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长辈如何应对“经期女性不允许扫墓”的传统_
文 / 陆思尔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过,哪怕在 “妇女撑起半边天”的时代,事情一旦从“天下”转移到“地下”,哪怕是身处最现代化的都市,为了表示对传统习俗的尊重,女性经期的平等依旧是一件“殉葬品”。
然而,大概是因为月经源自于卵子的死亡,所以随着人们对女性月经和人类死亡的认识逐步加深,特殊细胞的死亡和人体的死亡似乎也在慢慢达成一场和解。
一、
还记得很多年前,去给外公扫墓的时候,妈妈会和阿姨偷偷耳语,确认彼此是否“方便”。如果碰巧“不方便”,那她们经手的祭品就算是“被污染”了,轻则连累外公收不到那些金银细软,重则冲撞了下面的规矩,是大大的“不敬”。
彼时,年幼的我还不了解“方便”这个极能展示汉语之博大精深的词汇,居然还能在女性的生理期展现出另一重妙用。只是有些不忿,当遇上了“不方便”,那么所有准备的祭品都要由别人代为布置直至焚化。对于一个仪式而言,被剥夺参与感的滋味并不好受,仿佛所有的贡献和心意都在临门一脚时被抹煞一般。
二、
十四五岁,初潮过后,终于也明白了什么是“不方便”。在又一次娘子军扫墓的时候,我偷偷地问妈妈:“为什么来月经了就不能碰纸元宝了?明明是我折的呀。”
妈妈只是回答,这是老规矩。
我接着问:“你跟爸爸离婚了,可阿姨没跟姨夫离婚啊,为什么姨夫从不来扫墓?还有舅舅……”
妈妈不耐烦地打断我,“你话怎么那么多?!”
其实我是想问,那些老规矩明明是偏心男性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心,可他们为什么还是不来?反之,在我生长的环境中,丧葬类的传统习俗往往是由女性长辈口头传承的,那将来,我们这代女性还会将这样的传统继续传承下去吗?
三、
到了单身的我给妈妈操办后事的时候,或许是天意,在需要我经手任何丧葬祭扫相关事宜的时候,我从未来过月经。在长辈们嘴里,还是依旧念叨着老规矩,甚至每次都会向我确认一下是否“方便”操作接下来的流程。
面对一个一力承担所有筹备工作的独生女,长辈们也在学习适应这来得太早的新情况,那一遍遍低声的问询或许就是他们获得参与感的一种捷径吧。
我不甚熟悉的相关的礼仪习俗,故而许多事都是从一位亲缘关系极远的长辈那里获知的。据说他退休前在殡葬部门做到了局级,原以为一切规则都会更为严苛,却不想,专家却比民间人士通情达理得多。
他说:“一切丧葬祭扫仪式不过是活人尽一份心意,能守的规矩便守,毕竟大家都不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情形,两边打起交道来,我们‘照旧’总不能算错。但是如今独生子女这么多,很多东西如果硬要强求,反而损了孩子的孝心,纵有鬼神,亦通人情。”
之后的许多事,我因此也少了许多掣肘。
四、
今年,受到疫情影响,本就因为土地资源紧张,墓穴布局排列愈发紧凑的公墓更是提出了预约祭扫的规定,甚至还推出了远程代祭扫的服务。而就在一年前,焚化祭品也已经开始逐步禁止。至此,空间阻碍了跪拜叩首,规定打断了天地通用。
当然,民间自发零散的祭扫中还是无法完全禁绝祭品焚化的,连那位曾经为殡葬业服务了数十年的伯父也打了电话过来,关心我如何在疫情期间完成人女的职责。言谈间,他并不强求我照足规矩完成清明祭扫,更多的是担忧我会因此增加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不时还能听到他夫人对祭扫和防疫的指导意见。
一切以实际出发确是正途,但涉及的内容却给了我颇为迷幻的观感。
后来,我搜索了一番,才知晓在我国的许多地方,经期女性是不允许参与祭扫活动的。更有甚者,在不同地区,对于经期女性参加丧葬仪式和祭扫活动,都有着许许多多的“注意事项”。
近些年,随着社会节奏的加快,年轻人因工作或学习等原因,在传统丧葬祭扫活动中的参与度也不似以往。而越来越多的通融和“心意为重”,就成了那些传承相关习俗的女性长辈们给予小辈们的宽容。渐渐地,在“心意”面前,“规矩”在本就不太可爱的情况下,由于不知变通,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敬”了。
身处一个女性地位相对较高的地区,在面对传统中很难解决的性别偏见,无数面目模糊的女性长辈选择了一种尊重习俗的迂回战略,去寻求一种影响深远的和解。而和解,是旗鼓相当之时,彼此间的让步;是掌握一定主动之后,精妙博弈的结果。相比口头宣扬的诉求,这种安静的和解,更有力量。
当代女性,处于一个以变化为常态的时代,找到更多与过去、现在和将来和解的道路,是上一代女性长辈们默默传递而来的使命。当一个细胞的死亡与一个生命的消逝逐步和解,或许一种性别的一类意识与一个文明的一些惯性之间,也会慢慢走向和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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