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
我朋友的父亲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个比他年长十岁的哥哥,兄弟两人相依为命,艰苦度日。
常言道长兄如父,朋友的大伯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就肩负起照顾教育弟弟的重任。他竭尽所能地在生活上把弟弟照顾得无微不至,一切好的都紧着弟弟,自己苦熬着捱日子,一天天盼着小弟快快长大。
大哥也曾一度是朋友父亲所有温暖和安全感的来源,孤儿难免受气被人欺,但无论多么委屈辛酸,只要进门回家看见大哥忙碌辗转的身影,朋友父亲都会感到心中踏实,豁然开朗。
如此斗转星移,寒来暑往,艰难的日子总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兄弟二人都已长大成人,各自成家。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哥操心费力给弟弟张啰娶着娶进门的媳妇,竟然成了兄弟二人失和反目的导火索。
清官难断家务事,弟媳妇进门后一直对大哥大嫂看不顺眼,她总觉得大嫂当家从中揩油占便宜,各种琐事矛盾日积月累之下终于爆发。
兄弟二人发生了唯一一次撕破脸的激烈争吵,这两个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手足脸红脖子粗,什么话戳心窝子伤感情就往外撂什么话。吵完以后,他们分家单过了。
此后多年,兄弟二人一直凉薄寡淡,甚少往来。后来我朋友出生了,从小到大他只是知晓自己还有个大伯,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更谈不上感情多么深厚。
朋友上高中时,每天放学回家要走好几里路。那是在一个隆冬,天色早早黑尽了,农村的土道上也没有路灯。黑灯瞎火里,朋友看见前方摇摇摆摆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走路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动作机械僵硬仿佛假人一般。再走近些一看,他每往前走一步,身体都要很大幅度地前后摇摆一下,夜色中看起来格外诡异惊悚。
朋友惶悚之下正想发足狂奔呢,怪人已经行至跟前。他借着稀薄幽暗的月光一看,来人竟然是他大伯!只见大伯穿着一身非常不合体的长袍大褂儿,脸上白得仿佛涂着一层厚厚的脂粉,两坨红红的脸蛋儿看着尤其诡异骇人。
朋友哆哆嗦嗦嗫嚅着问:“大伯,您……您这时候往哪儿去啊?”大伯一言不发,面具般的脸上现出阴森僵硬的冷笑,朋友吓得慌不择路,没命似的逃回了家。
好容易进得家门,他爹妈见他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儿,都非常不解地问他原因。朋友惊魂未定地讲述了放学路上遇见大伯的事,父母顿时神色有异,于惶恐中透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朋友再三追问之下,他父亲才告诉他其实大伯已经过世一个多月了,由于两家人素来关系不睦,所以从他大伯断气倒头到出殡下葬,他们家都没一个人露面,更是没有告诉朋友知道。
朋友听说了非常害怕,说这一定是大伯心里不满怨恨,想要找他寻仇报复呢。他父亲沉吟良久,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倒也未必,你大伯……可能是来跟你道别的。”
原来在朋友不到三岁时,有一次不慎落水,是大伯及时发现后将他救起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由于两家人当时关系非常恶劣,所以朋友的父母并未对他大伯表达过只言片语的感谢之情,甚至绝口不提大伯曾经救过朋友这件事。
陈年旧事让朋友的父亲燃红了眼眶,他有些哽咽地对朋友说:“我不相信当年救过你命的人会下手害你,我不信,我不信啊!”
时隔多年,朋友一直记得那个诡异的夜晚,大伯阴魂身着一身装老衣裳,阴森诡异地与他话别。每每想起,都觉遍体生寒,冷汗横流。
他父亲如今年过花甲,或许是人年纪大了就总爱怀旧,他经常濡湿了双眼,沉浸在与大哥相依相偎苦捱日子的回忆里,一厢情愿地想念着大哥汗湿的脊背,追忆着大哥笨拙的针脚儿。偶然吃到从老家带来的风味小吃,会吃着吃着猛地噎住,然后哽咽着说照他大哥的手艺差远了……
可惜这世间有些过错能够补偿,有些过错一经铸成,便要用尽毕生的痛悔去偿还,永难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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