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西藏史(二十二)——青藏高原上的女儿国(中)
各位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上一期咱们讲了女国的上半部分,对比了隋书、大唐西域记、释迦方志和旧唐书里的女国记载,得出的结论是青藏高原上至少有两个女国,一个在西藏的阿里高原,一个在川西的群山之间。如果您没听过上期的内容,我强烈建议您先听上期,因为这两期的内容连接的非常紧密。
咱们在上期结尾的时候说了,旧唐书女国传里的记载的川西女国,除了两个瑕疵以外,写得相当靠谱了,至少以我这烂水平,没看出第三个槽点。
上期咱们说了川西女国“文字同于天竺”这点有点让人费解,现在咱们来说另个挺逗的地方。
隋书和旧唐书的女国传都写了“鸟卜”的风俗。这风俗说白了就是抓只鸟,剖开肚子看看里面有啥,占卜一下来年的收成。
《隋书》里说的是,鸟肚子里“有粟则年丰,沙石则有灾,谓之鸟卜。”[11]
到了《旧唐书》里,这段是这么写的,“剖腹而视之,有谷则来岁必丰,若有霜雪,必多灾异。”
我不知道你们是啥感受,反正我看的时候是笑喷了,抓只活鸟剥开肚子,里面怎么可能有霜雪?
这鸟得多倒霉呀?!
要是这么占卜,永远都没有灾年了!因为不可能有霜雪!!
我严重怀疑旧唐书抄作业了,结果还没抄对!
说真的,旧唐书里的问题都算细节,真心算不错了,咱来看看新唐书的大瓜。
这瓜大的,一锅炖不下。
要知道《新唐书》写成的时间是比较晚的,成书时间都到了北宋,前面的《隋书》、《大唐西域记》、《释迦方志》、《北朝史》、《唐通典》、《唐会要》、《旧唐书》都比它早,而且这可是欧阳修、范镇这一票大牛人写的,结果在女国上出了巨大的漏勺。
首先说,《新唐书·东女国传》又被重新归入了《西域传》,咱们上期说了,《隋书》、《北史》里的女国归属西域传,但人家写的是阿里高原上的女国,所以人家写女国在于阗南三千里,这都是准确的。
等到了《旧唐书》的东女国传,人家写的是川西女国,所以写“东与茂州、党项接,东南与雅州接,国中有弱水南流”也是准确的。
而且《唐会要》里特意把女国和东女国分开了写,说明唐朝人明明白白得知道,那地方有俩女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而《新唐书》呢,又把女国归到了《西域传》里,归到西域传也行啊,您就按葱岭女国的记载写,就得了呗!
结果呢,这帮大咖抄作业都没抄明白,把两个女国混在一块写了。
于是《新唐书》里的女国疆域成了“东与吐蕃、党项、茂州接,西属三波诃,北距于阗,东南属雅州”。[12]
咱们上期讲过茂州就是今天的四川茂县,三波诃是今天印控克什米尔的拉达克,雅州是今天四川的雅安市。
也就是说,女国的东面怼着四川盆地,西边拽着克什米尔,北面连着新疆和田(也就是于阗国),硬生生拽出了扶摇万里的大国。
倒也是,这疆域面积符合女国国境“东西长,南北窄”的记载,但这东西也太长了吧?
直线距离都超过了2500公里,最逗的是,下面紧接着就写了“东西九日行尽,南北二十日行尽,有八十城”。
九天从川西走到阿里,就是神行太保来了,也得哭死。而且东西九日,南北二十日,明显是南北长、东西窄,再翻出旧唐书的女国记载看看,就知道这明明是旧唐书里写川西女国的原话,连城市数量都一模一样。
这说明,欧阳修同志根本就不知道,于阗和三波诃在哪儿,就感觉编隋书的,那个叫魏征的哥们挺靠谱的,来吧!咱也跟着写!!
我查了一下历史地图,新唐书成书的1060年(宋仁宗嘉佑五年),北宋的西部边境大约在甘肃的定西、天水、陇南一线,这时候离王韶[sháo]、王安石力主的熙河开边还有8年。
也就说,北宋轰轰烈烈的西征还没开始,而从北宋士大夫对西征的反映上看,似乎不赞成的占多数,砸缸的司马光就是坚定的反对者。
应该这么说,河西走廊是古代王朝的“帝国成色试金石”,捏着河西走廊的都叫牛逼,没有的只能叫弱鸡。
咱们印象里宋朝就是个弱鸡,但人家其实也想过支棱一下。三次西征打到了西宁,也算摸到了西域,哪怕只是西域的边儿。
中原王朝对西域的了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疆域的西边界,宋朝绝大多数的时候都离西域很远,对西域地理知道的少,也不算非常意外。
新唐书把女国的记载写得乱七八糟,早就被学者们发现了,吕思勉先生就曾在评论《新唐书·东女国传》时说:“不悟其地之相去数千里也”。[13]
石硕老师也专门写过一篇《川西女国史料篡乱问题》的论文,大家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如果不方便找论文,可以私信老布,我发给你。
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川西和阿里各有一个女国,那女国的问题就算交代清楚了吗?
远远没有呢,女国这瓜可不是两吃的问题,得三吃、四吃!
因为夹在东西两个女国之间,还有一个女国,这个国家名字叫——苏毗。
苏毗小邦出现的时间非常早,在敦煌藏文文献十二小邦名录里便有苏毗的名字,写的是“苏毗之雅松之地,其家臣为“郎”与“康”二氏。”[14]
那么这个属于苏毗的雅松之地,大概在哪儿呢?
咱来看看《新唐书·西域传》里是怎么写的,“苏毗,本西羌族,号孙波,在诸部最大。东与多弥接,西距鹘莽峡,户三万。”
咱刚才把新唐书好顿挤兑,但女国这段写的不好,不代表别的地方都写的不对,苏毗这部分的记载倒是跟别的史料能相互印证。
注意新唐书里写着,“苏毗,号孙波”,这也是个有争议的知识点,一会我要专门讲。
这段记载里有两个地标点:一个是多弥,一个是鹘莽峡。
“多弥”其实是个小政权,位置在通天河的上游;鹘莽峡的位置在唐古拉山附近。这其实就已经把苏毗的地理位置标定出来了,在今天青海玉树和唐古拉山南北一带。[15][16]
大家还记得上一期说到《隋书》女国的记载时,讲到“以女为王,王姓苏毗,字末羯[jié]”,当时我说这地方先放下,以后再讲,现在就把这个坑填上。
实际上,隋书里“王姓苏毗,字末羯[jié]”的记载是个明显的错误,因为苏毗是族群,不是姓氏,苏毗王也不姓苏毗,而是姓“末”。
现在学者们已经把“末羯”二字研究明白了,这两个字是古藏文的音译,“末”是姓,“羯”的意思是王,合在一起应该是“末氏王”。所以隋书里的话,应该翻译成“苏毗王,号末羯”。[17]
具体是怎么考证出来的,以及多弥和鹘莽峡的位置考证,我放到后面的参考文件里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
因为有了《隋书》里的这句话,很多学者都认为苏毗就是那个“南去于阗三千里”的葱岭女国,但刚才说了苏毗的位置,两个地方明显对不上。如果苏毗是葱岭女国,那就意味着苏毗的疆域要从青海玉树,一直向西延伸到阿里高原。
咱先不说在古代交通和通讯成本极高的情况下,怎么来有效管理这么大的疆域。就说如果苏毗就是阿里高原上的葱岭女国,那被大家认为疆域涵盖阿里的象雄,该怎么安排呢?!
另外上期咱们也提到了,道宣法师在《释迦方志》一书里写到,葱岭女国就是大羊同(“又即名大羊同国”)。[5]
那么如果女国是象雄,那它就不可能是苏毗。
还有一点,在藏文文献十二小邦名录上,象雄和苏毗可是并列关系。也就是说,至少在西藏小邦国的初期,这是两个同时存在的国家。
另外,我们已从藏文史料的记载上确定的知道,象雄亡于松赞干布之手,时间是文成公主入藏后三年。而苏毗亡于松赞干布父亲囊日论赞之手,他是从雅砻河谷渡江北上灭亡的苏毗。
这样的话,两个不同时间亡于吐蕃的政权,一个在西边,一个在北边,似乎怎么也扯不上多少关系。
专家们可能也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太好解释,于是给出这样一个解释,说苏毗最开始发迹的地方在青海的玉树、昌都的丁青县一带,后来力量壮大了,就一路往西打,一直打到了拉萨河谷,并且继续向西,占据了羌塘高原。
这样的话,《隋书·女国传》写的“尤多盐,恒向天竺贩运,其利数倍”,也就算能成立了。
隋书里其他对女国的描述,也大部分能算吻合,比如咱们上期讲到的女国“出麝香、蜀马(四川的本地马)、曾与党项战争、有神树崇拜、用猕猴祭祀”,这些都可以看做是对苏毗东部地区的描写。
另外呢,国境与吐蕃、于阗、三波诃接壤,也算能满足,而且国境也 确实是“东西长,南北狭,气候寒烈”。
但这些貌似能对上的记载,还有两个问题需要回答。
第一个就是象雄和苏毗是什么位置关系;
如果苏毗边境一直向西延伸到拉达克,那苏毗与象雄的领土必然在阿里地区出现重合。
在象雄那期里咱们说过,理论上象雄的西边界要延伸到巴控克什米尔,而拉达克在巴控克什米尔的东南方,也就是说苏毗领土不论怎么划,都必然要覆盖象雄的西部。
这问题目前尚没有一个完美的解释,不过从大的范畴上说,苏毗与象雄的领土是种南北并列的关系,苏毗占据北方的羌塘草原和拉萨谷地,象雄则沿着喜马拉雅山脉从阿里延伸到后藏。
当然了,这只是非常粗略的一种区分,至于是不是真的符合实际情况,还得看以后的研究。
第二个就是苏毗到底是不是一个女国;
这部分内容咱们放在下一期来专门讲,另外下期咱们还要来讲讲,森波和苏毗到底是不是一个国家。最后还有一个惊天大瓜,这就是在史料里,阿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女国。
女国的内容咱们已经讲了两期了,说实话知识点有点散乱,咱们把两期的内容总结一下。
首先,我们知道汉文史料里女国的记载,存在严重的问题,如果我们对青藏高原的地理和物产不熟悉的话,根本分不清女国具体在什么位置。尤其是《新唐书·女国传》的记载,完全是将西藏西部的女国和川西女国混在了一块。相比于新唐书的逻辑错误,隋书、旧唐书、唐会要、册府元龟的记载虽然有瑕疵,但至少大方位上没问题。
在我们已经确定了阿里和川西各有一个女国之后,下一个问题就是,东西两个女国之间的苏毗到底是个啥情况。
下期咱就来好好掰扯掰扯苏毗这个国家!
参考文献:
[1] [2] [6] [11]、《隋书·女国》_魏征(主编);
女国,在葱岭之南,其国代以女为王。王姓苏毗,字末羯,在位二十年。女王之夫,号曰金聚,不知政事。国内丈夫唯以征伐为务。山上为城,方五六里,人有万家。王居九层之楼,侍女数百人,五日一听朝。复有小女王,共知国政。其俗贵妇人,轻丈夫,而性不妒忌。男女皆以彩色涂面,一日之中,或数度变改之。人皆被发,以皮为鞋,课税无常。
气候多寒,以射猎为业,出鍮石、朱砂、麝香、牦牛、骏马、蜀马。尤多盐,恒将盐向天竺兴贩,其利数倍。亦数与天竺及党项战争。
其女王死,国中则厚敛金钱,求死者族中之贤女二人,一为女王,次为小王。贵人死,剥取皮,以金屑和骨肉置于瓶内而埋之。经一年,又以其皮内于铁器埋之。俗事阿修罗神,又有树神,岁初以人祭,或用猕猴。祭毕,入山祝之,有一鸟如雌雉,来集掌上,破其腹而视之,有粟则年丰,沙石则有灾,谓之鸟卜。开皇六年,遣使朝贡,其后遂绝。
[3]、《大唐西域记》_玄奘法师;
此国(婆罗吸摩补罗国)境北大雪山(今喜马拉雅山)中,有苏伐刺擎瞿咀罗国(原注:唐言金氏)出上黄金,故以名焉。东西长,南北狭,即东女国也。
世以女为王,因以女称国。夫亦为王,不知政事,夫唯征伐田种而已。土宜宿麦,多畜羊马。气候寒烈,人性躁暴。东接吐蕃国,北接于阗国,西接三波诃国。
[4]、《大唐西域记》_玄奘法师;
拂懔国西南海岛有西女国,皆是女人,略无男子。多诸珍货,附拂懔国,故拂懔王岁遗丈夫配焉。其俗产男皆不举也。
[5]、《释迦方志》_道宣法师;
此国(婆罗吸摩补罗国)北大雪山有苏伐刺擎瞿咀罗国(言金氏也),出上黄金,东西地长,即东女国,非印度摄,又即名大羊同国。东接土蕃,西接三波诃,北接于阗。其国世以女为王,夫亦为王,不知国政,男夫征伐种田而己。
[7]、《党项名义及族源考证》_张云;
[8]、《旧唐书·东女国传》_刘昫等撰(后晋);
东女国,西羌之别种,以西海中复有女国,故称东女焉。俗以女为王。东与茂州、党项接,东南与雅州接,界隔罗女蛮及白狼夷。其境东西九日行,南北二十日行。有大小八十余城。其王所居名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用牛皮为船以渡。户四万余众,胜兵万余人,散在山谷间。女王号为「宾就」。有女官,曰「高霸」,平议国事。在外官僚,并男夫为之。其王侍女数百人,五日一听政。女王若死,国中多敛金钱,动至数万,更于王族求令女二人而立之。大者为王,其次为小王。若大王死,即小王嗣立,或姑死而妇继,无有篡夺。其所居,皆起重屋,王至九层,国人至六层。其王服青毛绫裙,下领衫,上披青袍,其袖委地。冬则羔裘,饰以纹锦。为小鬟髻,饰之以金。耳垂榼,足履索蜺。俗重妇人而轻丈夫。文字同于天竺。以十一月为正。其俗每至十月,令巫者赍楮诣山中,散糟麦于空,大咒呼鸟。俄而有鸟如鸡,飞入巫者之怀,因剖腹而视之,每有一谷,来岁必登,若有霜雪,必多灾异。其俗信之,名为鸟卜。其居丧,服饰不改,为父母则三年不栉沐。贵人死者,或剥其皮而藏之,内骨于瓶中,糅以金屑而埋之。国王将葬,其大臣亲属殉死者数十人。
隋大业中,蜀王秀遣使招之,拒而不受。武德中,女王汤滂氏始遣使贡方物,高祖厚资而遣之。……寻诏加韦皋统押近界羌、蛮及西山八国使。其部落代袭刺史等官,然亦潜通吐蕃,故谓之「两面羌」。
[9]、《苏毗与女国》_周伟洲;
东女国的位置在今四川大金川地区,即近代称之为嘉戎或嘉莫戎之地,藏文意为“女王谷”,也即是唐代嘉良夷的所在地。这一名称(女王谷)与隋唐时东女国以女姓为王的母权社会是一脉相承的。女王所居之康延川,即是今大金川一带,弱水(藏人称为弱曲)指大金川河。
其国东南界之罗女蛮、白狼夷,山口瑞凤认为即保锣和摩梭;李敬询则考证罗女蛮即罗汝蛮,在今四川石棉、九龙一带,至今该地尚有自称罗汝的部落;白狼夷则在今四川宝兴县境内。
[10]、《苏毗与女国》_周伟洲;
通过对上述文献的对比、分析,显然,女国(葱岭南)和东女国(今四川西部)均是以女子为王的两个不同的女国。
首先是两国所处的地理位置不同:
一在葱岭南、于闻南,吐蕃西,在今西藏西部,其境东西长,南北狭;一在茂州西、雅州东北,在今四川西部,其境东西狭,南北长,有康延川、弱水等。
其次,两国女王及大臣名号不同,人口数量不同。
第三,他们向隋唐王朝朝贡时间不同:葱岭南女国于隋开皇时朝;今四川西部东女国在隋大业时,招抚不受,唐武德中女王汤谤氏始朝贡。
第四,在风俗习惯等方面也有不同。
这一点在五代以前的史籍中是十分明显的,即或单独或分述两国;只是到北宋时修撰《新唐书》时,将两女国合而为一传,才引起后人认识的混乱。关于此,中外学者也早已指正。
[12]、《新唐书·东女国传》_宋祁、欧阳修、范镇、吕夏卿等合撰;
东女,亦曰苏伐剌挐瞿咀罗,羌别种也,西海亦有女自王,故称“东”别之。东与吐蕃、党项、茂州接,西属三波诃,北距于阗,东南属雅州罗女蛮、白狼夷。东西行尽九日,南北行尽二十日。有八十城。以女为君,居康延川,岩险四缭,有弱水南流,缝革为船。户四万,胜兵万人。王号宾就,官曰高霸黎,犹言宰相也。官在外者,率男子为之。凡号令,女官自内传,男官受而行。王侍女数百,五日一听政。王死,国人以金钱数万纳王族,求淑女二立之。次为小王,王死,因以为嗣,或姑死妇继,无篡夺。所居皆重屋,王九层,国人六层。王服青毛绫裙,被青袍,袖委于地,冬羔裘,饰以文锦。为小鬟髻,耳垂珰。足曳索輶。索輶,履也。俗轻男子,女贵者咸有侍男,被发,以青涂面,惟务战与耕而已。子从母姓。地寒宜麦,畜羊马,出黄金。风俗大抵与天竺同。以十一月为正。巫者以十月诣山中,布糟麦,咒呼群鸟。俄有鸟来如鸡状,剖视之,有谷者岁丰,否即有灾,名曰鸟卜。居丧三年,不易服,不栉沐。贵人死,剥藏其皮,内骨甕中,糅金屑瘗之。王之葬,殉死至数十人。
武德时,王汤滂氏始遣使入贡。高祖厚报,为突厥所掠不得通。贞观中,使复至,太宗玺制慰抚。显庆初,遣使高霸黎文与王子三庐来朝,授右监门中郎将。其王敛臂使大臣来请官号,武后册拜敛臂左玉钤卫员外将军,赐瑞锦服。天授、开元间,王及子再来朝,诏与宰相宴曲江,封王曳夫为归昌王、左金吾卫大将军。后乃以男子为王。
贞元九年,其王汤立悉与白狗君及哥邻君董卧庭、逋租君邓吉知、南水君薛尚悉曩、弱水君董避和、悉董君汤息赞、清远君苏唐磨、咄霸君董藐蓬皆诣剑南韦皋求内附。其种散居西山、弱水,虽自谓王,盖小小部落耳。自失河、陇,悉为吐蕃羁属,部数千户,辄置令,岁督丝絮。至是犹上天宝所赐诏书。皋处其众于维、霸等州,赐牛、粮,治生业。立悉等入朝,差赐官禄。于是松州羌二万口相踵入附。立悉等官刺史,皆得世袭,然陰附吐蕃,故谓“两面羌”。
[13]、《旧唐书·东女国传》所记川西高原女国的史料篡乱及相关问题_石硕;
[14]、《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增订本)》_王尧、陈践;
敦煌古藏文文书P. T. 1286“小邦邦伯家臣及赞普世系”记载:
苏毗之雅松之地,以末吉莽如迪为王,其家臣为“郎”与“康”二氏。
[15]、《苏毗与女国》_周伟洲;
多弥,上引《新唐书·西域传下》云其“亦西羌族,役属吐蕃,号难磨。滨荤牛河,土多黄金”。哗牛河,中外学者均比定为今金沙江上游之通天河(又名木鲁乌苏)。鹘莽峡,《册府元龟》卷九六一外臣部土风三吐蕃条记:“有鹘莽峡,去长安六千里余,其国因险而为防焉。其山西八里状若三峡”。则峡在鹘莽峡东,是唐蕃古道上一个著名的要冲。按《新唐书》卷四十《地理志》都州都城条下注云:“··….乃度大月河罗桥,经潭池、鱼池,五百三十里至悉诺逻骚。又经乞量宁水桥,又经大速水桥,三百二十里至鹘莽释,唐使入蕃,公主每使入迎劳于此。又经鹘莽峡十余里,两山相釜,上有小桥,三瀑布注如泻击……”关于鹘莽峡、鹘莽峡的位置,中外学者考证颇多,大多将其定在今唐古拉山附近。
1984年,青海省组织唐蕃古道考察之后,鹘莽峡的位置更为确定。据考察队之报告,鹘莽山应为今青海索曲北源上流之巴马拉雪山,则峡即在今索曲北源上流,其状至今仍似“三峡”。悉逻诺骚,则在今青海杂多县西部札曲与当曲之间,此绎应为上述苏毗王子悉诺逻名命名,原为苏毗最重要的根据地。
由此,知苏毗的地理位置,在今金沙江上游通天河以西,跨唐古拉山之地,西至今青海索曲北源上流。其北与吐谷浑相邻,河(黄河)北吐谷浑,河南即苏毗。
[16]、《唐代吐蕃与西北民族关系史研究——吐蕃与多弥》_余太山(主编)、杨铭(著);
《新唐书·西域传》有“多弥,亦西羌族,役属吐蕃,号难磨。滨梨牛河,土多黄金。贞观六年,遣使者朝贡,赐遣之”的记载,学者们研究已久。一般认为,唐初的多弥,还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实体政权,尚能派出使臣向唐朝贡,此后成为吐蕃与唐朝争夺的对象,而最终被吐蕃服。
汉文文献记载的“多弥”及其地望
《新唐书·西域传》载:多弥“滨犁牛河,土多黄金”,从同传谓白兰羌“左属党项,右与多弥接”之句看,多弥的位置在黄河河源以下,所临“犁牛河”应为牦牛河,即今通天河上游。
关于唐代多弥的来源,有学者认为可以追溯到《隋书·附国传》的“当迷”,曰:在附国东北往往有羌,“大、小左封,昔卫,葛延,白狗,向人,望族,林台,春桑,利豆,迷桑,婢药,大硖,白兰,叱利摸徒,那鄂,当迷,渠步,桑悟,千碉,并在深山穷谷,无大君长。其风俗略同于党项,或役属吐谷浑,或附附国”。
其中“当迷”即为多弥之异译,因为它所处的方位大致与唐代的多弥相近,名称的读音又基本相同。
入唐之初,多弥的地理位置并无多大变化。杜佑撰《通典·吐蕃》记道:“其国出都城(今青海西宁)五百里,过乌海(今青海冬给措纳湖),入吐谷浑部落、弥多弥、苏毗及白兰等国,至吐蕃界。”
[17]、《敦煌西域文献中所见的苏毗末氏》_杨铭;
根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记载,苏毗被吐蕃征服之前,是青藏高原上众多的小邦之一,《小邦邦伯家臣及赞普世系》( P. T. 1286 )记:
在各个小邦境内,遍布一个个堡塞,任小郑之王与小邦家臣者其
历史如下:……苏毗之推松之地,以末羯芒茄帝为王,其家臣为“朗”与“康”二氏。
以上的vbal可译为“末氏”,因为凡是这种b带前加辅音v的古藏文词,开口均念m。《隋书·西域传》载:“女国,在葱岭之南,其国代以女为王。王姓苏毗,字末羯,在位二十年。”
这里的“末羯”二字,应该就是上引古藏文vbal Ije的对音,其中vbal为苏毗王族之姓即“末氏”,lje的藏文含义为王,合称拟作“末氏王”。可能是中原史家不知究竟,拼凑成“王姓苏毗,字末羯”一句,实际的含义应是“苏毗王,号末羯”。
苏毗王“末羯芒茹帝”,有时又简称为“末羯芒”( vbal lje mang ) ,《敦煌本吐蕃赞普传记》引噶尔·钦陵所言:
吐蕃之神圣赞普,与苍天二者共同笼罩之下,大无过于末羯芒
( vbal lje mang },他深藏于九层地表之下,擒而杀之。
vbesl lje mang与前引vbesl lje mang ru ti相合,即是指被松赞干布征服的苏毗王“末羯芒茹帝”。
[18]、《关于吐蕃史研究中儿个“定论”的质疑》_巴桑旺堆;
[19]、《苏毗与森波杰考辨》_林冠群;
[20]、《女国是苏毗吗?—论女国与苏毗之差异及女国即苏毗说之缘起》_石硕;
女国与苏毗最重要的差别还有:无论是《隋书》和《北史》,还是《大唐西域记》和《释迎方志》,其对女国的记载均称其“世以女为王”;而对苏毗,目前所见的各种史籍无论是敦煌吐蕃藏文写卷,还是各种汉文史籍的记载中均从未提及其有“以女为王”之俗。
敦煌吐蕃藏文写卷P. T. 128记载,在松赞干布祖父达日年塞、父囊日松赞在世时,苏毗有二小王森波杰达甲吾和森波杰挥邦松二人,均未称其二王为女性。
《新唐书·西域传》记天宝中载:“(苏毗)王没陵赞欲举国内附,为吐蕃所杀”;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苏毗王子悉诺率其首领数十人来降”。
唐朝“以投降苏毗王子悉诺逻为左晓卫员外大将军,封怀义王,赐姓李,名忠信,其属官赐各有差’。
悉诺罗既然被称作“苏毗王子”,其本人及其父没陵赞非为女性当可确定。所以,实际情况是,目前在史料记载中我们找不到有关苏毗曾“以女为王”的任何蛛丝马迹。
《册府元龟》卷九五七外臣部封册三
吐蕃对各小邦的统治是十分严酷的,经常在小邦内进行“大料集”,即征集粮草、兵丁,与唐、大食、回鹊争战。各小邦不堪忍受,有的投唐。上述天宝十四年苏毗王没陵赞投唐即是一例。结果没陵赞为吐蕃所杀,其子悉诺逻苦战获免,归唐京师。唐朝封其为怀义王、左晓卫员外大将军,赐姓李,名忠信。悉诺逻虽投唐,但苏毗仍为吐蕃所统治,另立小王而治之。
[21]、《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增订本)》_王尧、陈践;
后,娘氏、韦氏、农氏三姓以蔡邦纳森为使者向悉补野达布输诚,赞普曰:“吾虽有一妹嫁在森波杰之侧,但,吾愿从诸君之言。”遂收接娘氏、韦氏、农氏三姓之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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