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我命硬,老瞎子支招儿让我认老榆树为干妈,改口管妈叫娘

人家说我命硬,老瞎子支招儿让我认老榆树为干妈,改口管妈叫娘 那是我七八岁时候的事。我身上有个姐姐,刚生下来就死了;身下有个弟弟,生下来没几个月因抽风也死了。人家说我命硬,叫我克的。祖母求老瞎子算卦,老瞎子说:得叫这孩子认个干妈,不的话,就会克他亲妈。

祖母慌了,母亲毛了,四处给我找干妈。可是,找到谁,谁回绝。无奈,祖母又去向那个老瞎子讨教。老瞎子支招儿:干脆,找棵树认‘干妈’吧。

祖母领着我,按照老瞎子的指点,出家门向南走,走出九百九十九步,抬头一看,面前正有棵老榆树,枝繁叶茂,绿冠垂荫。

人家说我命硬,老瞎子支招儿让我认老榆树为干妈,改口管妈叫娘 祖母喜出望外,急忙在树下摆上供品:几块饼干,几个核桃,又点燃了几炷香。我按祖母的吩咐,跪下叫了声干妈,磕了三个头。认干妈的仪式,就算结束了。

临走时,我瞥了一眼地上的供品,又扯一下祖母的衣襟。祖母明白了,吩咐道:拿着吧,这是你‘干妈’赏给你的。我跑过去,刚欲伸手抓,下意识地瞅瞅干妈,见眼前是棵树,便大胆地将供品风卷残云地划拉进衣兜里。

走了几步,祖母回过头,看了那棵老榆树几眼,对我说:记住喽,认准喽,往后逢年过节都来看你‘干妈’。我嚼着硬邦邦的饼干,顾不得应声。

又走了几步,祖母不放心,让我再看看干妈。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棵老榆树枝头上挂着一只破烂的鞋子。我指给祖母看:奶奶,你看,树上挂着破鞋呢!祖母打了我一巴掌,说:不孝心,哪有说‘干妈’挂破鞋的。往后可别再说那两个字儿了。我说:嗯哪,我再也不说‘干妈’挂破鞋了。

人家说我命硬,老瞎子支招儿让我认老榆树为干妈,改口管妈叫娘 回到家里,祖母让我改口管妈叫娘,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改过来。我发现,每当我叫娘时,母亲的眼里总是汪着晶莹的泪。也许儿子不叫她妈,她心里难过。是啊,一个大活人,当了孩子的娘;一棵老榆树,反倒当了孩子的妈。况且,东北人习惯称母亲为妈。更让母亲眼馋的是每逢年节,祖母便牵着我的手,去给那棵老榆树上供、磕头,似乎那棵老榆树才是我亲生的母亲。

又过了几年,母亲终于打破了禁忌,让我管她叫妈。而我叫妈却不习惯,仍然叫娘,母亲生气不应。我索性连娘也不叫,妈也不叫。对此,母亲总是抱怨,说:白养了你这么大,连妈也不肯叫。我更有一肚子怨气,你们大人一会儿一变,拿我小孩儿不识数。

后来,我上学了,便又管母亲叫妈了。第一次叫妈时,竟把母亲的眼泪拽下来了。

(节选自李景宽的长篇自传《我心空的星》)


人家说我命硬,老瞎子支招儿让我认老榆树为干妈,改口管妈叫娘 李景宽,黑龙江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一级编剧,原《剧作家》杂志社剧本编辑,两届田汉戏剧奖剧本一等奖获得者,创作电视剧《庄稼院里的年轻人》《樱桃》等。出版戏剧集《夕照》、长篇自传《我心空的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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