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史》制陶器舜化东夷 陶河滨舜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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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虞舜自从在雷泽与七友、皋陶及八元、八恺等大会之后,即在附近想寻一点生业做做。细细考察,那雷泽南岸陶丘地方的泥质很宜于制器,于是就住在那里做陶人。这时元恺及七友等均已散去,舜独自一人烘焙煅炼造胚饰色之法,务必求其坚实,经久耐用,不肯苟且,所以那制成的陶器个个欢迎,人人争买。舜一人的制造应不了大众之需要,因此舜竟忙得个不了。后来渐渐推销,连远道都闻名,来定货的不少。舜更加忙碌,请了许多伙友帮忙,但是舜仍旧实事求是,丝毫不苟,而且连价值亦不肯抬高,只求十一之利而已。
一日,有一个远道客人来定货。舜问他住在何处,客人道:“住在羽山相近。”舜道:“这样远道来买陶器,莫不是便道吗?”客人道:“不是,是专诚来的。”舜诧异道:“难道贵处没有陶人吗?”客人叹道:“不瞒足下说,敝地接近东夷,陶器亦很多。起初比较还好,后来有人作伪,将陶器外面形式做得很好,而实质非常脆薄,一用就坏,一碰就碎。大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用得不小心,再去问他买,他个人竟大发其财了。他同业的人见他如此得利,争相模仿,弄得来无器不窳,是陶皆劣。但是陶器又是寻常日用所不可缺的东西,遇到如此,岂不是苦极呢!现在听说足下货色价廉而物美,所以不远千里专诚来买了。盘川水脚加上去,虽则不免消耗,但是比较起来还是便宜。”舜听了,不胜喟然。客人去后,舜暗想:“一个人达而在上,可以化导万方;穷而在下,亦应该化导一乡,方算尽到人生的责任。现在东夷之人既然欺诈到如此,我何妨去设法化导他们呢。”想罢之后,便将陶业统统托付伙友,叫他们仍旧切实制造,自己却孑身往东方而来。
细察那边陶器,果然甚坏。舜于是选择了一块场所,要想制起坚实的陶器,矫正这个恶俗。哪知被当地的陶人知道了,以为有心来夺他们的生计,就纷纷齐来与舜为难。舜正要想陈说理由,忽然人丛中有人大叫道:“诸君且慢动手!这个人不要就是都君吗?”众人听了,暂且让开,不动手。只见那大叫的人走到舜面前一看,就说道:“原来果然是都君,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叫我好想念呀!”说着,拜了下去。舜慌忙还礼,并问他姓名。那人道:“我的姓名问了亦不会就知道。因历山之下因敬慕都君从各处迁来相依的人多得很呢!我就是其中之一个。都君哪里记得这许多!”说罢,就将舜的道德学问以及在历山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像亦都有点知道,渐渐止住喧哗,不想闹了,陆续散去。舜上前再问那人姓名,那人道:“某姓仰,名延。前数年都君在历山时,某闻到都君大名,便约了几个亲朋都搬到那边去,以便瞻聆都君的言论丰采,又可亲炙都君的道德品格。不想不到一月,都君就回家去了,叫我们好想呀!不知都君何以来此东夷之地?”舜便将来意说了一遍。仰延太息道:“此地风俗确系太刁薄了。难得都君肯来化导,真是地方之幸。”舜道:“足下向住何处?”仰延道:“向住此地,所以和本地人都认识。现在虽迁往历山,但是因为祖宗丘垄关系,仍来看看,不想又得与都君相遇。”舜听了大喜,又闲谈了一会,仰延作别而去。
于是舜就在此地做他的陶人。出货之后,大家纷纷购买,弄得那旧陶人个个生意清淡,门可张罗。大家气忿不过,又来和舜滋闹。舜道:“诸位以为我夺诸位的生意吗?但是制货之权在我,买货之权不在我。人家不来买,我不能强;人家来买,我不能推。诸位试想想,同是一个陶器,何以诸位所做的大家不喜买;我所做的大家都喜买?这是什么原故呢?”一个人说道:“你所做的坚牢,价又便宜;我们所做松脆,价值又贵。
所以大家买你的,不买我们的了。这岂不是有意和我们反对,夺我们的生意吗?”舜道:“原来如此。试问诸位:对于人生日用之物都要它松脆,不要它坚牢吗?”
众人听了,一时都回对不出。内中有一个勉强说道:“是的。”舜道:“那么诸位所穿的衣裳是布做的,假使诸位去买布,卖的人给你松脆的,不给你坚牢的,你要它吗?又譬如买履买冠,给你松脆的,不给你坚牢的,你要它吗?”那人听了,无话可说。舜道:“我知道诸位一定不要它的。别人所作松脆的物品我既然不要,我怎样可以做了松脆的物品去卖给人?这个岂不是不恕吗?”众人道:“向来我们所做的大家都要买;现在你来做了,大家才不要买。可见是你之故,不是货色松脆之故了。”舜道:“这又不然。从前大家要买,是因为除出诸位所做者之外无处可买,是不得已而买,并非欢喜要买。譬如凶荒之年,吃糠吃草,是不得已而吃,并非欢喜去吃。现在诸位硬孜孜拿了松脆之物强卖给人,与拿了草根糠屑去强人吃无异,岂不是不仁吗?”众人道:“我辈做手艺的只知道求富,管什么仁不仁!”舜道:“不是如此。仁字之中才有富字,除去仁字之外,哪里还有富呢?”众人忙问何故,舜道:“人与禽兽不同的地方,就是能互助。互助二字就是仁。我不欺人,人亦断不欺我。我欺了人,人亦必定欺我。现在诸位因为求富的原故,拿松脆的物品去欺人,但是欲富者,人之同心。百工之事,假使都和诸位一样的窳陋起来,无物不劣,无品不恶,试问诸位还能够富吗?诸位所做的只有一种陶器;诸位所不做而须向他人去买的,不可胜计。以一种敌多种,哪里敌得过?
在陶器上虽则多得了些利益,但是消耗于它种的已不知道有多少倍!真所谓间接的自己杀自己,不仁而仍不富,岂不是不智吗?”众人听到此,似乎都有点感悟,说道:“是呀,这几年来,各项物件似乎都有些不耐用,不要就是这个原故吗?”舜道:“诸位既然感觉到此,何妨先将陶器改良起来,做个榜样呢。”众人听了,无语而去。
一日,仰延跑来望舜,看见壁上挂着一张琴,就问道:“都君琴理极佳,可否弹一曲,使我增长见识吗?”舜答应,就取下来奏了一阕,仰延击节,称赏不已。舜道:“足下必是知音,何妨亦弹一曲,我们可以互相观摩,交换知识。”仰延道:“某只能鼓瑟,不能鼓琴。”舜道:“亦好,琴瑟音本相通,不过弦有多少,弹法稍有变换而已。”
过了几日,仰延果然取了瑟来,为舜弹了一曲,非常动听。
舜亦大加称赏,便问他系从何处学得,仰延道:“自幼耽此,不觉成癖,并五师傅,实在不能说学问,只好说自己遣兴而已。
现在某所知道的音乐大家只有两个:一个是在天子处做乐官的质,他的音乐真可以惊天地,感鬼神,可惜年纪大了。还有一个名字叫夔,是个寻常百姓,他的音乐之学与质差不多,到底谁优谁劣,一时真不能定,只是夔吃亏一点。”舜忙问为什么吃亏,仰延道:“他生出来只有一只脚,走起路来趻踔而行,非常不便。这种人万万不能列于朝廷,就万万不能与质比较,岂不是吃亏吗?”舜道:“那亦不妨,只要音乐果能精妙,这种人才决不会理没的。”
过了几日,仰延事毕,要回历山去,问舜何时回历山,舜答以未定。仰延去了,舜独自一人住了多月,那东夷之人受了舜的化导,果然器不苦窳了。各种什物都是如此坚固耐久,不为欺诈,风气为之一变。舜颇满意,暗想:“我志愿既遂,不如归去省亲吧。”
这时适值雪融水涨,不能西行,只得绕道向南。路上遇见洛陶,刚从姚墟来,询知父母弟妹都安好,颇为放心,因此又变计,暂时且不归去,与洛陶盘桓了几日。洛陶问道:“仲华,你到历山去吗?”舜道:“我不打算再去。”洛陶听了,诧异道:“为什么不打算再去?”舜道:“现在那边的人无端叫我做都君。我是一个匹夫,敢当此称号吗?所以不打算再去。我想就在此地左近找一块地耕种吧。”洛陶听了,点点头。过了一日,洛陶别去,舜就选了一块地方住下,操他的耕稼旧业。
过了几个月,忽然洛陶、秦不虚、伯阳三人匆匆寻来,向舜说道:“我们看这个时局不对呢!”舜道:“怎样?”不虚道:“当今天子任命崇伯治水,已有好几年了,可是那崇伯的政策仍旧是孔壬的故智,以土挡水。听说他从大别山以东筑了一道长堤,直通到海,在它后面大陆泽相近又筑一道长堤,要想拦阻海水的上溢与山水的下注。你想这种工程哪里能持久呢!前两年水势稍退,大家方且颂他的功,我就知道这是侥幸一时,要闯大祸了。果然,前月堤决了一角,海水直灌进堤来,人民财产淹没了不少。幸而抢护得快,赶紧合陇,较远的地方未遭波及。然而崇伯的技能只有这一种,依旧是筑他的堤,万一明朝大决起来,我们住的姚墟地势不高,接着雷泽,又是低下之地,恐怕要大受其害。所以我们寻来和你商量,怎样想个方法才好。”伯阳道:“我刚才到冀州去,经过从前的旧居,那边水已尽退,并没有受什么灾害,我想还是搬回旧居去吧。”舜道:“姚墟地势不好,我早已虑及。为今之计,自以伯阳兄的话为不错。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回去吧。”
当下舜就舍弃了他未竟之耕业,与洛陶等即刻起身。舜道:“我们且慢归家,先去看看那崇伯的堤工形势,再定方法。”
三人都以为然。于是直到北方,沿堤察看,那堤足足有五六丈高。洛陶道:“仲华,你看何如?”舜摇头道:“危险危险!
我们且快回去吧。”于是四人沿堤而行,自东北而西南,恰是到姚墟之路。哪知性急,反走过头了,计算已在姚墟之西。当下改道而东行。至一处,舜忽指着一地向三人道:“此处地势比前数年低得多了,莫不是地陷吗?”三人忙问:“何以知之?”舜道:“我前数年经过的时候,没有这许多湖泊,现在沮洳纵横,而且很深,不是地陷是什么?此地离姚墟甚近,此地既陷,姚墟难保不受影响,可怕可怕!”
于是四人急急而行,到了姚墟,舜和洛陶等说道:“某不能见信于父母。这次搬家之事,倘由某去和家父家母说,是一定不能相信的。最好请三位府上,联合其他邻居的人,先迁移起来,再将这番情形和家父家母说明,方才有效,某只好种种奉托了。”说着,向三人深深行礼。三人慌忙还礼,说道:“我等自应效劳,仲华何必多礼呢!”说时,已到家门。舜别了三人,即进去叩见父母。瞽叟夫妇虽不拒绝,待遇却很冷淡。
独有小妹敤首问长问短,非常亲热。这时敤首已过及笄之年,聪明秀美,兼以慈祥,而且善画,瞽叟夫妇极钟爱她。
隔了一日,象从田间归来,舜忙叫“三弟”,象似理不理的应了一声,即忙转身,走到后面,他母亲亦跟从进去。象道:“往回他来,必在秋收之后,现在正在长夏,他就跑来,我想必有道理。”他母亲点头道:“我亦如此想,我们留心就是了。”这日晚上,既不叫舜做事,亦不与他谈话,又不给他备饭,又不指定寝处。舜料知父母之心仍未转移,在此亦站不住,胡乱过了一夜。次日将供给父母的甘旨和分赠弟妹的物品统统取出,献送了,便叩辞父母,别了弟、妹,出门来访不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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