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楠散文:干妈

干妈,年八十五,名崔秀云。婆家是涧北沟人,娘家我却不太清楚是哪里人。干大,名曾国栋,已过世二十多年。在我们老家农村有这样风俗,认干亲。也叫搭干亲,攀干亲。就是新生小孩在满月那天,由孩子奶奶,或家中长辈抱着去人多的十字路口,碰到的第一个人,无论是男女,还是讨饭的叫花子,或者瞎子、瘸子、跛子,都不需主家反悔,碰着谁就是谁。被碰到的人,都会非常荣幸成为孩子的干大干妈。有些特别讲究的家庭,还会根据孩子出生年月时间、生辰八字、命运秤命……有时会根据孩子命理需要,也会认一棵树、一盘石磨等,为干大干妈。而我的干妈,却并非以上所述,她是我半路认的。是我上中学时,所认识的同学母亲。随着时间流逝机运巧合,才一拍即合。我那时在朱阳关街上中学,学校离我家五里,我家离学校也是五里。在校其间,我恰好认识了干妈的女儿,相处三年情同手足。

干妈的女儿,性子极慢。无论说话、干活,都是慢吞吞的。而我和她正好反大锤,走路风风火火,说话语速极快。任谁都想不到,我俩会成为现在流行的新词老铁。

当时,同学老师都对我俩这奇怪组合感到很惊讶。就连我大院里的堂姐也很好奇,连说:奇怪了,奇怪了……我其实也挺好奇的,缘分来了谁都挡不住。

她数理化好,我文科好。她属上等学习成绩,而我偏中下。所有学科里,能让我感动能拿出手的、引以为傲的,只有语文成绩特好,其余学科说零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一个组合,让我认识了,我生命中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的干妈。每次礼拜六,我就会屁颠屁颠跟着同学去她家,即使路过我家我也不回。她家,就在我出生的村子身边,也是相邻五里地的涧北沟曾家庄。我记得第一次去她家,她家留给我的震撼。她兄弟姐妹七个,同学排行第六,上边有清一色五个哥哥,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她是家里唯一的一朵金花。那时记得只有她大哥、三哥、四哥成家,都住在一起,真得很热闹,兄弟之间其乐融融。看见干妈的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尤其是和我母亲很像,脸上有笑容有慈祥。

时隔三十多年前的那天去她家,确实是惊到我了。用现在的猪脑子我使劲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天我吃得很饱很饱。

走时,干妈让我下礼拜还来。我点点头应允,心里是早下了决心的,她不说我也会再来。

过后想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天在干妈家留与我的惊讶。和别人家有何不同?因为我看到她家,和常人家所认识的不一样。具体是什么,我当时,真的也是说不清楚道不明。去的时间长了,熟悉了干妈家的每个人,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家里的一家之主干爹,听干妈说干爹在邻镇的乡政府上班,忙,不常回来。

每回的礼拜六,去干妈家也已成了习惯。吃得好吃得饱,走时干妈还给装很多东西,都是平常缺的。像罐头、点心、南方黑芝麻糊……现在寻常,那时却是店里橱窗里的存在,就连街上一连三门市都时常断续缺货。

那时春节了,也和平常一样,只不过是家里蒸点馒头,炸点油菜疙瘩。割点少的可怜的肉,还是春节来亲戚,才可跟着沾点荣光,沾点肉腥。

而这些东西,平常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柜,眼也不眨看看。既解不了眼馋,也解不了嘴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和它隔着一个玻璃柜的距离。但是去干妈家可就不一样了,橱窗里的东西,可就变成现实。这种感觉,只有经历,只有阅尽岁月沧桑,年龄上升、风霜雨雪沉淀,现在才知道并理解。那就是人们常说的话: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那时干妈家,有太多让我着魔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只要市面上有卖,她家就有。她的箱子、柜子,就像百宝箱一样,在我的认知里,想要啥就有啥。

她会裁缝。她会在农闲时,去那个当初在我看来,远在天边的县城。她回来,她箱子,她柜子,就会被她带回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填满,应有尽有。就这样来往了很多年,其间我和干妈的女儿分开,她去了外地上学,而我则选择留在老家。就这样也没断了,我每次礼拜六去她家的次数。我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每次去,我都是称呼她为婶。最难忘是我母亲的突然离世,在我最痛苦最无助时,是干妈的女儿陪着我一起哭。在我母亲后事结束,她把我带回了她家。我痛苦不愿见任何人,每天不死不活躺在床上。每天早上,是干妈必备的一碗浓浓的红糖水,糖水里是飘着的六个荷包蛋,是六六大顺。香气热气氤氲满屋,看着她慈祥的面孔,我就会泪流满面。她劝我说:小女,你妈虽然去世了,我就是你亲妈。这里也是你的家,我就一个女儿,再多一个也没啥,你们将来做个伴……就算以后的日子,干妈待我如亲生,我也没改口,也没捅破这个窗户纸。后来,由婶改口干妈,是若干年以后,干爹的离世,是源于写在花圈上的名字。管白事的人不知道落款写啥,问到我,我没有丝毫犹豫,顺嘴脱口而出干大。

这干妈俩字,可能已在我心里存在了好久好久,已扎根发芽,却因我一直叫不出口,浪费了很多年。就在干大葬礼上,终于出口,有了这次充分的理由,干妈这词也就呼之欲出了。干妈的好,在我所经历过的半生当中,除了我母亲我婆婆外,只有三个长辈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待我如同亲生。通过相处、观察、是否真心、发自内心的坦诚,这几样从眼睛里,从所做的每件事,对待我的态度上,那怕是眼中,所出现或一闪而过的不愿,都不能算数。

其中一个就是干妈,另外一个是三门峡的一个老人,再就是青岛的周大姨。干妈的好,尤其是在我母亲离世,我结婚后,那一段经历人生中当中,最灰暗时刻更显突出。在不知不觉中,她成了我亲妈。她的一言一行,是交织在那些被痛苦与搓折中点滴温馨。婆家的穷,是我婚前所不知。难得的和老公谈了两年,拢共也没见几过次面。一路同行时,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看电影偶尔在一起吃饭,也是有在一连三门市上班的朋友陪着。没结婚没成家,都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可一旦结婚了,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大人了。我当时的无措、窘境,吃不上饭,如果哪天婆婆没做饭,我是连火也生不着。记得有一天寒冷的早上,婆婆可能一大早就去地里干活,我那天也刚好身体不舒服。眼看都九点多了,婆婆还没回来,我饿得是前心贴后背。试着生火,那长长的炉灶还隔了一堵墙。火没生着,却把自己弄得很狼狈。脸上手上,都是锅底烟煤黑。抓的草药还散落在一旁,而炉灶里的火,时明时灭,时灭时明。黑烟滚滚,熏得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在我的鼓捣下,最终火也没能起死回生……这一次好巧不巧,正好干妈家女儿来看我,因着街上逢集。也可能是干妈对她的嘱咐,让来看看我。她见此情景,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就准备走,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仨字跟我走。我顺从收拾好药包,跟着走了。

干妈对我的心疼,不是言于表面,也不是嘴里随便说说。她是真的心疼我,赶快让我上床,尤其是知道我可能怀孕了,立马荷包蛋端上,一会儿问问一会儿问问。她就像普天下普通母亲那样,骂我老公,没有照顾好我。同时埋怨我婆婆没有尽责,还说:去地里什么时候不能去?去了,还不能早点回来做饭,看把孩子折腾成啥样……埋怨归埋怨,当她听说天冷了,我老公没有袄穿,还是把我安顿好后,马不停蹄地打开她上锁的箱子,拿出一块咖啡色三合一的布料,比比划划,拿起剪刀,不一会儿,裁剪好了,絮上新棉花,连袄里子也不用旧布。到了下午,一件新表新里新棉花的棉袄可做好了。长长的布扣门,细细的针脚,是纯手工制作。看干妈戴着老花镜在忙活,我把头埋进被窝里,泪流无声。干妈对我的好,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善良。她这一生,虽识文断字。也吸烟、也喝酒,更喜爱看书。

上下五千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惜,年少时家穷,青年时被干大右派身份所牵连。中年时辛苦生养儿女,老年却被小病、腿疼所折磨。她时尚,热爱生活,喜欢穿衣打扮。不管遇到多大困难都不放在心上。都说树老成妖,人老成精,她依然活成了妖精。干妈这一生,年轻时在娘家受尽苦难,到婆家受尽各种各样的刁难。生养了六男一女,那年代,可能受尽了该受的一切苦难。我在青岛漂泊时,每逢集日,她会买儿子爱吃的东西,拿上给我老大儿子做的棉袄,买的衬衫短袖短裤。根值于内心深处的善良,即使我不在家,她也做到了她付诸行动的亲情。给远离我们的儿子,内心的温暖。

邹楠散文:干妈 幸福·安康

邹楠散文:干妈 现在值得庆幸的是,干妈饱经沧桑苦尽甘来。儿女都很有出息,孙子孙女满堂。尤其是有几个孙女,有几个孙子,都踏着干大的足迹,在政界在商界大放异彩,现在都在市里城里安居。

干妈说住不惯城里楼上楼下,至今还在曾家庄居住。用她的话说,那是根,是她和干大一生的心血,是住了六七十年的家。住谁家都不是自己的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她活得通透,活得明白。她还常说,父母家是儿女们的家,而儿女们的家,却不是父母的家。她只是偶尔在每个孩子家轮住,以解儿女们的孝心及回报亲情。青漂二十年,也是最近几年才回家。疫情,让我们丟失了面见的好多次机会,亲情也只能在断续中、在记忆中相思。这几年春节回家,每次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看看她老人家。看她确实是老了,头发白了;腰也弯了;走路风风火火,说话利利索索,如板上钉钉的干妈,我的泪也是不受控制地落入嘴里,耳朵边。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还是瘸着僵硬的腿,像以前一样,张罗给我烧茶——一碗六个,放很多红糖的荷包蛋。她总会像当年那样,告诉我:六六大顺。如今她已耄耋之年,还是独立倔强而自由,饱经风霜雨雪,依然能够微笑,如冬日暖阳,宽厚温润。她,活成了最好的自己。常挂嘴边的话:能自立就自立,能不拖累孩子,就不拖累孩子。时光飞逝,亲情不变。愿干妈鲐背之年,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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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楠散文:干妈 邹楠散文:干妈 作者简介:邹楠,网名烟花三月,中共党员,爱好写作,闲时写文,忙时挣钱。在红尘中谋烟火,在诗文中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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