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00后网上卖寿衣：寿衣是生命最后的体面

摄影棚、补光灯、略显杂乱的衣架……位于郑州市丰产路上的一家公司，乍一看与许多直播电商公司别无二致，但他们设计并销售的产品，是寿衣。 如今，这家电商公司已经做到了国内同行业头部的位置，公司员工多为95后、00后。 在现实生活中，殡葬相关行业与中国文化中根深蒂固的死亡禁忌相连，似乎总会被打上不吉利的标签。 现在的年轻寿衣从业者如何看待自己这份特殊的工作?3月30日，顶端新闻记者探访了这家公司，希望大众能近距离了解这些看似神秘、实则平凡的劳动者，他们也希望人们能有这样的认知——寿衣是人生谢幕演出时穿的一套礼服，也是生命最后的体面。 △寿衣电商销售直播间 以下是两位2000年前后出生的寿衣从业者的自述： 周玉 女 23岁 我男朋友说，你做这一行是在给自己积德 大学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毕业找工作是冲着电商行业来的，面试时知道公司运营的产品后我有过短暂顾虑，但我个人的思想是开放的，而且对电商运营这个岗位来说，无论做什么产品本质都是在运营，所以我就入职了，现在工作了两年。 刚开始，父母态度是两个极端，父亲特别支持，他觉得这个行业很好，也很有意义，我母亲心里介意，不过最终还是尊重我的选择。 周围的朋友倒是很理解我，特别是我男朋友，有时我跟他提起工作上的事，他就说，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我感觉你现在做这一行就是在做善事，给自己积德。 △设计寿衣 我觉得平时接触的客户都是心情悲痛，对这方面不甚了解，我能为他们做出选择，缓解压力的话，其实也是挺好的。 和客户网上交流时，我们基本不会使用表情，也从来不说再见，只说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们一直都在。运营岗位虽然是两班倒，但我们已经习惯了手机24小时开机，有时候手机半夜响了也会起来回复消息，我们已经把这份工作当成了责任。 世事无常，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需要帮助，能做的就是在他们需要时，我们及时回复，尽量提供各种参考意见。 寿衣的使用者基本都是60岁以上的人群，偶尔也有年轻人会进店咨询，我印象最深是一位30多岁的女性顾客，她说她得了癌症，想为自己挑一套寿衣，可以体面一点离开这个世界。我当时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年轻的客户，心里可难受，当时感觉我都不会跟她说话了，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人生谢幕演出的礼服 也有客户反反复复询问很多细节，只想为离世的家人选一件合适的寿衣。有的顾客会提前准备好寿衣，或者是用来冲喜，买回去后老人病情好转，继续放在家里不太合适，他们就会把寿衣退回仓库交由我们保管。所有我们代为保管的寿衣都会放在货架高处，取高寿之意，这也是我们对顾客的祝福。 大部分客户事先都没有接触过这行，他们遇到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个行业不会引导顾客消费，只能提供各种协助，我们平台是面向全国的，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丧葬习俗，我们就会根据自己了解的知识去提供帮助。 韩勇男 22岁 寿衣守夜人是在为生命服务 我是男生，做寿衣行业倒是没什么压力，但身边朋友确实会产生一些疑问：你怎么做这个了?你觉得害怕吗? 在这个行业两年，我发现它并不像人们传统观念所想，一提到寿衣就是悲伤、沉重，让人害怕的东西。就像我的店铺中有一句话，寿衣是一位老人告别人生舞台的最后一套衣服，其实更像是人生谢幕演出的礼服，工作久了，觉得自己的工作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上个月接待了一位客户，他给50多岁的姐姐准备寿衣，当时说人已经走了，用的是当地殡仪馆里的寿衣，他觉得不好看，因为他认为姐姐还年轻，即便不在了，也要穿得好看点儿离去，就来找我们重新选了一件比较时尚的款式。 △牡丹是寿衣上常见的元素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2021年，网店是24小时值班的，有一晚过了12点交班后刚睡着，突然来了一个客户，他之前买了一件男款的，但快递还在路上，老人已经不行了，他又想换一套好看的衣服，为了节约时间，让老人及时穿上寿衣，客户决定凌晨1点从广州开车去深圳的实体店取新寿衣，我就一直帮忙协调，凌晨四点客户终于拿到了寿衣。五点时，我手机上收到他发来的消息谢谢，那一刻我真挺感动的，对自己的职业也有了全新的认知。 其实寿衣店铺运营的工作没有想象中丰富，也没有各种小说里那么惊心动魄，值班的时候更像一名寿衣店守夜人，随时响应客户的需求，我是在为生命服务。 △寿衣也可以充满精致漂亮 资深从业者 张慧 年轻人参与设计现代寿衣：努力做好人生最后一套衣服 在公司的展示间中，各种款式的寿衣琳琅满目，打破了人们的刻板印象，它们不再是千篇一律、古板阴森，而是精致漂亮、独具匠心的模样，以充满巧思的刺绣点缀，几乎与一般的国风传统服饰无异。 与韩勇和周玉相比，该公司总经理助理张慧对寿衣行业有更深的自我认识。她认为，寿衣虽然是传统文化的体现，但现在设计也越来越新潮，颜色和款式与传统寿衣不一样，最终目的都是想努力做好人生最后一套衣服。 △这里的员工绝大部分是年轻人 公司内不同岗位的员工都会参与寿衣设计，寿衣设计和其他服装设计流程差不多，风格也多变，有唐装、裙装、西服、中山装，一般都是先构思理念，再去制图、打板，找合适的面料，做出样衣，再调整细节，最终投产销售，整个过程付出的劳动量很重，需要花费很大心力，所以哪怕最初心理上会敏感，经过这么一套标准的工作流程，大家也都融入其中，不会再有什么心理障碍。 因为这份工作的特殊性，公司几乎没有营销团队，重心都放在了产品上，因为它不适合去打广告，做营销，张慧说，其它行业都是公司找客户，寿衣行业是为数不多的客户找公司的类型。 寿衣的寓意取自多福多寿、健康喜乐，寿衣的件数取决于逝者的年龄，一般采用单数而不是双数，衣服上都是5颗扣子，材质一般用棉和真丝，棉有缅怀之意，丝暗含思念之情，基本不用化纤和动物皮毛，除非客户有特殊要求，我们可以做定制款。颜色往往以咖啡色、红色、蓝色为主，除了龙凤，基本不用其它动物的图案，更多采用梅兰竹菊等植物图案。张慧说。 虽然现在的寿衣设计看着像国风传统服饰，但有一点，寿衣走线是不走回头线的，暗含一线到底的寓意。张慧介绍。 △裁剪设计寿衣 寿衣的价位很宽泛，从100多元到三、四万元一套的都有，根据不同的要求，不同的材质和做工提供不同价位的寿衣，张慧说：我们面对的是天南海北的顾客，顾客下单前，我们会问一下对方有什么忌讳，当地有哪些习俗，我们就可以避免犯错。 张慧介绍，公司的年轻员工对寿衣行业都没什么抵触心理，面对的社会压力也越来越小，月薪在4000-5000元之间，算是正常的市场待遇，大家都认识到，自己的工作本质是帮逝者体面离去，助生者完成心愿。除此之外与其它类型的工作都没什么差别。 电影《入殓师》说到：我们一生中总要遭遇心爱之人离开的痛苦，但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这种痛苦。 慰藉生者，关怀逝者，应该是寿衣从业者的职业真谛。 (应要求，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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