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春天里,是时间偷不走的诚与美(春天里的四季)

作者:梁坤

2017年的《二十二》、2018年的《大三儿》,今年开年不久上映的《四个春天》,还有在first电影节上“输”给它的《自行车与旧电钢》……纪录片,在我们的印象中,是一个比“文艺片”还要偏还要冷的片种。可是,不断有人在这块寂寞的土地上耕耘。而且,这耕耘的果实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走近它。

四个春天里,是时间偷不走的诚与美

在人人都会使用美颜功能、努力向别人呈现一个更好的自己的当下,这些不加滤镜的生活态水滴石穿,动人心肠。

中国纪录片的春天来了吗?下这样的结论或许还为时过早,但我们愿意谨慎地期待、含蓄地赞美……

陆庆屹分别于2012年和2013年在豆瓣发表了《我妈》《我爸》,这两篇文章笔法凝练,风风火火、从不畏难的老妈和性格温和、酷爱音乐的老爸跳脱文字的纬度,形象跃然眼前。2013年也正是陆庆屹的纪录片《四个春天》的起点,虽然当时他只是沿袭这个家庭热爱记录的传统,经常用照片和活动影像捕捉生活的点滴。四年时间累积的250多个小时的素材精简成105分钟的纪录片,静水深流的风格和高口碑纪录片《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人生果实》相似,平静中蕴藏的力量和情感让《四个春天》的口碑、人气一路飙升,一部家庭纪录影像浓缩而成的纪录片在大银幕上引发了观众的共情。

四个春天里,是时间偷不走的诚与美

《四个春天》聚焦陆庆屹父母在贵州小镇上的生活,陆庆屹本人和他的哥哥、姐姐也有出镜。从2013年到2016年,每一年的讲述都从春天开始,春节正是影片的切入点,从烧火熏腊年货到小心翼翼制作一盘扣肉,父母得偿所愿的笑脸是对儿女一年的盼望的最好印证。

由于姐弟三人都在北方定居,一般只有节庆时才能回家探望父母,即使春节都未必能够聚齐,这样的家庭结构决定了片中不仅有父母生活的现状,还有孩子们的乡愁。所以这部纪录片绝对不是爸妈的退休生活,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线才是影片的脉络。没有对儿女的牵挂,父母的操心唠叨就无处寄托;没有老家的爸妈,远方的儿女也没有根,没有归宿。鸡毛蒜皮、家长里短构建起的是一个中国传统家庭互相支撑的情感体系。

必须承认一点,这个家庭中家长的个性是非常有观众缘的,陆庆屹也将片子的成功总结为“本质上是我父母本身的魅力”。父亲以前是学校的物理和音乐老师,乐器林林总总会二十多种,经常吹拉弹唱自娱自乐。母亲年轻时也是镇上有名的山歌手,父母琴瑟和谐,一唱一和,其乐融融一直是他们生活的基调。母亲忙着手中的活计,父亲端着碗给母亲喂粥的暖心,二老金婚纪念日时,母亲责怪父亲在喝交杯酒时都不看她的娇嗔,“狗粮”撒得可以说放肆又端庄。

陆庆屹作为影片的导演、摄影,同时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分子,他没有刻意回避自己的出现,片中有不少他和父母的互动,一来一往的对话自然、家常,让观众有很好的代入感。他也有便利的条件随时捕捉父母生活中的状态,这种浸润式的记录,让他积累了丰富的颇具意趣的素材。而陆庆屹同时又让镜头保持着情感的中性,他说:“我希望这部片子不要过分代入个人情绪,不想渲染太强烈的感情,我希望让观众用自己的经验来填这个空白。”

四个春天里,是时间偷不走的诚与美

大哥陆庆松是片中存在感不太强烈的一个人,但这恰恰也是大哥的性格。除了团圆饭的餐桌上,他经常出现在送别的时候,还会教喜欢新鲜事物的父亲怎么使用电脑,总是话不多,很符合他少年成名又深藏功与名的隐士性格。

大姐陆庆伟活泼幽默,爱说爱唱的性格很鲜明,但她的病逝也成为片中的转折和最沉重的部分。大姐的葬礼上没有哭声,母亲唯一的一个镜头,是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镜头非常冷静地记录下悲痛之外的另一种真实。但是大姐去世之后父母的变化,又渗透在生活的点滴中,例如餐桌上总少不了姐姐的一碗饭,听到多年前家庭录像中姐姐的歌声父母会黯然落泪,还有给姐姐上坟时的凝重。但是这种凝重也在变化。当姐姐的墓地被父母开垦成花园、菜园,绽放勃勃生机,父母也重又歌舞起来,这是时间升华后的情感,这也是生而为人,仍然要活下去的必经之路。

片中除了2013年到2016年的纪实影像,还有十几二十年前的家庭录像,也加入了2017年和2018年的片段记录,时间维度的扩展增加了影片的厚度,也将生命的含义潜藏在时间轴里。

陆庆屹的豆瓣ID叫做“起床,吃饭”,我认为这恰好贴合《四个春天》给我的感觉,就像起床、吃饭这样习惯性被忽略的日常,年复一年构成流水一样的岁月。浪漫也好,诗意也好,有时都是影像给我们的错觉。生活没有史诗,甚至像陆庆屹豆瓣签名说的那样,“人生没有苦难,只有经历”。时间会把能偷的一一偷走,而我们即使带着创伤,也还要继续起床、吃饭,走下去。

或许时间偷不走的,还有我们对生活一尘不染的赤诚,就像片中父母发现燕子栖居檐下的惊喜;就像他们舍不得吹走一朵蒲公英;就像母亲打趣父亲的新爱好,“你的蜜蜂差不多就像你的初恋情人”;就像父亲望着窗外,“你看风又来了,树影婆娑。”

陆庆屹笔下的爸妈

他(我爸)喜欢科学,看得见摸得着。但奇怪的是,他也不阻拦我妈迷信,多年来家里因她的迷信,被骗了不少冤枉钱。有时我爸实在看不过去了,就笑一笑摇摇头,转身出去了,怕妈看到他的嘲笑不高兴。我妈在现实世界里是出名的彪悍,大义凛然,一身正气。但在她那神神怪怪的虚无领域里,却是个战战兢兢的蝼蚁。有时候听说哪个村寨出了个超灵的“过阴”,也就是能出入阴阳两界的人,相当于信使,可以带来一些消息,她就心痒了,想问的主要是外公和大舅在阴间过得好不好,阴司说我们一家人有什么劫难,怎么改。所以不管多远,都想去见识一下,而且都会让我爸陪着去寻访。他虽觉可笑,却无二话,拔腿就走,跟着她跋山涉水却毫无怨言。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反正你妈也是出于好心,我当然要陪着,在家里是陪,出去走不也一样是陪嘛。要是她为此不高兴了,才叫得不偿失。再说出去走走就当锻炼身体了。”我说那你怎么不把她拉回科学的路上来?他咧嘴一笑:“你看她是听得进别人话的人吗?”

——陆庆屹《我爸》

我妈决定要出发(去看我姐)前一个月就开始发愁了,爱女心切啊,发愁家里那么多好东西怎么才能都搬过去,腊肉啊,辣椒面啊什么,干香菇啊,千层底布鞋啊,盐酸菜啊,鲜花椒啊,都是特产,而且大多自家种,或自家做的。

……

亲戚朋友也闻风而来,坐飞机去看女儿这绝对是个大事,每家都要让我妈给我姐捎点礼物,聊表心意,一件两件罢了,这二三十家的放一起绝对壮观啊,我妈愁上加愁了。

我爸说,干脆带一些要紧的就行啦,被我妈臭骂一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女儿离家的悲苦,手里抓起这个问:沈阳有吗?又抓起那个:沈阳有吗?我爸想了想,说估计没有。我妈横他一眼:就是啊!

……

我姐说当时我妈就像一个流动的杂货铺,一个推车根本堆不住那么多东西,手上拎着各种篮子、布袋,肩上扛着箱子袋子,两个胳膊分别垂着一前一后的皮包晃来晃去,圆滚滚的一堆,滴里嘟噜就飘过来了。

——陆庆屹《我妈》(梁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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