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城集》栾城三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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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七十首 秋成粟满仓,冬藏雪盈尺。天意愍无辜,岁事了不逆。谁言丰年中,遭此大泉厄。肉好虽甚精,十百非其实。田家有余粮,靳靳未肯出。闾阎但坐视,愍愍不得食。朝饥愿充肠,三五本自足。饱食就茗饮,竟亦安用十。奸豪得巧便,轻重窃相易。邻邦谷如土,胡越两不及。闲民本无赖,翩然去井邑。土著坐受穷,忍饥待捐瘠。彼哉陶钧手,用此狂且复。天且无奈何,我亦长太息。
武宗元比部学吴道子画佛、菩萨、鬼神,燕肃龙图学王摩诘画山川水石,皆得其仿佛。颍川僧舍往往见之,而里人不甚贵重,独重赵、董二生。二生虽工而俗,不识古名画遗意,作画叹。武燕未远嗟谁识,赵董纷纷枉得名。已矣孙陈旧人物,到今但数汉公卿。
古诗云:“石上生菖蒲,一寸十二节。仙人劝我食,令我好颜色。”十一月八日四鼓,梦中反之作四韵,见一愚公在侧借观。示之,赧然有愧恨之色。石上生菖蒲,一寸十二节。仙人劝我食,再三不忍折。一人得饱满,余人皆不悦。已矣勿复言,人人好颜色。
老人怕寒愁早作,夜闻飞霰知相虐。粟车未到泥复深,场薪欲尽心惊愕。山川晃荡势如海,孤舟一叶知安泊。山中故人消息断,欲问有无隔溪壑。人言王生好事人,回船不顾山阴约。故侯生来本贫窭,妻子至今美藜藿。曳履长歌解忍饥,裹饭往饲今谁托。家人来告酒可篘,洗盏开瓶同一酌。
西南自是贤俊府,衰老思归谩留许。舂禾磨麦非平生,子孙便推我作古。贤哉与可诗中杰,笔墨余功散缯楮。南阳诸谢世有人,此邦亦自非其土。一时与我俱作客,白发苍颜愧非伍。懦术真传汉太翁,风流未减晋诸庾。两家尚书往还帖,旧集脱遗应可补。明窗展卷清泪滴,恍然似与故人语。欲锁空厨付长康,恐君讥我不兴取。
岁云莫矣谁能守,唯有此心初不移。宇宙随流任尔去,虚空对面即吾师。三杯醉倒聊従俗,一点灵明欲语谁。来日日新无限事,归根一笑彼安知。
春寒未脱紫貂裘,灯火催人夜出游。老厌歌钟空命酒,病嫌风露怯登楼。拥袍坐睡曾无念,结客追欢久已休。试问西邻传法老,此时情味似侬不?
先人敝庐寄西南,不归三纪今何堪。卜营菟裘阅岁三,西成黍豆余石。借功田家并?杴,农事未起来不嫌。并遣浮客従丁男,芒鞋秃巾短后衫。杵声登登骇闾阎,期我一月久不厌。我方穷困人所谙,有求不答心自甘。一言见许不妄谈,饮汝信厚心怀惭。晨炊暮饷增醯盐,归时不碍田与蚕。
少年即病肺,喘作锯木声。中年复病脾,暴下泉流倾。困苦始知道,处世百欲轻。收功在晚年,二疾忽已平。来年今日中,正行七十程。老聃本吾师,妙语初自明。至哉希夷微,不受外物婴。非三亦非一,了了无形形。迎随俱不见,瞿昙谓无生。湛然琉璃内,宝月长盈盈。
髭须浑白已经岁,腰痛春来日又多。一味安闲犹有碍,却令朝谒拟如何。筑居定作子孙计,好事久遭僧佛呵。尤愧白家履道宅,十年成就饱经过。为留十步南墙竹,莫怪门前鸟雀多。陋巷何妨似颜子,势家应未奋萧何。诗书懒惰何曾读,气息调匀不用呵。多病従来少宾客,杜门今复几人过。
东风催趁百花新,不出门庭一老人。天女要知摩诘病,银瓶满送洛阳春。可怜最后开千叶,细数余芳尚一旬。更待游人归去尽,试将童冠浴湖滨。
小圃初开清潩岸,名花近取宛丘城。争言千叶根难认,忽发双葩眼自明。谪堕神仙终不俗,飞来莺凤有余清。细锄瓦砾除荆棘,未可令齐众草生。
予因卞氏故居改筑新宅,其厅其陋甚。有柴氏厅三间,求售三百余万钱,力不能致。子迟曰:“因卞之旧而易,其尤不可。子孙若贤,当师公俭。”予愧其言,従之。作因旧诗。君不见林上鹊,冬深始营巢,及春巢已成。又不见梁上燕,春深初作窠,及夏雏已生。我为一区屋,三年费经营。纷纷伐梧楸,日厌斤斧声。老竟能几何,何日安余龄。一言愧吾儿,事忌与力争。青杨易三栋,赤榆换双楹。指顾行即具,构筑役亦轻。酂侯念子孙,不处高闬闳。吾今何人斯,此则座右铭。
花时懒出伴游人,暑雨深藏养病身。新宅丁丁厌斤斧旧,书寂寂卷埃尘。久将生事累诸子,顿敛浮根付一真。遗老斋成谋宴坐,澹然无语接来宾。旧说颍川宜老人,朱樱斑徇养闲身。无心已绝衣冠念,有眼不遭车马尘。青简自书《遗老传》,白须仍写去年真。斋成谩作笑谈主,已是萧然一世宾。
疏慵自分人嫌我,贫病可怜天养人。蚕眠已报冬裘具,麦熟旋供汤饼新。撷桑晓出露濡足,拾穗暮归尘满身。家家辛苦大作社,典我千钱追四邻。三界人家多鲜福,一时蚕麦得难兼。锄櫌已愧非吾力,汤火尤惊取不廉。贵客争夸火浣布,贫家粗有水精盐。薄衫冷面消长夏,扪腹当知百不堪。
欲收新麦继陈谷,赖有诸孙替老人。三夜阴霪败场圃,一竿晴日舞比邻。急炊大饼偿饥乏,多博村酤劳苦辛。闭廪归来真了事,赋诗怜汝足精神。
我年七十无住宅,斤斧登登乱朝夕。儿孙期我八十年,宅成可作十年客。人寿八十知已难,従今未死且磐桓。不如君家得众力,咄嗟便了三十间。李君虽贫足图史,旋凿明窗安净几。闭门但办作诗章,好事时来置樽俎。我恨年来不出门,不见君家栋宇新。心安即是身安处,自揣头颅莫问人。
蚕妇丝出盎,田夫麦入仓。斯人薄福德,二事未易当。忽作连日雨,坐使秋田荒。出门陷涂潦,入室崩垣墙。覆压先老稚,漂沦及牛羊。余粮讵能久,岁晚忧糟糠。天灾非妄行,人事密有偿。嗟哉竟未悟,自谓予不戕。造祸未有害,无辜辄先伤。簟瓢吾何忧,作诗热中肠。
麦幸十分熟,雨过三日霪。初晴尚未伏,半夜卷重阴。细筑场无隙,轻推磨有音。惊闻诸县水,一晒直千金。雨后麦多病,庾中蛾欲飞。不辞终日暑,幸脱半年饥。潦水来何暴,秋田望已微。农夫愚可念,此报定谁非。
伏中苦热焦皮骨,秋后清风濯肺肝。天地不仁谁念尔,身心无著偶能安。诗书久为消磨日,毛褐还须准拟寒。谩许百年知到否,相従一日且磐桓。
我老不自量,筑室盈百间。旧屋收半料,新材伐他山。盎中粟将尽,橐中金亦殚。凉风八月高,扶架起南边。首成遗老斋,愿与客周旋。古桧长百尺,翠竹森千竿。隔城过清颍,有井皆甘泉。平生隐居念,眷眷在山川。谁言白发年,有作竟不然。我本师瞿昙,所遇无不安。诸子知我怀,勉更求榱椽。堂成铺莞簟,无梦但安眠。
秋气久已到,月明如可期。云生未望夜,天借极圆时。冷澈登临倦,衰慵起舞迟。兔闲长捣药,桂老尚生枝。运转何年住,清明与物宜。油然任消长,斤斧定何施。
家人欲酿重阳酒,香曲甘泉家自有。黄花抱蕊有佳思,金火未调无好手。老奴但欲致村酤,小婢争言试三斗。我年七十似童儿,逢节欢欣事従厚。廪粟已空豆方实,羔豚虽贵鱼可取。病嫌秋雨难为腹,老咽馋涎空有口。折花谁是送酒人,来客但有邻家父。闭门一醉莫问渠,巷争不用缨冠救。
春初种菊助槃蔬,秋晚开花插酒壶。微物不多分地力,终年乃尔任人须。天随匕箸几时辍,彭泽樽罍未遽无。更拟食根花落后,一依本草太伤渠。
昔忝衣冠旧,今従野老游。篱根菊初绽,瓮面酒新篘。不负重阳节,都无举世忧。人生定谁是,万事本悠悠。欲就九日饮,旋炊三斗醅。今朝不一醉,坐客有空回。白发何须吝,黄花恨晚开。问知瓶未罄,相劝尽余杯。従古重此日,今人那得违。菊迟知岁闰,酒贵念人饥。身安且自慰,家远不成归。尚忆少年乐,惊呼人尽非。
酒经重九尚残卮,雨送初寒问箧衣。养气安闲真得计,读书勤苦已知非。谩存讲说传家学,深谢交游绝世讥。筑室未成中自笑,何如茅屋对柴扉。忧患经怀沃漏卮,荣华过眼脱轻衣。定心稍觉无来往,时事谁能问是非。禄去身安常自喜,宅成囊竭可无讥。交游散尽余亲戚,酒熟时来一叩扉。
○遗老斋老人身世两相遗,绿竹青松自蔽亏。已喜形骸今我有,枉将名字与人知。往还但许邻家父,问讯才通说法师。燕坐萧然便终日,客来不识我为谁。
○待月轩轩前无物但长空,孤月忽来东海东。圆满定従何处得?清明许与众人同。怜渠生死未能免,顾我盈亏略已通。夜久客寒要一饮,油然细酌意无穷。
○藏书室读书旧破十年功,老病茫然万卷空。插架都将付诸子,闭关犹得养衰翁。案头萤火従乾死,窗里飞蝇久未通。自见老庐真面目,平生事业有无中。
云低气尚浊,雨细泥益深。经旬势不止,晚稼日已侵。闲居赖田食,忧如老农心。堆场欲生耳,栖亩将陆沉。常赋虽半释,杂科起相寻。凶年每多暴,此忧及山林。号呼天不闻,有言不如喑。愿见云解脱,秋阳破群阴。 卞氏平日本富家,庭中怪石蹲麏麚。子孙分散不复惜,排弃坑谷埋泥沙。一株跃出随畚锸,知我开轩方种花。颓然远岭垂涧壑,豁然洞穴通烟霞。十夫徙置幸不远,轩前桐柏阴交加。我家旧隐久不到,胸尺水三流槎。少年旋绕看不足,时呼野老来煎茶。老人得此且自慰,更访余石探幽遐。〈或言卞氏旧石尚多,但未知沉沦处尔。〉
肺病比不作,屈信三十年。今年胡为尔,呀然上冲咽。寒冰未易温,死灰谁使然。医言无庸怪,此理环无端。少年少戕败,今日存精坚。假年复除害,非人岂非天。
畴昔南迁海上雷,艰难唯与汝同来。再従龙尉茅丛底,旋卜云桥荔子堆。相与闭门寻旧学,谁言复出理官醅。乘田委吏先师事,莫学陶翁到即回。淮西留滞昔经年,唯有诸任时往还。炊黍留宾不嫌陋,借书度日免长闲。归来潩水无人问,梦绕伊家古桧间。二老旧游唯我在,后生谁复识苍颜。〈遵圣、师中二老人,虽乡人今无识之者矣。〉
冬温未宜人,风雪中夜止。疾雷略吾窗,轻冰入吾被。病去适三日,惊起存一气。心安气亦安,二物本非二。皎然一寸灯,下烛九泉底。物来无不应,物去未尝昧。恨我俗缘深,挠此古佛智。医来视六脉,六脉非昔比。〈医适有此言。〉
大鼎知难一手扛,此心已自十年降。旧存古镜磨无力,近喜三更月到窗。早岁文章真自累,一生忧患信难双。従今父子俱清净,共说无生或似庞。
谁凿西湖十里中,扁舟载酒飏轻风。草木蕃滋百事足,寒暄淡薄四时同。东邻适与吾庐便,西岸遥将岳麓通。闲游草草无人识,竹杖藤鞋一老翁。〈前四句梦中得,后四句起而足之。〉 苦寒搜病骨,丝纩莫能御。析薪燎枯竹,勃郁烟充宇。西山古松栎,材大招斤斧。根槎委溪谷,龙伏熊虎踞。挑抉靡遗余,陶穴付一炬。积火变深黳,牙角犹愤怒。老翁睡破毡,正昼出无屦。百钱不满篮,一坐幸至莫。御炉岁增贡,圆直中常度。闾阎不敢售,根节姑付汝。升平百年后,地力已难富。知夸不知啬,俯首欲谁诉。百物今尽然,岂为一炭故。我老或不及,预为子孙惧。
今年麦中熟,饼饵不充口。老农畏冬旱,薄雪未覆亩。骄阳引狂风,三白知应否。久晴车牛通,薪炭家家有。唯有口腹忧,此病谁能救。达官例谋身,一醉日自富。尚应天愍人,云族朝来厚。飞花得盈尺,一麦可平取。
北方天王有狂子,只知拜佛不拜父。佛知其愚难教语,宝塔令父左手举。儿来见佛头辄俯,且与拜父略相似。佛如优昙难值遇,见者闻道出生死。嗟尔何为独如此,业果已定磨不去。佛灭到今千万祀,只在江湖挽船处。
老去惟堪一味闲,坐令诸子了生缘。般柴运水皆行道,挟策读书那废田。兄弟躬耕真尽力,乡邻不惯枉称贤。裕人约己吾家世,到此相承累百年。〈范五德孺近语迟:“闻君家兄弟善治田,盖取其不尽利耳。”〉
百岁行来已七分,筋骸转觉不如人。法传心地初投种,雨过花开不待春。识路一时如有得,到家诸事本非新。旧陈刍狗今无用,付与时人藉两轮。
癸丑岁,予为兴德军掌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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