生活、接地气。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十二生肖亥猪排名最后，江南民谚所谓“老鼠打头猪打末”。传统历法以建寅之月为岁首，排到十月建亥，是属猪的月份。也就是说，农历逢亥年份的十月，可称猪年猪月。

亥和猪，二者哪个历史更悠久？当然是猪。我国是世界上最早饲养猪的国家之一。广西甑皮岩遗址、河南裴李岗遗址都发现猪骨。浙江河姆渡遗址出土的小陶猪，短腿肥硕，腹部下垂，体形介于野猪与现代家猪之间；还出土黑陶刻绘猪纹，嘴巴长长，当是野猪本有特征。北魏《齐民要术》载，养猪要选短喙母猪，以避免“难肥”不长膘。长喙变短，今人笑谈此为“吃人的嘴短”，虽是调侃，倒也道出驯养饲养的漫长岁月以及猪的变化。

二

古人将猪归入六畜，也就把养猪深深嵌入农耕时代的生产生活，列入同五谷丰登并称的对于美好生活期望值：六畜兴旺。猪又名豕、彘、猳，另有异名叫刚鬣，是《礼记》所载祭祀用猪的专称。

亥属猪，“亥”与“豕”字形相近。汉代许镇《说文解字》一句“亥为豕，与豕同”，历来被视为上古生肖文化遗留于汉字的史痕。又有亥豕之讹，讲字形的相似生发的故事，所谓“三豕涉河”。清康熙年间钦定颁行的《星历考原》为十二生肖溯源，讲到这一典故：“晋师三豕渡河，而孔子以为己亥。盖干支相配，乙亥为一豕，丁亥为二豕，至已亥则三豕也。”这是什么意思呢？作为序数的六十甲子，由甲子、乙丑排下来，第一次逢亥为排第12位的乙亥，第二次是排第24位的丁亥，第三次为已亥，排在第36位——“亥为豕，与豕同”，已亥称为三豕，倒也未尝不可。已亥、三豕，清代人归为生肖起源的材料，在此言及也算应景：因为眼前这个猪年，恰恰岁次已亥，生肖邮票名称就叫《已亥年》。

三

亥猪的话题，常说到汉字“家”中有个“豕”。清初褚人获《坚瓠集》记，明太祖朱元璋微服出行，见一家妇人喂猪，会心而微笑。随行者误以为皇帝喜欢那个妇人，朱元璋说："误矣！我见此妇饲猪，因悟古人制字之意，家字从宀从豕，言无豕不成家也。”房舍加猪表示家，象形会意，造字之妙，这个故事可助谈资。

其实，”家”字里“豕”的取义，学者是见仁见智的。有认为“豕”象征财富；有认为“豕”即“猳”，表示上古婚姻形态下"夜来晨返”的男子；也有认为殷人祭祀祖先的场所称为“家”，宗族祭祀宗庙中的“豕”，应是祭品之猪。汉字堪称信息库。“家”字凝结浓缩的，不仅有远古社会的结构方式，也蕴藏着饲猪用猪的史迹，包括养猪带给人们的文化思维，包括猪带给十二生肖的文化含金量。

三彩生肖猪俑【宋代】（北京民俗博物馆藏）

四

古代以黑色为猪的正色。给猪取别名，“黑面郎”、“乌金”、“乌鬼”，都在说黑；与此相成对照，猪却没有一个以白相称的雅号。唐代《幽怪录》故事，猪精怪自称“乌将军”。称“黑”，并非不存在白猪。《后汉书·朱浮传》言及“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那个辽东人没见过白猪，是囿于见闻。然而，在当年白猪毕竟不是主流之色，一些地区也曾鲜见白毛猪。据当代学者记，贵州“水族地区在（20世纪）60年代之前，尚未出现白猪，全都是黑毛猪”。

猪色黑，这一概念的形成，除了黑猪常见，大约与猪属亥有关，或者说，因为毛色黑，猪在十二生肖形成的过程中，占了地支亥这一席位。依照阴阳五行学说，十二地支亥为北方三支之一，主水而色黑。《易经》"《坎》豕，"，坎是主水之卦。明代《三才图会》解释：“豕之性能水……《说卦》”坎为豕，坎性趋下，豕能俯其首，又喜卑秽，亦水畜也，故坎为豕。”坎性趋下、水曰润下，是阴阳五行学说对于水特性的归纳。

五

并非只是抽象的概念推导，生活经验助推了关于猪的符号定位。如观云测雨，“夜半天汉中黑气相逐，俗谓之黑猪渡河，雨候也"，即民间气象谚语所谓“乌猪争河”。猪能游水，泥水中踩、泥水中卧，这些习性特点，连同天空带来大雨的黑猪一样的乌云，影响了对猪的文化评价，成为将其视为属水牲畜的依据。隋代《五行大义》引《式经》说：“亥为杂水，秽浊、厕溷之象，猪之所居。猪色玄，象水色也，其蹄分者，阴象也。”讲古代参天悟地符号系统中，亥猪的位置。

猪属水，曾参与“孕育”司水之龙的形象。商代的玉器，殷墟妇好墓出上的“猪首屈体龙”，尽管已刻有鳞纹云纹，但还保留着“猪头”，带有明显的猪形痕迹。后来，龙被型造得三停九似，一派帝王相，也还有猪龙之说。扎根于农耕文明的古老俗信，龙司雨，猪对降水也有影响力，汉代《春秋繁露》记求雨习俗：“令民阖邑里南门，置水其外。开邑里北门，具老猳猪一，置之于里北门之外。”在古人的想象里，水火对立，此消彼长。五行南方为火，关南城门、门外置水，表示拒绝火气。北方属水，大开北门，以畅水气，北门外还要置猪，以示强调。祈雨之际不杀猪，古时称为“断断屠”，直至报纸都已大行其道的清末，仍被奉为祈天求雨的要务。

“西天取经”彩绘泥塑人物像（北京民俗博物馆藏）

六

猪于传统文化的符号意义，还派生由关于北斗七星的奇特想象。僧一行是唐代科学家，同时代笔记名作《酉阳杂俎》记录一则传说讲，知晓天文玄秘的僧一行竟将北斗七星捉住，封在罐子里，更神奇的是，那七颗星原来是七头猪。事实上，早在汉代便已有关于北斗化猪的遐想，《古今图书集成》引《春秋纬·说题辞》：“斗星时散精为彘。”若要为僧一行故事找根源，这“散精为彘”最明了。道教称“斗姆乃北斗众星之母"，在道教壁画中，斗姆元君的神车是由七头黑猪拉着的。这正是北斗七猪传说的体现，明代《蠡海集》讲“北斗居亥”，并说“雷公首像豕”，“豕肖属以配之”，是得由亥猪的想象。

古人有一种借助昼夜时序的联想，说是“亥者天地混沌之时"，“天开于子，不耗则其气不开，鼠，耗虫也”。此即“鼠咬天开”，十二生肖来源的一种解释。

借助猪形象，构思北方星神，是古典天文学的一份遗产。其缘由，一是先民们要确定冬至点以便纪岁，二是岁终祭天用猪牲。一年一度，冬至岁末，杀猪祭天，这两者在时间上的重合，沿袭既久，相互融合，意识中形成两者的另一种重合，即在空间方面的重合——猪与北方星空有了关联。把北天区一些星辰想象为猪，将北斗想象为猪，都是观天测岁的副产品。相关的文物，如浙江河姆渡遗址出土的猪纹陶钵。冯时《星汉流年》称其为刻绘有猪图像的“斗魁形陶钵”。钵的造型如斗魁，用来象征北斗星。刻绘猪纹，猪腹部凸显双线圆圈，强调猪纹表示天星的意义。这一“猪形图像——北斗的器皿，应该就是当年的祭天礼器”。

七

佛教有关生肖的较早记载，见于北凉时期的译经。《大集经》描绘壮观而瑰丽的十二生肖图景，“阎浮提外，四方海中，有十二兽，并是菩萨化导”。生肖的方位分布，同中国古代十二辰一致。譬如讲北方三肖兽，北方海中有银山，山名叫“菩萨提月”。山上金刚窟内住着猪，香功德窟中住着鼠，高功德窟里住着牛。这三种生肖动物，住在各自的洞窟中修声闻慈。十二生肖被想象成轮流值日的神兽，当值者昼夜巡行于阎浮提洲。逢猪当值之日，金刚窟中的神猪出来巡行，教化天下属猪之人。其后是神鼠值日巡行，再后为神牛，十二天一个周期，循环往复。

“天下十二个，人人有一个”——这是生肖，民间也称为属相。

十二生肖名单，迄今所见最早的记录为秦简，出士于湖北云梦睡虎地和甘肃天水放马滩，均为《日书》。用来称日，近于殷商甲骨文干支纪日的传统。以肖兽表示出生年份，并且说得很有民俗味道——真正意义上的生肖，《北史》已见明确记载，记一位权臣兄弟三人的属相：“生汝兄弟，大者属鼠，第二属兔，汝身属蛇”。唐传奇载有唐明皇属鸡而好斗鸡的故事。宋神宗赵顼属鼠、宋孝宗赵眘属羊，他们的属相被写进《宋史·帝王本纪》。

《墨猪》作者徐悲鸿

八

历史上属猪名人，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是一位。其肤色紫黑。相传黄袍加身之前，就有人得了“色紫黑而属猪者，当善待之”的“天机"，追随这位未来的帝王。宋太祖赵匡胤生于927年，岁次丁亥。其弟，宋太宗赵光义比哥哥小一轮，已亥年出生，也属猪，宋代苏辙《龙川别志》记，有个削发为僧的读书人颇有心计，于天下纷争的时局，看出“功名日盛”的赵国胤具有问鼎国器的实力，又知赵氏哥俩都属猪，便告诉对自己有恩的张永德，投靠两位属猪人，可保三十年富贵。张永德信其言，敬事赵氏。赵匡胤、赵光义以德报德，张水德因得龙于“二属猪人"，在江山易主之后，保住了自家的好日子。

明代曾有属猪皇帝禁养猪，乃致出现祭祀时无猪可用的情况。这发生在明武宗朱厚照时期。正德十四年发禁令，理由是“养豕之家，易卖宰杀，固系寻常。但当爵本命，既而又姓，虽然字异，实乃音同”。养猪为了宰杀，猪不但音同于“朱”，还是属猪皇帝的“本命”。为了避免宰猪，从禁养开始，违禁者“本犯并连当房家小发遣极边卫，永远充军”，可谓严厉。然而，禁养就要处理掉存栏的，一时间猪无论大小一概宰了腌肉。转年春祀孔庙，某县找不到猪牲，只好以羊代猪。皇权加愚昧，给历史留下笑柄。

九

文人要编写有趣的故事，也从十二属相找灵感。南朝宋代袁淑善于写作俳谐文，有篇《大兰王九锡文》写猪，开篇围绕“亥”字渲染气氛：“大亥十年，九月乙亥朔，十三日丁亥，北燕伯使使者豪豨，册命大兰王曰："咨惟君禀太阴之沉精，標群形于元质，体肥腯而洪茂，长无心而游逸，资豢养于人主，虽无爵而有秩，此君之纯也。君昔封国殷商，号曰豕氏，业隆当时，名垂于世，此君之美也，……”九锡，古代帝王尊礼大臣所赐九种物品。此文意在讥讽“封爵之滥”。袁淑另有立意相同的《鸡九锡文》，借酉属鸡展开笔墨。

樟木雕金漆彩绘猪【民国】（北京博物馆藏）

十

猪年说猪，当然不可遗漏取经西游的八戒。1923年农历癸亥，鲁迅有《关于猪八戒（与本年的干支的关系）》一文应景。猪八戒这一文学形象，元代杂剧已经出现，猪精拜师唐僧后称为猪八戒。杂剧里猪精自报家门：“生于亥地，长自乾宫……生得喙长项阔，蹄硬鬣刚”。紧扣亥属猪。甘肃天水市甘谷县华盖寺元代壁画，表现唐僧师徒，悟空猴脸，八戒猪首，均很传神。至明代，小说《西游记》里猪八戒自言：“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里大蓬元帅，只因带酒戏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一灵真性，竟来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道路，投在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大战流沙河，放豪言：”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八万水兵大众。”地支亥五行属水。由掌管天河水兵的元帅到猪八戒，连接二者的中介，正是这个“亥”。真可谓，亥属猪，又怎一个属字了得。

圆明园猪兽首铜像【清】（保利艺术博物馆藏）

十一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观览这博大精深，十一生肖敞开一个视野广阔的小窗口，《已亥年》邮票来了，新春的吉祥物已然众望所归——亥年属相猪，这憨态可掬、富态可爱的值岁官，正行囊满满而来，带着备牧史的悠远时光，也驮来充盈古今文化的聚宝盆。于是，人们猪年说猪，说生肖，说文化，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更要说一说“猪年是肥年"，说一说“肥猪拱门”，“猪入门，百福臻”——虽是传统贺岁语，却也电视微信网上，窗花吊钱春联，展现与当今大众生活的融合，接着地气。只道是：老话新意——幸福美满好日子、新春新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