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藉你作情诗
苦难不是财富,苦难就是苦难,但多少动人的作品,都来自于不完满。
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才会有:“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仓央嘉措说:“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
纳兰容若写:“我是人间惆怅客”,“回廊一寸相思地……十年踪迹十年心。”
听情歌的时候,我们也会想这些歌的来处,想到创作者在无数深深浅浅的夜里,抱着吉他,沉淀心事,再轻轻和弦,婉转低诉。把纠葛的情绪,一遍遍记录、修改,整理谱曲,最终把自己心头血,凝成他人枕边歌。
但凡未得到、但凡已失去,总是最登对。
亦舒借书中人语:“既然已经失去,当然是举世无双的良辰美景。”
时间过去几千年,月仍旧有阴晴圆缺,人依旧吃五谷杂粮生七情六欲,逃不开的,始终是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样不落,依旧把南阎浮提众生折磨的死去活来。
侥幸活到三四十,谁没有受过几吨伤害,存了几车遗憾?
现代人也许没有古人那样的小轩窗,没有背灯和月就花荫的条件可以好好培养情绪,可以凭“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单单白描几句景物,断肠人就足够诉断肠。
高楼林立,水泥丛林的景色千篇一律,左冲右突,不过兜兜转转在五环,摇下车窗,进来的没有风花雪月,只有雾霾。
况且都市里人人力争上游,稍微驻足望月,就被挤进泥淖深沟。除过文艺工作者,谁有太多时间与心境,可以把二两心事,摊开了细细琢磨。
更别说还有许多鸡汤文,将情绪流露视为洪水猛兽,低情商的表现。杨幂说:“我把情绪戒掉了”,多么无奈,却还有人拍手称赞,夸一声勇敢。
是以现代人有一种修炼功夫,一边面沉似水,一边兵荒马乱——一群人的面沉似水,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表面上看,他举止得体,言语有度,理智清醒,落落大方,其实不过一具空壳,怀揣着一颗碎成渣渣拼拼凑凑勉强用用的破心游荡。
每天傍晚结束工作坐在地铁里,他不言不语,表情漠然,面具已经卸下,他有点无所谓,有点不知所措。吃过晚饭,手在电视遥控器上无目的的乱按,或是拿起手机,厮杀一把王者荣耀,抵御席卷而来的疲倦与失落。洗漱已毕,今日若累的足够,片刻倒头睡着,幸运地一觉天明,倘若不幸喝多了茶,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几十年间前尘往事,灯越暗越是明晃晃,铺天盖地,汹涌而至。
月黑风高,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恰巧不会是幸福甜蜜,往往是痛苦,让人遍遍反刍。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思乡,怀人,离怨……恨不多,爱也一点点,只是那未曾示人的心最深处,一汪湖水,一时间波浪翻腾。各种人事物纷纷扰扰,千头万绪,各种感慨,遗憾,五味杂陈,将人淹没。
起身,披衣,独坐。
有人吸烟,有人抱膝痛哭,有人抱起吉他写歌,有人写了几句情诗。一些人,拿出手机,摁下几个没有保存却从未忘记的号码,再把光标,一个一个向左,一些人,发个朋友圈,想了想,又删。
其实朋友圈发给“部分可见”,唯一的一个分组,分组里,只有一个人。装作无意,装作无所指,装作忘记你在我微信里。
第二天,闹钟一响,太阳出来,预算、报表、物业费和ppt又在清醒的瞬间回到脑子里。翻身起床,打开手机,庆幸在凌晨五点删掉了朋友圈。深呼吸,告诉自己,昨夜的孤单寂寞冷,不过是矫情懒惰闲,打开调频fm,主持人热情洋溢,一杯黑咖啡,或是枸杞保温杯,熨烫的五脏六腑热辣温暖,瞬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众神归位,矫情远离。
人也罢,事也好。聚不了的人,回不去的家乡,再难实现的愿望,无法弥补的过错……如今物不是,人已非,好的坏的放得下放不下的,都已远离。两不相欠,各自安好,未来与过去,互不打扰。
总是有几分真的吧,昨夜长风里的撕心裂肺并不是幻觉,喝口枸杞压一压吧,一口不行,两口。
是以现代,人口众多,好歌与好诗,却不见得成比例高产。眼见伤心的人又少了一个,懂得的人不作情歌。
南来北往,行人稀少,春去秋来,情人衰老,我们逐渐习惯将心情掩埋,流浪歌手废了,诗人疯了死了,诗与远方,最终成为雨打风吹的叶底花、抹不去的朱砂痣,只是藏在夜色里,藉来作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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