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编号:P.2003

名称:佛说十王经/Sutra of the Ten Kings of Hell

年代:晚唐、五代

尺寸:29.5 x 760 cm

材质: 纸质

原始保存地:敦煌莫高窟藏经洞

现存地:法国国家图书馆

晚唐两种《十王经》的出现,是佛教传入后中国新的冥报思想形成、十王信仰发展成熟及形成的标志。第一种《十王经》,全称为《佛说阎罗王授记四众预修生七往生净土经》(简称《十王经》或《阎罗王授记经》),经题有“成都府大圣慈寺沙门藏川述”;第二种《十王经》,全称为《佛说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简称为《地藏十王经》),经题为“成都麻(府)慈恩寺沙门藏川述”。此二种《十王经》,题名均为藏川所述,均以地狱十王为主要内容,但二者论述重点有别。《地藏十王经》偏重三长月、十直斋的修斋功德,经中专有名词及术语较多,不易大众化,且据日本学者研究,其为日人据《阎罗王授记经》伪撰 ,是伪经的伪经。而《阎罗王授记经》则偏重为中阴亡灵设斋救赎,不仅可拔除已亡亲人之罪业,亦可为自己作生七斋以得功德自救,所以流行甚广,影响既深且远。标志十王信仰的形成主要指第一种经,十王信仰之抄经活动以抄此《十王经》为主。

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十王信仰,指崇信和设斋供养冥间十王,祈求死后免受地狱之苦,转生极乐好处的信仰观念和修持活动。十王,也称十殿阎王、十殿冥王、十殿阎君等,即指秦广王、初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变成王、泰山王、平等王、都市王、五道转轮王。十王信仰,兴起于晚唐、五代,一直持续到今天,成为我国民间信仰的主要部分,其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的说法深刻影响着国人,为亡人作“七七斋”及周年斋、三年斋直至今日还在我国民间流传,成为民间一种风俗习惯。晚唐五代宋初的敦煌,就流行插绘有十王,为生、死者皆可祈福的《佛说十王经》,显示了此时期敦煌十王信仰的盛行。

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佛说十王经》约撰成于晚唐五代 ,主要讲佛在鸠尸那城阿维跋提河边娑罗双树间,临涅槃时,为诸菩萨、摩诃萨、天龙神王、四大天王、阎罗天子、太山府君、司命司录、五道大神、地狱典官等授记说法。佛告大众阎罗天子于未来世作佛,多生习善为犯戒故,退落琰摩天中,作大魔王,管摄诸鬼,科断阎浮提内十恶五逆一切罪人。劝众生造此经及诸尊像以荐拔亡魂、七七修斋造像以报父母恩,令得升天。人死后从头七、二七直至七七,百日、一年、三年,亡魂将逐一经过十王殿,亡人家属须祈请十王作斋修福,写经造像,便可拔除亡魂罪业,使之“不生三恶涂(途),不入一切诸大地狱”,而往生天道。过十王若阙一斋,则滞在一王,留连受苦一年。若生人为己预修七斋,于每月十五、三十日两天持斋,“供养三宝,祈设十王,修名纳状,奏上六曹”,如此则死后可“配生快乐之处,不住中阴四十九日,不待男女追救命。”经中给众生指出了造此经者可“往生豪贵家,善神常守护”、“天王恒引接菩萨捧花迎,随心往净土”,给信众描绘了美好的未来。

目前我们见到的敦煌文献中汉文纯文本《佛说阎罗王受记经》共38件,缀合为32件。杜斗城先生对21件汉文写本中的19个编号作了详细著录,并将之分为甲(图赞文齐全)乙(仅有文)两类。38件汉文写本中,有纪年的卷子有13件,约从晚唐五代至北宋初年,即敦煌归义军时期。加上8件图本《佛说十王经》(缀合为5件),敦煌文献中《佛说阎罗王受记令四众逆修生七斋功德往生净土经》共46件,缀合后为37件。

图本《十王经》有8件,经松本荣一、太始文、张总诸位先生先后拼合,最后缀补为P.2003、P.2870、Ch.00414+Ch.00212+S.3961、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董文员绘卷、P.4523+ Ch.cii.001等5件完整经卷。其中P.4523+Ch.cii.001为无经、赞的纯图本。另还有日本天理图书馆藏回鹘本残片。此类图本内容包括经文、赞颂及14幅插图,每幅图前有“赞”。其中卷首图为释迦牟尼说法图的经卷,共有卷首、六菩萨、持幡使者、十王每王一幅、赦免解脱图共14幅,此类卷有P.2003、P.2870及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董文员绘卷。而Ch.00414+Ch.00212 +S.3961与P.4523+Ch.cii.001两件首图主尊为地藏菩萨,无六菩萨图,为13个基本画面。

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图本《佛说十王经》以法国国家图书馆藏P.2003为代表,是图文并茂、首尾完整的纸质彩绘长卷。此画完整地保存了古代彩绘插图经文的原貌,为彩色连环画之早期样本,在绘画史上有一定的价值意义。首题《佛说阎罗王授记四众预修生七往生净土经》,尾题《佛说十王经》,文图结合,彩绘14图:1.卷首释迦牟尼说法图;2.地藏菩萨、观音菩萨、龙树菩萨、常悲菩萨、陀罗尼菩萨、金刚藏菩萨六菩萨图;3.持黑幡乘黑马着黑衣使者;4.第一七日过秦广王;5.第二七日过初江王;6.第三七日过宋帝王;7.第四七日过五官王;8.第五七日阎罗王;9.第六七日过变成王;10.第七七日过太山王;11.第八百日过平等王;12.第九一年过都市王;13.第十三年过五道转轮王;14. 赦免解脱图,十斋具足,免十恶罪,放其生天。

第五图绘第二七日过初江王殿,图中亡人在度“奈河”,图后为“赞”。初江王坐于王案之后,身着宽袍大袖官服,头戴折巾冠,右手上抬张开五指,案上卷宗展开,王案两侧为善恶童子。桥头一戴幞头穿长袍手持幡官员,具“善业”之有德妇人神定气闲地从桥上走过。五位有罪业之亡人正在渡河,其中一人戴枷锁,一鬼卒举叉催赶,河对面画出两个已过河戴枷罪人,表现出赞曰“二七亡人渡奈河,千群万队涉江波,引路牛头肩挟棒,催行鬼卒手擎叉”的情景,显示出有“善”业、“恶”业亡人之不同待遇。因为事关亡人渡河,故第二王称作“初江王”,字面意思就是“第一条江之王” 。

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二七日过初江王殿

第八图绘第五七日过阎罗王殿。画中案后端坐的是最严厉的冥间管理者阎罗王,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着宽袍大袖官服,右手上抬张开五指,案上卷宗展开。王案两侧立善恶童子,左侧梳双髻童子手捧卷宗。案右前方一戴幞头身穿长袍官员屈膝拱手报告。官员后方画一“业镜”准确反映亡人生前的行为,图中镜子上正照出罪人生前在虐待牛。说明亡人在生的行为均被记录在案,想侥幸逃过冥王审判是不可能的,这一点可能给民众极大的震撼力。镜前画出四个罪人,三人身穿长衫,一人赤身戴枷。图后赞曰:“五七阎罗息诤声,罪人心恨未甘情,筞发仰头看业镜,始知先世事分明。”

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第五七日阎罗王

插图本《十王经》绘出了亡人通过中阴的情景,渲染性很强,即可用于设斋等法事活动时供奉,又可用于宣讲《十王经》,传播十王信仰,劝导众生造经修斋祈福。在营斋荐福等法事活动时,经、图、赞齐全的《十王经》被供奉起来,信众观其图、唱其赞文、诵其经文,敦煌文书中就有俗家请和尚做法事的请帖。

纯文本《十王经》卷子,张总先生将30件缀合为28件,包括P.3761、P.3304v、P5580b、散799、散535、散262、S.5531h、S.2489、S.3147、S.4530、S.4805、S.4890、S.5450b、S.5585、S.6230、S.5544b、S7598+唐69+S.2815、北8254(咸75)、北8255(服37)、北8256(字66)、北8257(字45)、北8258(列26)、北8259(冈44)、北图1537、上博48、Дx.00803、Дx.00931、Дx.00143,另外在P.2249v《康保住契约》前,也有一条此经之题 。其中的P.3304v,实则是十王变的壁画榜题书稿,将之定为《阎罗王授记经》写经,不妥。在十王变榜书后还有观无量寿经变、药师经变榜书,施萍婷先生《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中定名为《十王经、药师经变壁画榜书底稿等》 。壁画榜题是写在画面旁解释说明画面内容的文字,来源于佛经,十王变榜题即来源于《佛说十王经》。这一榜题为我们理解十王变画面提供了第一手的可靠资料,也是研究敦煌地区十王信仰的第一手资料,但不能将其归为写经。俄藏敦煌文献中还有9件写经,缀合为6件:Дх.03862、Дх.03906、Дх.04560+Дх.05269+Дх.5277、Дх.06099+Дх.143、Дх.06611+Дх.6612、Дх.11034。

这些经卷中的题记向我们显示了十王信仰在民间流传之深入、影响之广泛。如北8259(冈44)卷子有敦煌著名历学家翟奉达为亡妻马氏十斋写经之五七斋写经,题记为:“四月五日五七斋写此经,以阿娘马氏追福,阎罗王子以作证明,领受写经功德,生于快乐之处也。”S.3147、北8254(咸750)后题记皆为:“(界)比丘道真受持”,S.2489、北8257(字45)后题记均为:“安国寺患尼妙福发心敬写此经一七卷,尽(一)心供养”,北图1537题记:“行者张王杵发心敬写此经一部”,S.4530题记:“戊辰年(908)二月廿四日,八十五(后残)”,散535题记:“戊辰年八月一日,八十五老人手写流传,依教不修,生入地狱。”S.5944《金刚经》与《阎罗王授记经》合为一册,题记:“奉为耕牛一头,敬写《金刚》一卷,《授记》一卷,愿此牛身领受功德,往生净土,再莫受畜生身,天曹地府,分明分付,莫令更有仇讼,辛未年正月。”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纪念美术馆藏董文员绘卷题记:“辛未年(911)十二月十日书画毕,年六十八,弟子董文员供养”,S.6230题记:“奉为慈母痛患,速得诠嗟,免授地狱,壹为在生父母作福,二为自身及全家内外亲因等,无知□长,病患不侵,常保安乐,书写此经,免其□□业报。同光肆年(926)丙戌六月六日写记之耳。”

以上题记中有敦煌世族、历法家翟奉达、画家董文员、名僧道真、比丘尼妙福、普通民众张王杵及八十五岁老人写经,可见抄写《十王经》之人不仅有佛教徒,也有世俗民众;不仅有名门大族,也有普通民众;不仅为人做功德而抄写,也有为畜生作功德而抄写。由此可知十王信仰已渗入敦煌各个阶层,写经作功德已是民众的共识。这类纯文本卷子无图、无赞,书法也大多一般,只是为作功德而抄,与图本有作宣讲“画本”及图像作供奉的作用不同。敦煌民众如此热衷于抄写《十王经》,皆因经中已明确给出了写经的好处:“若复有人修造此经,受持读诵,舍命之后,不生三途,不入一切诸大地狱。”“一切重罪应入地狱,十劫五劫,若造此经及诸尊像,记在冥案,身到之日,阎王欢喜,判放其人生富贵家,免其罪过。”“造经读诵人,忽而无常至,天王恒引接,菩萨捧花迎。愿心往净土,八百亿千生。修行满正入,金刚三昧成。”

P.3761比较特殊,介于图本和纯文本之间,无图有赞有经文,又是册子装,行4或5字,十分便于携带,当是用于随身携带读诵的经卷。Дх.06099+Дх.143 经文内容与其它《佛说阎罗王授记经》文字不同,是另一个版本。这一别本与其他诸本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经末十几行,佛讲说经名的对象已不再是阿难,而是四部众。最为重要的是,这里专门解释了“逆修”的涵义及具体内容。经中明确指出,逆修即“在生之日,请佛延僧设斋”,其“功德无量无边”,斋会时要请十王、请僧七七四十九人,饮食供养及布施所爱财物者,命终之日,十方诸佛、四十九僧为作证明。逆修斋可以灭罪生福,善恶童子悉皆欢喜,便得以转生三十三天。

造像与写经同样具有预修或追福的功德,是敦煌民众信仰冥间十王的表现形式之一。《十王经》中赞曰:“破斋毁戒杀猪鸡,业镜照然报不虚。若造此经兼画像,阎王判放罪消除。”敦煌共遗存约36铺十王地藏像,其中绢画20幅,石窟中壁画16铺 。另外莫高窟321前室西壁门南、榆林窟19前甬道北壁东侧、榆林窟33东壁门上均绘有地狱变,也与十王信仰息息相关。

这些十王地藏图可分为两类,一种为说法图式,地藏居中,两侧从上至下分绘十王,每面五王,有的还绘有判官、道明和尚、善恶童子、金毛狮子等;另一种则将十王、判官等画像置于地藏菩萨像的下部,受密宗曼荼罗式影响。绢画题记中称“傅氏女弟子为自身画十王地藏一幅一心供养”“奉为亡过女弟子郭氏永充供养十王地藏菩萨一铺”,可见虽然地藏菩萨在十王信仰中有重要位置,但十王经画仍以十王为主。绢画中还有一些地藏十王与其它图像的组合图,如与观音菩萨、与净土说法图的配置,显示了十王信仰与观音信仰、净土信仰的密切关系。而《十王经》的经名——《阎罗王预修生七往生净土经》,以及经首“誓劝有缘以五会启经入赞念阿弥陀佛”也说明了十王信仰与净土信仰密不可分的关系。

榆林窟38窟前室北、东二壁五代所绘十王变,值得一提。北壁上部绘垂幔,下部为地藏十王殿,中央地藏被清代塑像的土红背光覆盖,仅存上部华盖和两侧分绘六道,东侧下部有一胡跪像,面向地藏,为道明和尚。两侧自上而下分绘十王殿,一侧五王,十王按一左一右的顺序往下排列。每一王前面置案,后面有一树。侧有榜题,现仅存个别榜题。如第七王榜题为“七七冥途中阴身”。东壁上部左侧绘骑黑马持黑幡的黑衣使者,右侧画男女五亡人。画面中部画奈河,下部为“赦罪解脱”图。整铺经变依《十王经》而绘,只是将画卷中的画面作了重新组合:北壁的地藏十王殿画面,由图本《十王经》卷首图与十王殿组合而成。而东壁画面是骑黑马持黑幡黑衣使者、二七日过初江王中的亡人度奈河及最后的赦免解脱图 。

敦煌文物珍品《佛说十王经》

榆林窟第38窟-地藏与十王厅-五代

《十王经》劝导信众营斋修福,故在敦煌设七七斋(十王斋)追福尤为盛行,成为社会的一种普遍民俗活动。在为亡者举行某七斋会、百日、小祥(一周年)及大祥(三周年)时,要专门帖请某寺僧人赴斋会,说明何时于何处设斋及须备事宜。天4532+北8259+P.2055卷子就是营十斋抄经的最好例证。此件是敦煌历法家翟奉达为亡妻马氏所写十斋功德经,分藏于三地。翟奉达为亡妻马氏“开七斋”,“每七至三周年,每斋写经一卷追福”,说明当时的丧葬习俗完全遵从《佛说十王经》,设斋荐福,并抄经以充供养,愿已逝亲人“神游净土,莫落三途(即畜生、饿鬼、地狱三恶道)”。这也正是《十王经》所宣扬的“十斋具足,往生净土”。亡人第五七日过阎罗王殿,而翟奉达抄经中第五七斋抄经正是《佛说阎罗王授记经》;亡人最后在五道转轮王殿,根据前生的善业恶业转生,而翟奉达抄经中最后一斋——三年斋所抄经是《佛说善恶因果经》,也不无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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