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代之民:张中行别传>>~择 业

择 业张中行大学毕业,是1935年。其时的工作并不好找,他几乎就是失业了。他在自传里写了去应考开滦煤矿的事,因为医生说他有肺病,虽然成绩过了,却无缘于这份工作,心里的打击也是有的。

后来总算有了一个机会,就是到南开中学去教书。

这在那时也是很不易的。

南开中学成立于1904年,在当时已很有名气,无论教学条件还是师资力量,在北方都是一流的。

关于教书,他自认为没有什么特别的骄傲,似乎是成绩不大,兴趣也不在这个地方。

除了是啖饭之道有吸引力外,别的好像没有剩下什么。

《流年碎影》中有云:拿了薪金,要工作。

八月底或九月初开始,担任三班国文课,高中一班,初中两班,一班一周以六课时计,每天平均要上三堂课,口讲指画,还要改两周一次的作文。

记得教材是学校编的;教法也有要求,是以学生活动为主,教师辅导。

其时负责教务的人与教师间还隔着一层客气,又没有今代的教研室组织,因而对于学校的要求,我是微有所闻而莫名其究竟。

不了然,又没有重视,于是上课还是从心所欲。

也不能没有师承,是中学的李大吵和孙子书,加大学的黄晦闻和刘叔雅,照本讲解之外,也说些自己的私见。

这样教好不好,我是直到现在也说不清楚。

难道就不曾想过吗?可惜是再思三思之后,答案总是不快意的。

比如多年之后,我回顾教国文课的经历和心情,以真面目对人,自己的观感,由轻到重,大致有四种:其一,以学生能否写通为教学的成与败的标准,我就不知道哪一种教法能够真正有成效,即如以学生活动为主,如果只是在一叠教材上活动,我看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成效;其二,如现时语文课的方式,教师和学生都寝馈于不多篇所谓范文,想写通是不可能的;其三,教语文,最费力(因为还要改大批不通的作文),成效最没把握,所以我最怕这个职业;其四,怕而断断续续教了十几年,就使我常常想到饭碗之不易,或放大言之,人生之不易。

这样说,南开中学一年,外表的活动,相当复杂,内心则很简单,不过是饭碗加不易而已。

应当说,这在他是一种失败的记忆。

中学的课,和大学不同,差异是大的。

北大读书时的快感,随着这些枯燥的生活变得小了。

张中行是个有梦的人,喜欢思想的漫游,从古到今,从希腊到英国,对有意思的东西格外欣赏。

因为浪漫,思想就不愿定于一尊,职业的事,苦的一面多,乐的地方少,这在他是无可奈何的。

按他的本性,是可以成为学者和作家类型的人物。

可是环境不行,自卑的一面也不是没有。

本可以混到高级知识分子的行列,而那时却不愿高攀名流,不得不做普通的工作。

心高,位卑,是很大的反差。

但也不是想高位的东西,而是想着如何自由地神往。

青年时代的苦闷和迷惘想必是很重的吧。

中学的课讲得怎样,我们不易知道了。

不过他有几个学生后来与其有较深的交往,说明他也是很有引力的人物。

从他后来写下的关于语文教学的文字看,严谨、中正、一丝不苟,逻辑的讲究和行文的疏朗,都是有格局的。

可是据南开中学毕业的黄宗江回忆,张中行上课不喜欢点名,穿着一套长衫,布鞋,似乎也不循规蹈矩。

黄宗江是张中行的学生,那时黄裳、周汝昌也在学校念书,不过张中行没有教过这两位。

晚年的时候,周汝昌与张中行走得算近,而黄裳却和张氏有过论战,观点是对立的。

总的来看,张中行在南开的一年,还带着北大人的气质,自由的立场,随便的态度,痴心于学问的精神。

走出社会,却不能可心可意,对他是大苦的。

在南开教书时,他的思想已基本定型。

比如不喜欢应试教育,对考试是不太看重的。

但推想那时的学校是要强调这些吧。

他教的是国文,却不喜欢八股和教条。

他对教学的基本理念是,多读,不怕杂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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