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史》让天下于巢父 任许由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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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帝尧班师,在路上封玄元为路中候之后,就往阳城山而来。忽闻军士报道:“前面山上,有一老人住在树上,不知是什么人。”帝尧猛想到尹寿之言,忙说:“不要去惊动他,朕当自往访之。”于是同了篯铿来到山上。只见那老人刚从树上走下来,正在那里解系犊的绳子。帝尧忙走过去,拱手施礼道:“巢父先生请了,朕仰慕久矣,今日相遇,不胜欣幸。”

巢父将帝尧上下一看,就问道:“汝是当今天子吗?”帝尧应道:“是。”巢父道:“你访我做什么?”帝尧就说要请教的意思,后来又略露要将天下让给他的意思。巢父笑道:“汝所牧的是百姓,我所牧的是孤犊。同是一个牧,各人牧各人的就是了,何必惴惴然拿了汝所牧的来让给我,我用不着这个天下。”说着头也不回,牵了犊竟自去了。

帝尧此时不胜怅然,叹道:“贤人君子,都是这样的隐遁高蹈,将这天下交给朕无德之人,如何是好呢?”说着,叹息不已。篯铿道:“看他那种神气,非常决绝。帝在此怅叹,亦是徒然,不如归去,另外再寻贤人君子吧。天下之大,贤人君子,想来总有呢?”

帝尧听他这一说,不禁又触着一个念头,暗想:“许武仲老师前番在沛泽避去之后,朕细细访求,知道他在箕山之下,颍水之阳,躬耕自给。只因无暇,故未往访。现在此地去颍水不远,何妨去见见他呢?”想罢,就和篯铿归营,叫大司马等统率各师,先行归去,自己暂时留住,以便寻访许由。一面又叫一个机警灵敏的侍卫,先去探听消息,但须秘密,勿使许由得知。那人领命而去。

且说许由自从沛泽遁出之后,就跑到中岳嵩山颍水之阳、箕山之下,在那里耕作隐居。偶然兴到,作了一首歌儿,以表明他的志趣。他那歌词叫作:登彼箕山兮,瞻望天下。山川丽绮兮,万物还普。日月运照兮,靡不记睹。游放其间兮,何所却虑。叹彼唐尧兮,独自愁苦。劳心九州兮,忧勤后土。谓余钦明兮,传禅易祖。我乐如何兮,曾不盼顾。河水流令缘高山,甘瓜施兮叶绵蛮,高林肃兮相错连,居此之处傲尧君。

许由做了这歌词之后,常常唱唱,倒亦悠然自得。

一日,正在田间低头工作,忽觉有人走近来,高叫:“老师!”和他行礼。许由抬头一看,哪知是个帝尧,不觉诧异,就问道:“帝怎样会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帝尧道:“前岁拟将天下让与老师,原是为弟子无才无德,深恐误尽苍生,所以有此举。不意老师不屑教诲,拂然而去,并且匿迹潜踪,弟子甚为抱歉,亦极为失望。现在三苗叛乱,虽暂时告平,然而后来之患,正不可知。拟恳求道德卓越之人,为弟子辅佐,庶几不至于弄糟。但是仔细一想,道德卓越之人,仍旧无过于老师。所以今朝竭诚再来敦请老师,作九州之长,辅佐弟子,还望老师不要推辞,不但弟子一人之幸,实在是天下万民之幸也。”

许由道:“天子总理九州,就是九州之长。从古未闻天子之外,还有什么九州之长。帝之此言,某所不解。”帝尧道:“本来没有这个官名,不过弟子请求老师辅佐,特设此官以表隆重,还请老师屈就。”许由道:“某听见古人说:‘匹夫结志,固如磐石。’某一向采于山而饮于河,所以养性并非想因之以贪天下。天下尚且不要,何况九州之长呢?”

帝尧还要再说,许由道:“此地田间,立谈不便,请帝屈驾到舍间,坐谈何如?”帝尧道:“好。”于是就偕至许由家中。许由请帝尧坐定,便说道:“某来自田间,沾体涂足,殊不雅观。请帝稍坐,容某进内,洗手濯足。”说罢,进内而去。

帝尧在外面等了良久,不见许由出来,明知有点蹊跷,但是又不好进内去问,又不便就走。一直等到日色平西,方才怅怅而归。自此之后,再访许由的踪迹,总访不着,两人遂无见面之缘了。

且说许由到底在哪里呢?原来他说进内洗濯,却出了后门,翻过后山,一路的跑,心中越想,越以为可耻。说道:“我是个逃名循世之人,隐居深藏,不求人知,亦是足了。不料帝尧几次三番来寻我,一定要把这个不入耳之言,来说给我听,真是可怪。难道我前番的逃,他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吗?”

一路想—路走,不觉已到颍水之边,叹口气道:“水清如此,而我偏要受这股浊气,听这种浊话。我的两耳不免污浊了,不如用这清水来洗它一洗吧。”于是俯着身子,真个用水去洗两耳。忽然来了一个老翁,牵着一只黄犊亦来饮水,看见他洗耳,就问他道:“你为什么要洗耳?”许由一看,却是老友巢父,就告诉他种种原故。哪知巢父刚刚新近吃了一大亏,心中正没好气。

原来巢父那日见了帝尧之后,亦和许由一样,心中以为可耻,亦跑到水边去洗耳。凑巧有一个隐士,姓樊名竖,号叫仲父,就是助羿杀巴蛇的樊仲文的一家,原是巢父他们一流人物。

这次牵了牛刚来饮水,看见巢父洗耳,问知原故,那樊竖就将他的牛赶了回去,不饮水了。因为饮了下流之水,恐防那牛亦受污浊之故。巢父与樊竖都是以隐遁互比高洁的人,看见樊竖这种情形,料到他心牛的用意,仔细一想:“今朝失败在他手里了!”因此心中正没好气。此刻看见许由,亦因为此事洗耳,遂借了许由出他的气,责备许由道:“这个都是你自己不好之故。你果然诚心避世,你何不深藏起来呢?你若肯住在高岸之上,深谷之中,人迹不到的地方,那么谁人能够看见你呢?譬如豫章之木,生于高山,工虽巧而不能得。现在你偏要到处浮游,要求名誉,以致屡屡听见这种话。你的两耳已经污浊了,洗过的水亦是污浊的,我这只洁净的犊,不来饮你污浊之水。”说着,牵了犊到上流地方去饮水了。

自此之后,许由匿迹韬光,再也不使人寻他得到。但是帝尧一次让位,一次召为九州长,百姓都知道的。于是纷纷传说,都称赞帝尧的让德,又称赞许由的高洁。许由本来是逃名的,因此反得了名,听到了之后,心中尤其难过。

一日,跑去寻巢父,巢父正卧在树巢上,许由也爬上树去,将这番苦恼告诉他。巢父听了,又大怒道:“我问你,何以会得弄到如此呢?你何不隐你的形,藏你的光呢?我前次已经教你过了,仍旧教不好。你这个人不是我的朋友。”说着将许由胸口一推,许由就从树上跌下来,连忙爬起,一言不发,怅怅然不自得,走到一个清泠渊上,又用水洗洗两耳,拭拭两目,一面叹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向者贪言,对不起我的老友了。”于是怕见巢父之面,从此以后,两人亦没有见面。这都是后话,不提。

且说帝尧自从许由家中怅怅归去,次日就起身归平阳,论功行赏,一切不消细说。过了多时,忽报南方焦侥国王要来朝了。帝尧便问羲叔道:“焦侥国在何处?”羲叔道:“在三首国之东,在中国南方之西,相去约四十万里,其人极短小,最长者不过三尺,短者只二尺左右,他的国王姓幾,亦叫周饶国。”大司徒在旁问道:“世界究有如此短小的人吗?”羲仲道:“短小的人有呢。据某所知,员娇山上有一个移随国,其人皆长三尺,岂不是和焦侥国人一样吗?”和仲道:“据某所知,比他短小的还有。有一个庆延国,其人长不过二尺,岂不是还要短小吗?”

赤将子舆笑道:“中国西北,雍州边外深山之中,有一种小娃,高仅尺许,面貌明秀端正,色泽肤理,无一处不像人。

每每折了红柳,做成一圈,戴在头上,群作跳舞之状。其声呦呦,不知所唱是什么。偶或到居人家中窃食,被人捉住之后,则涕润拜跪求去。假使不放他,他就不食而死。假使放了他,他一路走,一路频频回顾,到得距离既远,料想人追他不上,才放胆疾行,倏忽不见,所以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巢穴所在,亦没有能蓄养他。野人从前曾见一个腊人,面目手足无不悉备,但其长不过一尺,岂不是更短小吗?”

和叔道:“某闻东北方有一个竫人国,其人皆长九寸。西海之外,又有一个鹄国,亦叫鹤民国,其人长者七寸,短者三寸,为人自然有礼,好拜跪,寿皆至三百岁。其行如飞,日可千里,百物不敢侵犯他,只怕海鹄。海鹄飞过看见,就将他吞人腹中,那海鹄之寿,亦可到三百岁。但是此人虽被海鹄所吞,依旧不死,永远蛰居于海鹄之腹中,因此海鹄亦能远飞,一举千里,岂不是短小人中之短小人,一种趣话吗?”和仲道:“以某所闻,还有长不到七寸的,就是末多国之人,其长只四寸,织麒麟之毛以为布,取文石以为床。又有勒毕国之人还要小,其长只三寸,有翼能飞,善于言语戏笑,所以亦叫善语国。他的人民时常合了群,飞到太阳光下去,晒他们的身子,晒热之后乃归去,饮丹露之浆以解渴。这种人岂不是尤其短小吗?”

篯铿道:“某从前阅览古书,这种小人甚多。有一国君去打猎,得到一只鸣鹄,杀了一看,只见那膆中有一个小人,长三寸三分,穿的是白圭之袍,身上挂着宝剑,手中持着刀,睁着两眼,口中不住的大骂,也不知道他骂的是什么话。后来有人认识,说这人姓李,名子敖,是常喜欢在鸣鹄膆中游玩的。

这个故事,与和叔所说那鹤民国的故事符合,可以做个证据。

不过姓李名子敖,不知从何处探听出来,斯真奇事了。西北荒中有小人,长一寸,其君朱衣玄冠,乘辂车马,引为威仪。居民遇见他乘车的时候,抓起来吃了,觉其味辛辣,但是有三种益处:一种是可以终年不为猛兽毒物所咋;二种是从此能识万古文字;第三种是能够杀腹中的三尸虫。这岂非亦是奇闻吗?

还有种小人,形如蝼蛄,用手一撮,满手可以得到二十人,那真是小之极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说所闻,无奇不有,不觉将所议的正事抛荒了。

帝尧在旁笑着说道:“汝等都可谓博雅之至,朕不胜佩服。

但是言归正传,焦侥国王来朝,究竟怎样招待他呢?”大司徒道:“几十万里以外的远人,向化前来,当然要特别优待的。

不过他们的身体既然短小,那么一切物件应该特别制造,适合他们的身材用度才好。其余礼节,亦应该略为减省些,因为他们既然短小,恐怕体力有限,耐不住这种烦重的仪文,到那时叫起苦来,转非优礼远人之意了。”众人听说,都以为然,于是分头前去预备。

过了一月,焦侥国王到了,羲叔奉帝尧之命前去招待。出得平阳不数里,只见前面无数五彩的物件,离地约一尺,连续不绝,纷纷滚滚,直冲而来,轧轧之声震动耳鼓。最前的一座物件上面坐着两个大人,一个如孩童一般的老人。羲叔看了,知道必是焦侥国王了。那时轧轧之声忽然停止,五彩的物件就不动了,从那物件上先跳下两个大人,仔细一看,原来就是中国南方的翻译官,一路领着焦侥氏而来。如今看见羲叔,知道是来迎接的,所以停止前进,一面招呼焦侥王下来与羲叔相见。

羲叔细看那国王,长不满三尺,而衣冠整肃,气象庄严,暗暗纳罕,遂上前相见,代帝尧致慰劳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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