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尊论 (下)

唯我独尊论 (下)

大足元年(公元701年),武则天邀请神秀到洛阳,入宫说法。
“肩舆上殿,亲加跪礼。”礼遇殊胜。

“所传之法,谁家宗旨?”
“秉蕲州东山法门。”
“东山法门,所依何典?”
“依《文殊般若经》一行三昧。”

神秀表示自己的传承是纯粹地道的道信、弘忍以来“依《楞伽经》心法依《文殊般若经》的一行三昧”的参“念佛者谁”的“念佛禅”时,净土的影子看到没有?

而当武皇要以之为“国师”时,他说还是他的师弟比较合适啊。
而在“学术传承”上,师父很清楚,他才是道信、弘忍的东山法门的忠实学者,“师传”在他手里,丝毫没有变化。
弘忍还是把衣钵传给了慧能,神秀严格地遵循着师父的遗嘱,但他不会无感:
“禅宗”已经玩得过火了……
佛祖那九死一生的修行经历,在师弟那竟成了“一下子”,这不是把前面的烧饼都视为了浮云……
自己这一生的经验是,还得“循序渐进”地,通过有经典、按模式走起……
还有,师弟那个“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简化佛法的(汉化)做法,能走多远咧?是要把它拉回“正规”呢还是随它去吧?

两位大师对同一问题的不同理解,并不影响两位大师之间的“彼此理解”。
大师在教学的时候,总是在教做人!
一味强调身出名门、自家是嫡系的,一般都是跟班们、下面人,或“信徒们”搞的事情。

佛教东传,在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不出禅宗和净土,其实两家都是请佛“带货”。
“禅宗甚至可以说几乎完全是中国(丛林禅师们)的创造,它实际上已经走向佛教的反面。”(季羡林《佛教十五题》)毕竟,初祖达摩本身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物,而净土信仰更是(佛教+密特拉教)÷2的结果。
而且,与其说禅宗是一种哲学,不如说它是一种修法——不谈过程,只谈“结果”,注意,除了“行为语言”,尤其擅长“话术”!
神秀固守着自己“循序渐进”的原则,也不等于他就发现了“南宗禅”步子迈得太大了,与“原始佛教”的差距拉得太远了。他的温和的、折中的发声,也不能影响佛教中国化的、大乘化的那个历史的趋势——此时此刻,佛教毕竟面对的是:一种已经用“一分为看”世界的、高出它一头的中华文明,和它横扫西域和草原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它必须得“变化”,不“变化”没有出路。

一粒但能轻嚼破,始知佛法总无多。”
啧啧,“穷理尽性”到了这个层面上,即“一目了然”:
禅宗的各种“话术”,无非对“”的譬喻或寓言,无不“意味深长”兮无不“眼花缭乱”兮无不“动人心弦”兮无不“叹为观止”矣。
所以方才说了,吾人平生要修炼的、要磨砺的、要打理的,从禅宗视野看,世人想多了,实在“简单”得很:
不就是古佛口里的那“一个牙”么?
不就是古刹里的那“一棵树”么?
也就是“你要与祖佛不别,但莫外求。你一念心上清净光,是你屋里法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分别光,是你屋里报身佛;你一念心上无差别光,是你屋里化身佛。”

于是乎,把《赵州录》《六祖坛经》把“大释迦文佛尽世间解吐广长舌说三藏经文词义浩博茫若望洋”及各种“灯录”浓缩一下,也就这一个字!

以字不成,八字不是。
如是我闻,早落第二。
——白玉蟾《金刚经偈寄示西林总长老》

禅不用参,道不用学。
行住坐卧,是大圆觉。
——白玉蟾《喜无忧求偈》

白真人这啥意思?
“如是我闻”……也是废话?
啧啧,“博洽儒书,究晰禅理”的高道若做偈来,比高僧还高僧。

嗯嗯,不要别人说了你就说这很简单啊,会把这个字吃了么?
或者说,把那只猕猴子先捏死……再弄活就问诸君会不会?
或者说,把心弄碎……碎得“尽大地”都是……碎得“遍一切处”……碎得“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乃至不可拣择故佛说“烦恼即菩提-`д´-
乃至不可拣择故维摩诘说“淫怒痴性即是解脱”。
乃至不可拣择,故乔达摩·悉达多说出了骇人听闻的、他最高的法是:“死即是生生即是死”……
佛教“死亡学”的味道,人嗅到了没有?
孔夫子之所以大有造于中国的意义,人感到了没有?

我功德圆满的那一天,诸天神佛云集灵山,仙乐飘飘,天花飞舞。
当一切沉寂之后,如来问我:“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
所有的目光都直视着我。
我躬身作答:“我本无名,我本无形,我就是空,我无来处,亦无去处。”
“那么,你都忘了吗?”
我低头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
我抬起头来,对着如来大声说:“本来未曾有过,又何须忘记?!”
如来大笑,神佛们啧啧赞叹,天花从空中纷纷撒落。
但我记忆的闸门却在那一刻汹涌打开,生命中的每个人、每件事、每句话、每个喜怒忧乐的表情,都如此清晰和美丽,猛烈地摇动着我最深处的灵魂。
桃林里响起一阵歌声:
天路遥,人世远,凝眸处沧海桑田。
为谁痛哭,为谁嘻笑,任光阴凋尽朱颜。
哪个出将入相,哪个成佛登仙,到头来或为黄土,或为轻烟。
且去世外垂钓,手有青青竹竿。
莫问卿卿何处去,回头看见桃花仙……
尾音袅袅,散入青云。
我看见桃儿提着竹篮远远走来,她嘻嘻地笑,长发在朝霞中飘飘飞扬,身上洒满阳光……
桃儿敲敲我的光头,笑,“吃饭了!还在看着美女发呆!”
我红着脸低下头。
从那一刻起,我再也没有恨过她,虽然她损折了我的修行,虽然她打过我,虽然,她几乎让我堕入魔道。佛说,爱恨痴嗔是人生痛苦的根源,但如果没有那些爱,那些恨,那些痴情,那些含泪的微笑,人生该是多么乏味啊。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才敢顶撞我,而且,从来都不正眼看我。”桃儿撅起小嘴。
“谁让你打我的。”我笑着说,心里涌上一阵悲哀。
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个和尚了,我坚守的清规戒律都已经崩溃,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在那个妖精迷人的微笑里。
“你吃肉吗?”
“不吃。”
“喝酒吗?”
“不喝。”
我坐在那里,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过了很久,我无声地哭了……
——《唐僧的遗言》

所以我不会轻易告诉你,古佛是怎么用那一个牙,下去又咬住了个什么……
人懂的时候,也就是人“作古”之时……
对自我的巨大的“救赎”意义,在面对你的亲们时,可谓“毫无意义”……

“诸兄弟,分明只这个,因甚么有一类人,锁不住猕猴子?”
“分明只这个,因甚么有一类人,捏不杀猕猴子?”
“分明只这个,因甚么有一一类人,弄不活猕猴子?若还弄得活、捏得死、放得开、收得住……”
——《五灯全书》卷六十三

换言之,乔达摩•悉达多就是这样终结人生之“苦谛”的!
或者说,佛陀心中的千千结和他与生俱来的“多愁善感”,随着“(道)缘起”而“(心)性空”而“虚空粉碎”得不剩下一丢丢了:
包括“把酒言欢”……
包括卿卿我我……
包括滚滚红尘中的一切……快意恩仇……
只剩下:记忆的海水潮来汐去,拍打着岁月的沙滩……

高道曰“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山僧说“黑蚁旋磨千里错,巴蛇吞象三年觉。”

“为什么说即心即佛?”
“为止小儿啼。”
“啼止时如何。”
“非心非佛。”

印度传统的“独一无二”论后面,紧跟着(或并行着)的就是“一无所有”论,这个才是人类思想中风骚绝伦的:
啧啧,“我、无我为二,我尚不可得,非我何可得?”
哦哦,“问二庵主一样竖拳,赵州为甚么肯一不肯一?”
呵呵,慧能就因为把这“一个牙“也拔了而胜出。

凡有学者参问,师唯举一指,无别提唱。
有一童子于外亦学和尚竖指,归而举似师,师以刀断之,童子哀叫走出。
师唤童,童子回首,师竖起指头,童子豁然而悟。
——《传灯录》卷十一

俱胝在被问道时,都会举起一个手指。
一位小童鞋模仿他,每当有人问他,他的师父都说些什么,小童鞋就会举起一个手指。俱胝听说了,在袖里藏了把刀,一天碰见了小童鞋正在模仿,上前一刀削下了他的手指。小童鞋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跑了,俱胝大声喊道“小童鞋!”娃转过身来,透过眼泪看着他的师父。俱胝举起自己的手指,娃也(下意识地要)要举起手指时,他意识到手指不在时,原文后面说的“豁然而悟”你信么?
啧啧,这个骚操作,一般人们想象不到,只能由故事代入即视感,人才能感受到一种风骚绝伦!
尤其是俱胝和尚去世时的遗言,“吾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受用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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