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秘史》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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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废帝无道日甚,尝入太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恶,但末年不免见斲去头。”指世祖像曰:“渠大皻鼻,如何不皻!”立召画工皻之。  又新安王子鸾,向为孝武宠爱。帝疾之,遣使赐死。又杀其母弟南海王子师,及其母妹。发殷贵妃墓。又欲掘景宁陵,太史以为不利于帝,乃止。帝舅王藻,尚世祖女临川公主。公主淫妒,不悦其夫。谮于帝,藻下狱死。太守孔灵符,所至有政绩,近臣谮之,帝遣使鞭杀灵符,并诛其二子。

  袁顗始蒙帝宠,俄而失措,待遇顿衰。顗惧求出,乃以顗为雍州刺史。其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何可往?”顗曰:“白刃凌前,不救流矢,今者之行,唯愿生出虎口,遑顾其它。”时兴宗亦有南郡太守之命,兴宗辞不往。顗说之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不保夕。舅今出居峡西,为八州行事。顗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流通,若朝廷有事,可以共立桓文之功。岂比受制凶狂,临不测之祸乎?今得间不去,后复求出,岂可得耶?”兴宗曰:“吾素门寒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中免难,各行其志,不亦善乎!”顗于是狼狈上路,犹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得免矣。”时邓琬为寻阳内史,与顗人地本殊,顗与之款洽过常,每相聚论,必穷日夜,见者知其有异志矣。今且按下。

  却说帝始新蔡公主,名英媚,颜色美丽,下嫁宁朔将军何迈,夫妇亦极相得。一日,朝于宫中,帝见而爱之,遂留宴后宫,亲自陪饮,以酒劝之曰:“卿吾姑也,今者之来,足令六宫无色,奈何?”公主会其意,徐曰:“姜系陛下一本,名教攸关,无福消受帝恩。”帝曰:“朕为天下主,何不可之有?”拥之求淫,公主笑而从之。事毕求归,帝曰:“吾将立卿为妃,何言归也?”公主笑曰:“妾承陛下不弃,私相欢乐可耳,若以妾为妃,何以颁示天下?”帝曰:“朕自有计,可无妨也。”遂纳公主于后宫,谓之谢贵妃,旋拜为夫人,加鸾格龙旗,出警人跸以悦之。杀一宫婢,纳之棺中,载还迈第,令行丧礼。却说迈素豪侠,公主人宫遽死,心已疑之。后闻谢贵嫔立,莫识其所自来,知必有中冓之丑,用以李代桃之计。于是大怒,因多养死士,谋俟帝驾出游,乘间弒之。哪知其谋未发,帝亦预防其变。一日,亲领兵士,围其第,杀之,合家尽死。  先是沈庆之既发颜、柳之谋,自昵于帝,数尽言规谏,帝浸不悦。庆之惧,杜门不接宾客。蔡兴宗往亦不见,乃语其门下士范羡曰:“公闭户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者耳,仆非有求于公者,何为见拒?”范羡以告,庆之遽见之,兴宗因说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伦道尽,率德改行,无可复望,今所忌惮惟在于公。百姓喁喁,所仰望者,亦惟公一人。公威名素着,天下所服,今举朝皇皇,人怀危怖,指麾之日,谁不响影?如犹豫不断,欲坐观成败,岂惟日暮及祸?四海重责,将有所归。仆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详思其计。”庆之曰:“仆诚知今日忧危,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当委任天命耳。

  加以老退私门,兵力顿阙。虽欲为之,事亦无成。“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欲邀功赏富贵,正求脱旦夕之死耳。殿中将帅,惟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况公统戎累朝,旧日部曲,布在宫省,受恩者多。沈攸之辈,皆公家子弟,何患不从?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公之乡人。今人东讨贼,大有铠仗,在青溪未发,公取其器仗,以配衣麾下,使陆攸之率以前驱。仆在尚书中,自当率百僚按前世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天下之事定矣。又朝廷诸所施为,民间传言公悉豫之。公今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况闻车驾屡幸贵第,酣醉淹留,或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也。“庆之不从。又青州刺史沈文秀,庆之侄,将之镇,率部曲出屯白下,亦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祸乱不久,而一门受其宠任,万民皆谓与之同心,且若人爱憎无常,猜忍特甚,不测之祸,进退难免。今因此兵力图之,易于反掌,机会难值,愿公勿失。“文秀言之再三,至于流涕,庆之终不肯从。及帝诛何迈,量庆之必当入谏,先闭青溪诸桥以绝之,庆之不得进而还。俄而帝使使者赐庆之药,庆之不肯饮,使者以被掩杀之,时年八十。庆之子文叔欲亡,恐如义恭被帝支解,谓其弟文秀曰:”我能死,尔能报。“遂饮庆之药而死。文秀挥刀驰马而去,追者不敢逼,遂得免。帝诈言庆之病死,赠太尉,谥曰忠武公,葬礼甚厚。

  一日,帝梦王太后责之曰:“汝不仁不义,罪恶贯盈,本无人君之福。加以汝父孝武,险虐灭道,怨结神人,儿子虽多,并无天命,大运所归,应还文帝之子。”觉而大怒,欲去太后神位,左右谏之乃止。由是益忌诸叔,恐其在外为患,皆聚之京师,拘于殿内,殴捶陵曳,无复人理。见湘东王彧、建安王休仁、山阳工休佑皆肥壮,为笼盛而秤之,以彧尤肥,谓之“猪王”,谓休仁为“杀王”,休花为“贼王”。以三王年长,尤恶之,常录以自随,不使离左右。东海王祎,性尤劣,谓之“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尚少,故待之略宽。尝以木槽盛饭,并杂食搅之,掘地为坑,实以泥水,使彧裸体匍匐坑中,以口就槽食之,用为笑乐。前后欲杀三王十余次,赖休仁多智数,每以谈笑佞谀解之,故得不死。彧赏忤旨,帝命缚其手足,贯之以杖,使人担付大官,曰:“今日屠猪。”休仁笑曰:“猪未应死。”帝问其故,曰:“待皇太子生,杀猪取其肝肠。”帝怒乃解,收付廷尉,一宿释之。盖帝无子,有少府刘曚妾,怀孕将产,迎之入宫,俟其生男,当立为太子。  故休仁言之以解其怒。尝召诸王妃主于前,除去妆束,身上寸丝不留,使左右乱交于前,在旁指点嘻笑以为娱乐,违者立死。

  南平王妃江氏不从,帝怒,杀其三子,鞭江妃一百。建安王太妃陈氏,年近不惑矣,而容颜尚少,帝命右卫将军刘道隆淫之,曰:“尔形体强健,足以制此妇。”呼休仁从旁视,诫左右曰:“俟休仁色变,即杀之。”太妃惧杀其子,只得赤体承受。道隆欲迎帝意,将太妃竭力舞弄,极诸般丑态,良久乃已。帝大悦,赏道隆酒。休仁目不他视,颜色无异,乃释之。

  后更爱憎无常,稍一忤旨,即杀。左右宿卫之士,皆怀异志。惟直阁将军宗越、谭金、童太一等,以勇力为帝爪牙,赏赐美人金帛,充牣其家,越等皆为尽力。怀异志者,惮之不敢发。一日,帝忽怒主衣寿寂之,见辄切齿,曰:“明日必杀之。”寂之惧,乃结主衣阮佃夫、李道儿,内监王道垄姜产之、钱蓝生,队主柳光世、樊僧整等十余人,阴谋弒之,奉湘东为帝,使钱蓝生密报三王。阮佃夫虑力少不济,更欲招合,寿寂之曰:“谋广或泄,不烦多人。且若人将南游,宗越等并听出外装束,今夜正好行事,勿忧不济也。”

  先是帝游华林国竹林堂,使宫人裸体相逐,一人不从,杀之。夜梦在竹林堂,有女子骂曰:“汝悻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乃于宫中求得一人,似梦所见者斩之。又梦所杀者骂曰:“我已诉上帝矣,汝死在目前。”于是巫言竹林堂有鬼。其夕,悉屏侍卫,与群巫及采女数百人射鬼于竹林堂。事毕,将奏乐,寂之抽刀前入,姜产之次之,李道儿等皆随其后。时休仁在旁屋,闻行声甚疾,谓休佑曰:“事作矣。”相随奔景阳山。帝见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采女皆进走,帝亦走,大呼:“寂,寂”者三,寂之追而弒之。宣令宿卫曰:“湘东王受太皇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矣。诸人其毋恐。”时事起仓卒,殿省惶惑,未知所为。休仁引湘东王升西堂,登御座,召见诸大臣。王失履,跣足,犹着乌帽。坐定,休仁呼主衣以白帽代之,令备羽仪。乃宣太皇太后令,数废帝罪恶,命湘东皇篡承皇极。丙寅,王即皇帝位,是为明帝,封寿寂之等十四人为县候。先是宗越、谭金。童太一等为废帝所宠,及帝立,内不自安,因谋作乱。沈攸之以闻,皆下狱死,令攸之复入直阁。时刘道隆为中护军,建安王怨其无礼于太妃,求解职,不与同朝,乃赐道隆死,以建安王为司徒尚书令。一应昏制谬封,并皆刊削,中外皆欣欣望治矣。

  话分两头。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助,孝武第三子也,年十一,长史邓琬辅之,镇寻阳。先是废帝恶之,遣左右朱景云以药赐子勋死。景云至湓口,停不进。子勋将吏闻之,驰告邓琬,惶惧请计。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帝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借百口门户?誓当以死报效。且幼主昏暴,杜稷将危,虽曰天子,事犹独夫。今便指率文武,直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矣。”乃称子勋教,今所都戒严,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谕以起兵。参军陶亮,首请效死前驱,众皆奉令,乃使亮为军事参军,太守沈怀宝等,并为将帅。时校尉张悦,犯事在狱。琬知其才,称于勋命,释其桎梏,用为司马,与之共掌内外军事。收集民丁器械,旬日之间,得甲士五千人。先遣别将断大雷之路,禁绝商旅,以及公私使命,斯时尚未知废帝已弒也。及明帝即位,颁诏四方,各赐新命,加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将吏得诏,皆大喜,共造邓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阁,实为公私大庆。”而琬以晋阳次第居三,又在寻阳起事,与孝武同符,谓事必有成,因取诏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阁是吾徒事耳,此何足庆?”众愕然。琬乃更与陶亮等缮治器甲,简集士卒,寄书袁顗,嘱令举兵。顗亦诈称奉太皇太后令,使共入讨,任参军刘胡为大将,登坛誓众,奉表寻阳劝进。乙未,子勋即皇帝位于九江,改元义嘉,驰檄四方,指斥明帝“矫害明茂,篡窃天宝。干我昭穆,寡我兄弟。

  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灵何辜,而当乏飨?“四方见檄,莫不举兵回应。当是时,郢州反了安陆王子绥,荆州反了临海王子顼,徐州反了刺史薛安都,冀州反了刺史崔道固,青州反了刺史沈文秀。而益州刺史萧惠开,闻晋安起兵,集将佐谓曰:”湘东太祖之昭,晋安世祖之穆,其于当壁,并无不可。但景和虽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犹多,吾荷世祖之眷,当推奉九江。“乃遣其将费欣寿将兵五千东下。又广州刺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皆附于子助。

  却说朝廷闻四方皆反,又虑东土不靖,特遣侍郎孔璪入东慰劳。那知璪至会稽,反为叛计,说会稽长史孔顗曰:“建康虚弱,必败,不如拥五郡以应袁、邓。”孔顗从之,遂驰檄各郡。于是吴郡太守顾琚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廷熙、晋阳太守袁标,皆据郡应之。是岁,四方贡献,皆归寻阳。朝廷所保,唯丹阳、淮南等数郡。其间诸县,已有谋应子勋者,宫省危惧,帝集群臣问计。蔡兴宗曰:“今普天同叛,人尽异心,宜镇之以静,至信待人,叛者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物情既定,人有战心。

  六军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习之兵,其势相万,愿陛下勿忧。“忽报豫州刺史殷琰亦叛附寻阳,帝益惧,谓兴宗曰:”诸处皆反,殷琰亦复同逆,顷日人情云何,事当济否?“兴宗曰:”逆与顺,臣无以辨。今商旅断绝,米甚丰贱,四方云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荡可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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